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冥王星忠心陈皮

9、“恭喜了，妹妹”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并排走在小区的路灯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沈风眠主动开口打破局面。
　　“等明天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就知道该说什么了，萧放的话听听就行，别真当真。”
　　“那你的话就都能当真了？”
　　电梯上行，亮银色的壁面映出两人的身影，季淮澈抬手按下两人的楼层“我说能，你也未必信，所以我不说，只做。”
　　“阿姨做了晚饭，一起吃点儿吧，从下午折腾到现在。”没给沈风眠拒绝的机会，他又连按了两次取消了沈风眠那层楼的按键。

　　饭菜被做好端上桌，阿姨提前将空调调整到适应温度，忙完该忙的便离开了。
　　餐桌上两人都只动自己面前的菜，这种诡异的气氛让季淮澈有些烦躁，加上萧放突如其来的背刺，让他已经有一种自己面前的棋盘被迫掀翻了的混乱。
　　他需要一个新的支点，一个能重新撬动她、让她不得不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支点。
　　反观沈风眠这边要淡定得多，其实她甚至在庆幸，庆幸自己和这样的家庭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庆幸自己终于有了某些选择权，至少借此由头，无论和萧家的鉴定结果如何，借着萧放的手段，和沈勇还有宋娟的结果，都不会再是亲缘关系了。
　　这样一直困在烂泥沼里的生活，伴随两个自己送上门的富家少爷，终于要，爬出深渊了。
　　“我吃完了，谢谢。”她放下碗筷，季淮澈“嗯”了一声起身倒了杯温水给她。
　　没懂他的意思，沈风眠还是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口。
　　对于她目前这种在他面前稍微卸下了一些防备的状态，刚刚那种烦躁被扫清了大半。
　　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纠缠，从那个带着料峭寒意的冬末夜晚开始，短暂十七年人生中第一次只用一眼就确认自己被套牢的心甘情愿，精心布置的棋盘被掀翻又如何，只有他懂她，也只有她能吸引他。
　　水杯见底，沈风眠抬眼看他“现在我能回家了吗？”
　　季淮澈轻轻点头，似乎心情不错，沈风眠没管这人忽高忽低的气压，起身准备离开。
　　杯子被重新灌了半杯白水，季淮澈一口而尽“沈风眠。”
　　已经走到玄关处的沈风眠停顿转身，少年三两步的距离就到了她面前，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抬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空气仿佛静止，只剩下客厅里的中央空调运转的声响。
　　沈风眠的呼吸瞬间停滞，身体比心理更快的做出了反应，紧绷、抗拒。但冷静一秒就能感受到季淮澈的怀抱是出乎预料的克制，这并不是一个情欲的、占有的拥抱，更像是在为她短暂构筑、隔绝外面世界的无形屏障。
　　柔软的布料传来少年阵阵强有力的心跳，雪松的气息如同密网将她缠绕，那只覆在她肩下的手臂，力道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他的体温和她皮肤的微凉形成了鲜明对比，像一块温热的磁石，不断瓦解着她刻意维持的冰冷外壳。
　　疲惫感，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被身份巨变撕裂又被迫迅速粘合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她僵硬的肌肉在抵抗了几秒钟后，竟然有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放松迹象——极其细微，却足以被紧贴着她的季淮澈清晰感知。
　　他微微低下头，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耳际敏感的肌肤。他没有亲吻或更进一步逾越的动作，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沙哑的磁性，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你不是想知道在我眼里，你是哪种人吗？”
　　“你是哪种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承认之前对你试探居多，但从现在开始，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都会帮你得到。”
　　糟糕，沈风眠清楚地感知到自己那根紧绷的弦随着季淮澈带有蛊惑的话语骤然断裂。
　　这种被埋藏在心里一直靠冷淡厌世伪装包裹的野心被撕开，这些话裹挟着他怀抱的温度和气息，形成一种危险的麻痹感。
　　她不是个贪恋小情小爱的人，季淮澈的确有十足的吸引力，她也毫不避讳地说除了看上他一副好皮囊，这个人的足够聪明和背后的权势才是她真正肯和他纠缠的原因。
　　但就算再怎么冷漠防备，沈风眠也只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普通人，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她也同样逃不开，对其他人的冷面冷心都是因为不在乎，可沈勇和宋娟还有宋军不同，这三个人是她苦难的来源，麻木之余只有恨意，所以她现在开始，不只要脱离，还要报应。
　　偏偏季淮澈成为第四个人，明明高贵的公子哥在她面前却故意姿态放低，摆出一副任由她差使的模样，说爱意深刻两个人真正相识才短短两个多星期，此时此刻倒像是要纠缠一辈子不死不休。
　　仿佛是从最深的梦魇中挣脱，她倏地抬手，掌心抵在季淮澈的胸口，用尽全力往外推。动作仓促而决绝。
　　季淮澈没有纠缠。
　　在那一点点的推力刚刚传来时，他就已经松开了手臂。
　　怀抱骤然退去，屋内的冷空气重新包裹住她，巨大的温差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季淮澈，我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如果你不够坦诚，我宁可去相信萧放，或者是谢聿。”
　　挑衅意味十足。
　　季淮澈却不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我想要你从今往后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时机，都以我为唯一选项。”
　　手腕上传来异物触感，沈风眠低头看时才发现是条手链，在玄关处的昏暗灯光下溢出光晕。
　　刚刚精神太乱，连季淮澈什么时候给她戴上的都想不起来。
　　“这算什么？准备给我拴上链子吗？”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没意见。”

