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冥王星忠心陈皮

8、灰姑娘变丑小鸭

　　“我再查下去，发现她是沈风眠的妈。”
　　“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就刚好这么巧，老爷子病危，我到临江，你认识沈风眠。”

　　谢聿跟着沈风眠到了美术馆，电梯里的所有看似疑问句的陈述句理所应当地没有答案，马文斌看着站在她身边的谢聿，开口试问“季淮澈的朋友？”
　　“他说他晚点到，等他来了再回答你吧。”
　　还是那个位置，沈风眠从包里拿出练习册，谢聿站在教室外双手环胸，马文斌交代了学生几句就走了出来“那边沙发你也可以去坐，如果沈风眠同意的话。”
　　“她在这兼职多久了？”
　　“为什么不问她？”
　　“如果她愿意回答，我就不用向您打听了。”
　　“其实我们这还在招兼职男模特，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来试试。”
　　“好啊，正好赚点零花钱。”
　　谢聿的眼神落在沈风眠手里的那本习题册上，教室里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沙沙声成为紧罗密布的鼓点声。

　　沈风眠再看到季淮澈的时候，他正站在楼道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指尖夹着的香烟快要燃尽也没有要放到嘴边的意思，“你最近好像一直都不怎么高兴。”她抽走那半根香烟，指尖捻灭烟头扔进垃圾桶。
　　美术馆独有的颜料味混合着残留的薄荷烟草在阴冷的楼梯间交错，季淮澈斜倚在墙上，阴影笼罩住沈风眠的半边身子“你一个星期没理我，我应该高兴吗？”
　　“别说你现在是在吃醋，”沈风眠难得露出笑容，只不过这笑里多的是戏谑，她后半句话还没冒出来手腕就被眼前少年扯住，带着凉意的手掌被迫覆上隔着单薄T恤的胸膛，强劲有力的心跳联动起彼此的脉搏，季淮澈掺着情绪的话语微微震动手心“说实话，一个谢聿，我还真没放在心上，我只是不明白，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他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窥探出不一样的反应，但沈风眠平静到如一潭死水的瞳孔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掀起任何波澜“如果没有兴趣，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请求，是你求我利用你的。”
　　沈风眠抽回手，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微微发麻的指尖意味着什么，或许是美术馆的冷气太足，也或许是楼梯间的光线太暗。
　　季淮澈轻笑着垂下头，这种有些认命似的姿态“行，马文斌那边结束了吗？”
　　“嗯，差不多了，他告诉我你在这儿的。”
　　“萧放在外面等我们，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萧放？沈风眠回忆了下，是那天晚上带着行李箱出现在季淮澈家里的男人“见谁？”
　　“说不定是能让你抛弃我的人。”
　　？
　　谢聿站在美术馆门前盯着季淮澈替沈风眠打开车门又关上，转身坐上了副驾，雨水来得不是时候，廊檐上坠下来的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
　　马文斌递了把黑色长伞过来“如果决定留下来兼职，明天上午八点半，还是那间教室。”
　　“谢谢。”长伞握在手里，谢聿撑开准备离开，马文斌的话让他顿住了脚步“一个人如果想要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欲望，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暴露一部分欲望，而不是故作姿态地摆出一副无欲无求高高在上的样子。”
　　雨声不停，马文斌对上谢聿不友善的目光只是无谓地耸了耸肩膀“一些人生哲理，想着可能会适合你。”
　　“无欲无求、高高在上，”这两个词语在谢聿唇边滚动“马老师觉得我和季淮澈，谁更高高在上？谁更无欲无求？”
　　“你们还真做不成朋友。”马文斌不再多言，摆摆手转身回了馆内。
　　车上萧放打开雨刷器，适度地调高了空调温度，透过后视镜，他对上沈风眠那双丹凤眼，斟酌着开口“沈...同学——”“叫我名字就行。”
　　副驾上的人冷不丁地笑了一下，萧放斜他一眼，继续道“阿澈应该还没告诉你，我们说不定有血缘关系。”
　　车窗外夜幕降临，末夏时分临江几乎是下午六点多就已经黑了彻底，月亮高高挂在天上，闻言沈风眠没有聚焦点的视线停在握着方向盘的那双手上“哪种血缘关系？”
　　“我来临江，就是为了找到我姑姑和她的孩子，一个多星期下来，基本上也捋清一大半了，现在只需要你和我姑姑的一份亲子鉴定。”
　　下午季淮澈没去美术馆的几个小时里，两人待在疗养院的档案室里翻了个底朝天，聪明人之间办事最省力的其中一点就是不会被困死在既有线索里“谁跟你说你姑姑生的是个男孩？”
　　“萧淮山跟老爷子说的，”萧放踢掉脚边一堆碍事的文件，但一秒停顿，季淮澈的话也让他抬起头来，两个人相视一笑“凭什么他说的就是真的？”
　　“所以现在是要带我去做亲子鉴定？”出乎萧放意料之外的冷静，沈风眠的问句他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现在什么真相都只差一点点，如果这个时候沈风眠一句不同意，前排两人也只能老老实实送人回家。
