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瞳之下》零秋零

27、遗落辉光

　　受伤队员的呻吟声在死寂的管道中回荡，一声声敲击着幸存者们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肿胀发黑的伤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毒素显然正在快速蔓延。
　　“必须想办法……阻止毒素……”齿轮的声音带着绝望，他徒劳地翻找着几乎空无一物的医疗包，只剩下一些基础的止血粉和纱布，对此毫无用处。
　　雷看着同伴痛苦扭曲的脸，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发白。他经历过太多死亡，但每一次目睹同伴在绝望中消逝，都像是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割了一刀。
　　凌寻猛地站起身，矿灯的光束扫过周围冰冷的管壁。“不能待在这里等死！往回走！试试另一条岔路！”他的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哪怕另一条路是更直接的陷阱，也必须去闯！
　　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他小心地背起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受伤队员：“走！退回上一个岔口！”
　　撤退比前进更加艰难和压抑。受伤队员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和沉重喘息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们死亡的如影随形。每一次脚步的回声都仿佛敲在丧钟上。
　　终于，他们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岔路口。右边那条管道幽深黑暗，看不到尽头，同样充满了未知。
　　“没有选择了。”雷咬了咬牙，率先迈入了右边的管道。
　　这条管道比左边那条更加狭窄，空气也更加污浊，带着一种浓重的金属锈蚀和尘埃的味道。但幸运的是，并没有出现那种可怕的“吞噬者”菌毯。
　　他们艰难地前行了数百米，管道开始逐渐向上倾斜，并且出现了一些人工开凿的粗糙阶梯。这让他们精神微微一振——有阶梯，意味着这可能是一条曾被使用过的、或许通往某个地方的路径。
　　然而，受伤队员的状况越来越差，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身体也开始间歇性抽搐。雷不得不经常停下来，试图让他更舒服一点，但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希望再次即将被磨灭之时，走在最前面的齿轮突然发出了低呼：“前面……好像有光！”
　　众人猛地抬头望去。果然，在管道遥远的前方，不再是无尽的黑暗，而是透来一丝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非自然的白色冷光！
　　有光！就意味着可能有人工设施！就可能有一线生机！
　　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最后的力量，他们加快脚步，向着那点微光艰难跋涉。
　　光线越来越近。管道的尽头是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他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半球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破损严重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升降平台的基座。而光线的来源，则是墙壁上镶嵌着的几盏古老的、却依然顽强工作的应急灯！它们的光芒冰冷而稳定，将石室照亮。
　　更重要的是，石室的一角，竟然摆放着几个布满灰尘的金属储物柜！
　　“快！看看里面有什么！”雷立刻将受伤队员小心地平放在地上，和齿轮一起扑向那些储物柜。
　　柜门被轻易撬开。里面竟然真的有一些东西！几套陈旧但完好的密封防护服、一些工具、还有——一个标识着红色十字的、虽然过期但密封良好的军用急救箱！
　　“找到了！”齿轮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打开急救箱。
　　里面不仅有抗生素、止痛药，竟然还有几支通用的抗毒血清和强心剂！
　　老猫不在这里，但基本的急救知识每个人都受过训练。雷和齿轮立刻开始为受伤队员清洗伤口、注射血清和抗生素。
　　凌寻则警惕地守在管道入口处，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打量着这个石室。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前哨站或者安全屋。墙壁上还有一些模糊的标识和操作说明，文字是一种古老的、与光渊镇现行文字略有不同的变体。
　　他的目光落在那破损的升降平台基座上。平台显然已经无法使用，但其上方，却有一个漆黑的、垂直向上的竖井通道，不知道通往何处。井壁上有供攀爬的简易金属梯，但大多已经锈蚀不堪。
　　也许……这是一条通往地面的路？
　　过了一会儿，受伤队员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的黑气似乎褪去了一点。血清起作用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感受着这短暂却珍贵的喘息之机。
　　“这里……是什么地方？”凌寻问道。
　　雷摇了摇头：“不清楚。地图上没有标注这个精确的点。但看这些装备的样式，像是‘大寂静’时期之前的遗留物。”他所说的“大寂静”，似乎是指某个导致世界剧变、光渊镇建立的古老事件。
　　齿轮则在好奇地翻看那些储物柜里的其他东西。除了标准物资，在一个角落的暗格里，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的、类似怀表一样的物品，但上面没有指针，只有一个光滑的黑色屏幕。
　　他下意识地按了一下旁边的一个按钮。
　　嗤——
　　黑色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投射出一段模糊不清、不断跳动的全息影像！
　　影像中，一个穿着不同于光渊镇制服、肩章上有陌生标志的男人，神情焦急地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声音严重失真，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
　　“……警报……外部攻击……能量屏障失效……重复，‘摇篮’并非唯一……‘观测者’……背叛……坐标……已发送……‘弧光’……等待……回应……”
　　影像到这里猛地一阵剧烈抖动，然后彻底消失，屏幕再次变黑，无论齿轮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石室内一片死寂。
　　这段短暂、模糊、却信息量巨大的遗言，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外部攻击？能量屏障失效？“摇篮”并非唯一？“观测者”背叛？坐标？弧光？
　　每一个词都蕴含着石破天惊的秘密！
　　这似乎是一个在灾难降临前发出的、未能完成的求救或警告信息！
　　凌寻猛地想起在数据洪流中听到的类似片段：“……‘观测者’信号中断……”
　　还有那个指向南极的坐标！
　　所有的碎片，似乎正在以一种惊人的方式逐渐拼接起来！
　　光渊镇并非唯一？难道还有别的类似的地方？
　　“观测者”不是系统的维护者，而是……背叛者？他们背叛了谁？
　　这个“弧光”又是什么？是另一个设施？还是……像他们一样的反抗者？
　　这段遗落的信息，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虽然短暂，却照亮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真相轮廓。
　　他们不仅仅是在对抗一个封闭的小镇系统，他们可能卷入了一场跨越了漫长时空、涉及多个未知势力的巨大阴谋和冲突之中！
　　而南极……那个坐标……似乎仍然是这一切的关键交汇点！
　　凌寻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加强烈的、想要揭开这一切真相的渴望熊熊燃烧起来。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那垂直向上的、漆黑的竖井。
　　这条废弃的通道，会不会就是通往那个“外部世界”的起点？
　　会不会就是通往……南极方向的第一步？
　　他看向雷和齿轮，他们的眼中也同样闪烁着震惊、恐惧，以及一丝被重新点燃的、更加炽烈的决心。
　　短暂的休整已经结束。
　　新的目标，已然出现。
　　不是简单的逃离，而是去追寻那段遗落信息背后的真相。
　　去找到“弧光”。
　　去往南极。
　　凌寻走到竖井下方，抓住那冰冷锈蚀的梯子，抬头望向无尽的黑暗。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