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大花的亲事5 ...
-
从桃花把这前后两三个月的事情都说给半眼儿听,半眼儿掐着指头,像个鸭子一样砸了半天的嘴,开口竟显得有些凝重:
“一杰的生辰和你们新女婿的生辰相克哩。那赵家的孩子命硬得很,把一杰克得死死的,依我看,你们若是沾上亲戚关系,以后可就难说了。”
从桃花的思绪像潮水般涌来,桩桩件件在这记忆浪潮下入贝壳现身海底。想一想一杰这些日子无法解释的病痛,难道真是那个赵家小子克的?她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抽抽,后背一阵发凉。
“命硬——命硬——”从桃花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
一万块钱和儿子的性命相比,她还是知道轻重的。
她把这结果讲给王锦旗听,王锦旗只说一句:“你又听那瞎子胡诌!”
从桃花背过身去:“我且不说那瞎子算的准不准,我就问你,那瞎子有必要在这喜事上说晦气话吗?还不是因为他真算出了点什么。那矮子小时候烧成那样都活了过来,说他命不硬都没人信!要是大花嫁过去,没准儿就借了我们儿子的命去。”
王锦旗也不敢赌,可是他也舍不得那谈好的一万块钱。他问:“既然他算出来,就不能帮着化解化解?顶多,我给他钱嘛。”
从桃花道:“我问了,他说若要化解,得在两家结亲前,将一杰送到远方的亲戚家住上一年。为了个大花,把儿子送出去,怎么想也不划算!”
“可是——可是!”王锦旗在地上团团转,又说,“或者他算得也不准!再找个人算算呢?
从桃花急哭了:“哪里还有别人呢!你只瞧那赵半截,被老孙家吓成什么样,要到了那种地步再找大仙,只怕就晚了!今儿老师又打电话,说一杰吐了,我下午还要接他回来呢。近来家里没有大事儿,还能算在谁身上去?依我看,你别上赶着了,缓缓再说。”
王锦旗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半晌才道:“真是晦气!都是些什么烂糟的命!”
夫妻两个也不敢急着去送儿子的命,只得找了个借口回复赵家说,六月恰是老父亲祭日,得守孝一年,婚事只能暂缓。赵家也遭遇了那事儿,现在对乌龙村是避之不及,哪里还有上赶着的道理?
这一来二去,婚事吹了。
大花听了这消息,喜不自胜,低声问二花:“二花,你给我说说原理,为啥你让我给赵半截的水里放一把盐,他就能退婚?”
姚菁浅浅一笑:“也是算命算出来的。”
“你还会算命?”大花笑问。
“人心挺好算的,无非就是那十宗罪罢了。”姚菁低声叹了一句,大花没听懂。
姚菁问:“姑姑怎么样了?”
大花说:“没怎么样,我去看了,好端端的——说实在的,那天姑姑真把我吓到了!真不知道这个老孙怎么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去上姑姑的身!”
“这就是那把盐的功劳。”姚菁哄着大花开心。
虽然面上装作无事发生,可姚菁的心里却一直不曾平静。高兴的大花不知道妹妹的心事,连姚菁自己也无法排解。
在这里,她孤独又沉重。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
站在镇子街道的电话亭里,她考虑了好久,却没有想到可以去聊一聊近况的人。令她悲哀的是,她是那样想念着周闪闪——她们宛如双生花一般长大,无话不说,亲密如一。她好似姐姐一般照顾着姚菁的生活,又如妹妹一般让姚菁感受到被依赖。
她们的感情是刻在姚菁骨头上的铭文,所以她在发现背叛的时候那样难过,甚至于惊慌大过于失望。
她想念她。想念在她还是姚菁的时候,无论何时都等在她身后的那个周闪闪,无论她说什么她都能耐心听完的周闪闪。
此刻悲伤与寂寞压住了背叛与难过,她的手指好几次想要去拨打周闪闪的电话。她多想和这个曾经最为信赖的好朋友说一说话。她想听周闪闪说,那些背叛都是假的,她们的感情始终没变,她还是像曾经一样爱着她。
可终究她忍住了。那个活在记忆里的周闪闪,不是真是的周闪闪;此刻站在电话亭里的姚菁,也并非真正的姚菁。
于是姚菁转而给言衷去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应答,她沉默着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甚至她也没想好个开头。她只是想听一听适合此情此景的人声,以显得她不那么孤独。
言衷问:“你不好吗?”
姚菁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言衷说:“这个电话我只留给你过。”他又问,“你不好吗?”