　　此时此刻沈风眠也明白了季淮澈刚刚那句可能会让她抛弃他的话的意思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现在不算直接告诉你吗？如果不是尊重你的意思，我们还有很多种方法能做这个鉴定。”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我们是第二次见面吧，然后你告诉我我的亲妈可能是你姑姑，于是拉着我就要去做亲子鉴定，如果鉴定出来我不是呢？还是说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别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不值钱的？”
　　“宋军昨天在医院醒了，在来找你之前，我们先找了他，沈勇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他是怎么和宋娟生得你？”
　　被这话噎住的沈风眠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好看的眉眼间除了不解和困惑，还有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萧放语气放缓“所有真相我也只是推测出来的，真正能够证明一切的就是这一份亲子鉴定，如果你真的不是，我会给你五十万补偿，五十万，足够你三年高中之后顺利离开临江。”
　　车子停在疗养院门前，一直沉默的季淮澈下车，萧放没看懂的情绪他看清楚了。
　　沈风眠被拉下车，林荫街道两旁的橙黄路灯将柏油马路照亮，季淮澈抬手扶在她腰间，用近乎引导的语气叫她的名字“沈风眠，萧家的事情很复杂，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只差一份数据佐证，否则我不会同意萧放见你，”
　　“如果你现在不同意，我立刻送你回家。”
　　这种小时候无数次当成只有万分之一概率成真的问话“我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的？”，竟然在这样平常而又荒诞的夜晚被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印证，站在眼前轻声劝导的人还是她两个礼拜前亲自挑选的尊贵跳板。
　　如果是真的，那宋娟和沈勇这些年的行为就能解释得通了吗？如果不是真的，那他们就又情有可原了吗？
　　灰姑娘变丑小鸭的戏码，她想起那本被自己从垃圾堆里捡回家的童话书，在看完之后又重新被她丢进另一个垃圾堆。
　　“季淮澈，你比他早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吧？”沈风眠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她记得很清楚，季淮澈早就调查过她。
　　“没有，我承认，最开始有过怀疑是那天宋军说他们对你有养育之恩，但我也只是怀疑，”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如果早知道，我不会瞒你，沈风眠，我不会瞒你任何事，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沈风眠后退一步，脱离紧密的空间“不是要做亲子鉴定吗？来这里做什么？”
　　黄铜色的牌匾上写着“临江县疗养院”，萧放的车开进去停在院前，“至少先让你见一下她，如果你现在反感，我送你回去。”
　　“没什么好反感的，其实对我没什么坏处，”沈风眠从来就不是个矫情的人，短暂的感性上头但也只是一瞬而已，更何况她也不认为自己对宋娟和沈勇有什么感情“如果真是，我应该也算是阶级跨越了，如果不是，他说了，会给我五十万，我怎么看都不亏。”
　　指尖残存着的温度很快随着夏风消散，季淮澈闻言挑眉，路灯下沈风眠的发丝被染上橙光，确实，他差点忘了，如果沈风眠是会为了这种事要死要活的性格，那他也不至于到现在为止跟她的关系还依然，举步维艰。
　　萧淮玉的病房在顶层，单人间，隔着门上的玻璃，沈风眠看见了这个可能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女人。
　　这个时间疗养院的病人多数已经休息，萧淮玉静静地躺在床上，条纹病号服衬得她肤色几乎接近玉白，哪怕她只是静止在那里没有丝毫活动，可沈风眠第一直观的印象只有两个字，温润。
　　“你们的眼睛很像，”萧放站在沈风眠的旁边轻缓出声“其实我也没见过她几次，之所以忽然来找她，是因为她父亲，也就是我爷爷病重，找到她也算了了老爷子的一桩心愿，虽然和你只见过两面，但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权衡利弊，无论是与不是，宋娟和沈勇我都会替你解决。”
　　？本来靠在墙上安静听着的季淮澈这会儿直起了身子，难怪萧放这个狗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合着憋了一肚子坏水就等着冲他来呢？“等会儿.......”
　　但前面站着的人根本没搭理他，继续循循善诱“老爷子的遗嘱我也可以让律师拿一份复印件给你看看，我知道你和季淮澈之间的约定，说实话，一根头发能解决的事儿，又何必靠他？”
　　“萧放你他妈？”
　　“抽血吧。”轻飘飘三个字成功打住了季淮澈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