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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大花的亲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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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从桃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说是一杰请家长。
从桃花只以为一杰又调皮,进屋去先骂起一杰来:“你又犯什么事!老爹老娘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可倒好——”
“哎——哎,家长!这里是办公室!”班主任张勤瞥了从桃花一眼,道,“注意素质。”
周围的老师都在盯着从桃花,有两个年轻的都发笑了。从桃花屁股一沉,坐在一旁凳子上,扭着身子低声致歉:“我也是心急了,张老师,我家一杰又怎么了?”
张勤道:“你别急,这几天王一杰倒乖。只是我听学生说,这几天他有些不舒服,我想你还是领回去看看大夫。”
从桃花盯着一旁的儿子,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她还只以为儿子又是犯懒装病,于是摸着孩子的头自信笑道:“张老师,娃好着呢!”
张勤无奈:“他已经在食堂吐了两次,又经常在课堂上睡着——也是真有本事,他在后面站着也能睡着。昨儿任课老师让他站出去清醒清醒,他顺着墙根睡了一节课,老师还以为他中暑晕过去。”
听了这些话,从桃花也不敢再辩驳,只得领着一杰回家去。
一杰回了家情况稍好些,吃也能吃,睡也能睡。王锦旗恨铁不成钢:“他长得这样胖,天气一热可不就容易犯困?我看他就是找借口不上学!”
从桃花不同意:“老师都说他不舒服了,那还能有假?看来,我竟要熬点鸡汤给他补一补,也许是读书伤了脑子。”
“哼。”王锦旗白了一眼,“伤脑子也得有脑子,他有么?你就惯着他吧!”
因大花而得来的母鸡,大花没能吃上一口,一杰一顿就给吃光了。从桃花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笑道:“能吃就能干,能吃就能学,只要能吃,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儿子,上学去吧?”
一杰抽抽鼻子:“今儿已经周五,明后天还不是放假?反正请假,还不如好好养两天呢。”
从桃花一想也是,干脆就由着儿子“养病”。
正巧,赵半截又托孙二娘带话来,说是想来上门拜一拜,看王家什么时候方便,其实他们是迫不及待,想要搞“堂议”了。从桃花哪里有不应允的,当下就热热答应,说周日是个好日子。
大花作为当事人,没有人征求她的意见。二婶从桃花只是过来热情满满说了一句:“周日赵家来人,你可准备着啊!”就又热情满满地去了。
个中细节自不必再提,只说赵家来人的时候,他们家的嫂子婶子手里可都没空着,叫从桃花喜不自胜:“这是懂事明理的人家!”
这回赵家人说得就更热情。还没有到“心会”的时候,她们甚至就已经算好了日子,觉得六月二十六天时地利人和,最适合定亲。
这时候,一向沉默的女主角王大花终于发话了:“你们算过——算过,那我们——我们也得再——算算。”
这合情合理。
离奇的是,一杰又病了,这回病得更厉害,老师说他上数学课的时候,因为回答不出来题目,直接当堂晕过去。
没病没灾,什么也没查出来。从桃花带着儿子从镇卫生所出来,心里一万种疑惑。可是当她带着儿子吃砂锅的时候,儿子的胃口却没有减弱丝毫,看着儿子胖大胖大的身材,从桃花有点觉得丈夫说得对——也许儿子是在装病。
这一次,她没带走儿子,只是请好了假让儿子在宿舍养病,她在家还忙着大花的事情,可没空和儿子闹。
男女双方的第三次会面,按规矩就得是选在媒人家。孙二娘得了准信,当天专门闭店一下午,就为着促成这门好事。
等赵家来的这个时间,孙二娘和从桃花嗑着瓜子相互取笑。
“桃花,你就等着享福吧!”孙二娘拍着大腿,“赵家那小子,老实肯干,家里又殷实,大花过去吃不了苦!”
从桃花听着,脸上笑开了花,连声应和:“是是是,多亏了二娘你这张巧嘴,牵了这么好的姻缘!到时候喜酒你得多喝几盅!”
“我哪里会喝酒?”孙二娘堆着笑,“我只盼望着你们摆酒的时候,不要忘了照顾我的生意呢!”她咯咯咯笑起来,像个小母鸡。
从桃花说:“那是自然啦,但你可得给我算实惠点——你不会喝酒我可会,我们那里也酿酒,酒色好不好,我可尝得出来!”