姚菁道:“也好,也不好。”
言衷说:“那就都和我说说。”
很简短的对话,彼此也并没有寒暄或铺垫。姚菁把大花的事情说给他听,语气间隔的时候,话筒里就只有言衷轻微的呼吸声。
姚菁笑了笑,把他当一个会说话的星星:“你还记得你走的时候留下的水杯吗?一杰太喜欢,二婶就给一杰用了。我在他的水杯里加了少量的安眠药,每次大花去相亲,我都给一杰下药。因为伤害到了自己的利益,二叔二婶才跳起来解决,只可怜了一杰。”
“那——那个赵半截是因为?”
“我骗大花在他喝的茶里面加特制的盐巴,其实那是少量的头孢。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受惊,惊惧之下又促毒发。他本对老孙愧疚,心病更百上加斤,所以起不来了。”
“可是姑姑是如何配合你的呢?”
姚菁叹了一声:“她自愿的。我只是引导她可以这样办——其实我赌了一把。我知道无论是哪条路,姑姑起码都是站在我这边的。这次姑姑这次不去闹,我就会在婚礼前再找机会装神弄鬼。”
“可是,你又是如何解决算命的半眼儿的呢?他怎么会听你的话呢?”
姚菁的语气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是个骗子,发生了这种事自然得顺着事情发展的脉络去说,总不见得反其道而行之。他也是孙家的酒客,自然也怕老孙来找他呢。但其实我没有对他抱希望,他算是一个额外的助力吧。”
言衷静静听着。
姚菁有些自嘲:“你怎么不说话呢?从董欣的照片,到给一杰他们下药,我知道这几步路都不是什么正途。但生活就是这样,没有算计,就只能被拉入泥潭去。我和大花都只是想生存下去,你若觉得我做错了,我也无话可说的。”
她其实想让言衷批判她一下,好让自己有个宣泄的出口,哪怕是被指责,也能让她感到一丝解脱。
言衷沉默片刻,轻声道:“起码姑姑彩旗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不是吗?”
深夜的星空像是一片无垠的黑暗,点缀着微弱的星光,仿佛在默默倾听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姚菁抬头仰望,眼角湿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仿佛那些星星也在为她叹息。
转眼中考来了。
按照教育局的要求,全体考生都安排在县城统一开考,庄生镇中学的二百多名学生全部安排的供销宾馆的七楼居住。
姚菁已和李超踩好了点儿,按照考生号码确认了周围考生信息,确定周边没有太认识李如雪的人。同时,李如雪已肠胃炎为由单独住出来,而姚菁穿着李如雪常见的衣裳,带着准考证以此排队入检,顺利度过了两天的考试。
事后,李超请姚菁吃饭,让姚菁估分出来,他好去协调。
姚菁说:“不敢考得太高,容易引起怀疑,我估摸着应该在四百七到四百八左右,按照这几年的录取分数来看,努努力就可以进一中。”
“一中?”李超有些惊喜,“能读一中那自然是最好。一中的氛围好,老一点的苍蝇都能考大学。”
李如雪撅着个嘴:“谁要读一中啦!”
李超瞪她:“你还挑起来了!”
姚菁笑道:“如雪是怕吃苦。听说呀,一中早上六点半就得到校读书,高三学生晚自习要修到十一二点,寒暑假节假日都开放自习室,孩子们可努力了。”
“你懂个屁。”李如雪歪着嘴。
李超板起脸:“别不当回事,读书是为你自己。去,再点两个菜来。”李如雪只得不情不愿地去吧台了。
姚菁又去拿话去诱惑李超:“我预估的这个分数应当出入不大,但是这个分数段的学生恰恰是最紧张的,因为二中三中也要学生嘛,说不准就被调剂。二中不考虑了,近几年升学率都不高,学校地界也不大。三中虽然号称赶超一中,但到底还在发展。李叔叔,既然咱们要把如雪托举起来,就一股劲儿用好、用在地方上,叫如雪在一中好好成材。”
这一席话,说得李超激动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成材的那天。他激动不已筹划起来:“那是肯定的,得抓紧领导,争取个好班级。”
“啊对了——”姚菁笑道,“李叔叔,假期还得给如雪请个家教,先把高一的基础打打牢,因为入学的时候若是露了馅就不好了。况且请个家教,也利于如雪提前适应一中的学习氛围呀。我听说,城里的孩子们都请家教呢。”
其实她只不过是想让李超把李如雪先拴住,免得没事就来影响她。
李超点头赞同:“你说得对,提前准备总是好的。哎呀,二花,你真是个乖孩子,我要生下你这么个懂事孩子,我还发愁什么呀!”
这一次面谈后,学校的日子终于见了清净。学校的那几个大毒瘤,好比指甲盖下的淤血毒瘤,终于在时间的帮助下渐渐消散。
“今夜太平啊。”姚菁搬到初三的教室里去的时候,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