《破茧》榆栀小鱼

4、织网

　　清晨五点的警局食堂飘着豆浆味，余碎把第三勺糖倒进杯子时，桔榆的笔记本“啪”地拍在桌上。摊开的页面上贴着三张照片：林薇的香薰瓶、周敏的染桶、还有张陌生的蚕匾，边缘的细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第三个证人找到了。”桔榆用红笔圈出蚕匾照片里的角落，那里有枚褪色的工牌，印着“青州市蚕桑合作社苏蕊”，“她是当年的育种员，现在在郊区开了家蚕丝被工坊。”

　　余碎的指尖划过香薰瓶的标签——“雪松限定款，2021年产”。她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手机翻出林薇的购物记录，三年前的订单里有个相同的香薰瓶，收货地址是合作社的仓库。

　　“这不是凶手带的。”她把手机推到桔榆面前，“是林薇自己买的，三年前就买了。她对雪松过敏是假的，那条朋友圈是故意发的。”

　　食堂的吊扇吱呀作响，吹起桔榆笔记本里夹着的纸条。是周敏的银行流水，三年来每个月都有笔匿名汇款，收款账户的开户行在郊区蚕桑合作社旧址附近。

　　“她们在给某个人打钱。”桔榆的红笔在流水上画了道弧线，“金额每个月递增，上个月突然断了——正好是林薇发‘处理掉麻烦东西’那条朋友圈的前三天。”

　　余碎的目光落在苏蕊的工牌照片上。工牌边缘有处月牙形的缺口，和周敏指甲缝里发现的皮肤组织形态完全吻合。她突然抓起勘查箱往外跑，警车发动时，雨刮器扫开的水雾里，仿佛能看见三年前的仓库——苏蕊蜷缩在蚕茧堆里，手腕上的勒痕和林薇如出一辙。

　　蚕丝被工坊的木门虚掩着，门轴上缠着圈桑蚕丝，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余碎推开门的瞬间，雪松味扑面而来，比林薇家的香薰浓十倍，呛得人眼睛发疼。

　　“别碰那些蚕丝。”桔榆突然拽住她的胳膊，紫外线灯扫过墙面时，显出成片的荧光——是用荧光染料浸泡过的蚕丝，织成了张巨大的网，网眼是规整的茧形。

　　工坊深处传来蚕吃桑叶的沙沙声。苏蕊坐在蚕匾前，手里拿着根银丝，正把什么东西缝进蚕茧里。她的工牌掉在脚边，缺口处沾着点深蓝色的染料，和周敏染桶里的成分一致。

　　“你们终于来了。”苏蕊转过头，嘴角的笑纹里卡着蚕丝，“林薇说过，你们会看懂香薰的意思——雪松是仓库的味道，当年赵坤就是在雪松堆后面藏的毒品。”

　　她举起手里的蚕茧，里面嵌着枚微型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赵玥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你们三个把我哥送进地狱时，就该想到有今天。那瓶香薰是我放的，就是要让你们闻着仓库的味等死。”

　　蚕匾突然晃动起来，边缘的细齿刮过地面，发出指甲挠玻璃似的声响。余碎突然发现，整个工坊的地板是倾斜的，蚕丝网正顺着坡度慢慢收紧，网眼里的茧形符号在荧光下像无数只盯着人的眼睛。

　　“周敏的染桶里有松香。”桔榆突然踹开墙角的工具箱，里面的金属模具泛着焦黑——是在周敏胸口烙下茧形的东西，“她故意把染料泼在地上，松香遇热会粘住鞋底，这是个陷阱。”

　　苏蕊突然抓起身边的煤油灯，火苗在她瞳孔里跳动：“赵玥说，只要烧了这张网，所有秘密都会化成灰。你们看这些蚕茧——”她踢翻身边的竹筐，里面滚出上百只金丝茧，每只都嵌着张照片，“都是当年被赵坤害死的人，我们三个收了他的封口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录音笔里突然传出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找到赵玥□□品的账本了，就在香薰瓶的夹层里……”后面的话被枪声打断，接着是周敏的尖叫：“她知道我们三个都在蚕茧里藏了证据！”

　　余碎突然明白香薰瓶的秘密。她抓起林薇的香薰瓶晃了晃，夹层里果然掉出张纸条，是苏蕊的字迹：“蚕茧要煮三遍才会吐尽丝，就像我们的秘密，要死人才能说清。”

　　工坊的房梁突然吱呀作响，荧光蚕丝网越收越紧，雪松味混着煤油味呛得人窒息。桔榆突然拽起余碎往后门跑，穿过蚕匾时，余碎的胳膊被细齿刮出条血痕，疼得她猛地想起——三年前苏蕊蜷缩的位置，蚕茧堆里也藏着把带血的剪刀，和赵玥当年握的那把一模一样。

　　警车在雨里疾驰时，余碎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工坊。火光冲破屋顶的瞬间，她仿佛看见无数只蝴蝶从火里飞出来，翅膀上的花纹，是用三个人的血画成的茧。

　　而赵玥的身影，就站在远处的槐树下，手里拎着个帆布包，包角的银杏叶徽章在火光里闪了闪，像枚正在燃烧的蚕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