其实她心里小算盘巴啦啦已经在拨动:你孙二娘哪有那样好心的呢,这桩买卖你得了多少我还不清楚?老孙啊老孙,你还想赚我的酒钱?没点诚意谁理你呢。
两个人嘴上说嘴上的,心里想心里的,不一时就等到了赵家人。乌龙村似乎也沾染了这份喜气,连狗叫都显得比平日欢快些。只有大花眼神空茫,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脆弱得如同灶膛里将熄的余烬,连一丝烟都冒不出来了。
恰这时,姑姑王彩旗也风尘仆仆赶过来,嘴里笑着:“拦不上车,就迟了!”
赵家人嗔怪王彩旗:“知道你要来,我们就带着你,又何必你自己辛苦跑一趟——咱们以后可是亲家呢!”
主持大事的是从桃花,彩旗只是女方家的亲戚,自然没人再注意到她。不曾想彩旗在角落喝了几杯酒后,忽然大喊了几声跳上桌子,眼睛一瞪赵半截,咿咿呀呀指了一阵,大喝道:
“嘚!嘚!”
从桃花还以为小姑子喝多酒耍酒疯,正想把她扯下来呢,王彩旗却两眼一翻,咿咿呀呀鬼上身一般跳起舞来。
过后,她用手一指,正中赵半截的额心。
赵半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呆呆看着彩旗。彩旗变了脸色,说:“赵半截!好你个赵半截!你还敢来!”
彩旗一下子跳下来,攥着赵半截的领子,呵斥道:“阿呀呀,赵半截儿,你在我这炕上躺得可舒服?你在我女人身子上骑着可软乎?你可好了,新媳妇这就上门了!”
旁边一个婶子反应过来,立即大叫:“啊呀!不好了!彩旗被夺了魂了!老孙!老孙回来了!”
这一叫不要紧,孙二娘脸色骤变,其余女人们也大惊失色,喊道:“真是老孙!这语气动作,都和老孙一模一样!老孙!”
旁边一个人推着孙二娘:“二娘,快去治住老孙!”
又有人叫:“二娘,烧纸!烧香!快送老孙!”
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乱作一团,几个女人结伴往外跑,竟被门槛绊倒摔成一片。孙二娘也吓得六神无主,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彩霞又坐下来,嘿嘿笑道:“半截,今天不给你个教训,只怕你以为老子是软货色!”说罢,忽然从旁边拉过一块红布——大概是谁的红头巾——往赵半截眼前一展一挥,只这两下,那赵半截忽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手脚抽搐,眼珠子翻白。
“老孙回魂啦!鬼杀人啦!”眼见这场景的女人们惊恐万状,尖叫连连,纷纷夺门而逃。孙二娘腿一软,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眼睁睁看着赵半截在地上抽搐。
彩霞冷笑一声,俯身低语:“啊呀呀,这可只是个开始,赵半截,新婚愉快。”说罢,忽然两眼一翻,也倒地不起,睡死过去。
孙二娘颤抖着爬起,试探着去扶彩霞,却发现她呼吸均匀,竟似真睡。
屋内死寂,只余赵半截的抽搐声。
几个女人见彩霞已经安定下来,急着说:“救人哪!先救人!”这句话,才算是唤起了众人的清醒,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去,只等片刻后唤来了两个男人,这才把赵半截抬着送到村医那里去。
混乱中,大花依旧眼神空茫,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赵半截病了,心病难医,婚事只得先推后。
从桃花听说这一切,也变得忧心忡忡:“别说这赵半截了,连一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把月来就没好过——这不,今儿老师又来电话了。嗳,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的,说他装病吧,也好像有些不对劲,可若说他真病了,也查不出什么。”
一旁来和从桃花聊天的婶子低声道:“听说赵半截已经请了跳大神的收魂魄呢!依我看,是不是孩子遭遇了什么——要不,也请大仙给算算?”
一句话提醒了从桃花,这不明不白的事情,可不就得问老天爷!她立即去找半眼儿算命。
要说乌龙村的半眼儿,可是个神通广大的算命先生,据说能通阴阳、知吉凶。
他最先时候是不瞎的,只是眼睛有些向上翻,后来岁数大了,逐渐那眼珠子就下不来,只得半睁半闭着,所以别人就叫他半眼儿。
他最先时候其实也不会算命,只是有个写书法的爱好,专帮别人写对联为生,且他专是白对联写的好,每逢村里有白事,都请他写,久而久之,他就勘破了生死,悟出了些阴阳之理。渐渐地,来找他算命的人多了起来,他也愈发神准。
如今,乌龙村谁家有个疑难杂症,都爱去求他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