　　隔日清早，有人敲响沈风眠的家门，透过猫眼发现来人是萧放。
　　没什么过多的交流，坐上车后萧放递给她一份档案袋，文件上清晰的“99.9%”的鉴定结果赫然醒目。
　　“这么快吗？不是昨天晚上刚抽完血？”
　　“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按照这个结果，你该叫我声哥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倒没有，”车子停在五星酒店的楼下“走吧，妹妹。”
　　牛皮纸质的档案袋捏在指尖，其实早在昨晚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还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的理由不纯粹，难过的原因更荒唐。
　　总统套房里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见到萧放带着沈风眠进来后恭敬起身“萧少。”
　　“汪正，老爷子的御用律师，”萧放指向其中一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向沈风眠介绍，“秦硕，我的私人助理，今后你的事也交给他一起处理。”另一个长相冷淡的男人微微颔首“沈小姐，以后有事都可以吩咐我。”
　　“都坐吧。”萧放端来两杯咖啡，一杯放在了沈风眠面前。
　　“沈小姐，这是萧老先生的遗嘱复印件，您可以先看一下。”汪正递来一份文件“如果萧老爷子过世，您将继承他手中萧氏集团百分之六的股份，您的生母萧淮玉可以另外分到百分之三的股份，这是萧氏集团今日的股价。”
　　平板被放到她面前，沈风眠一时有些头痛，但稍稍换算一下也知道是个惊天数字。
　　这还真是阶级跨越。
　　汪正还在介绍有关遗嘱和萧氏集团相关的事项，将近二十分钟的含金量，伴随最后一句话落地，沈风眠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萧放轻笑，将她手里的几份文件抽走递给秦硕“去送给季淮澈，你们先走吧，我和她单独聊会儿。”
　　房门被关上，临江再次下起了大雨。落地窗被拍打上雨水遮住对面大厦的招牌。
　　萧放抿了口咖啡，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地靠在皮质沙发里“现在说句恭喜刚刚好。”
　　“没有什么代价吗？这么多钱，直接白送给我？”
　　“钱这个东西，其实人人都能赚到，可这么多钱，只有两个途径，要么血液，要么性，所以这不是白送，这是你该得的。”
　　“那为什么我会被扔在临江？为什么，”她叫不出“妈妈”这个称呼“她会被关在疗养院？”
　　“我在查，但十几年前的事想要翻出来并不容易，这就是我要和你单独聊的原因，”窗外雨声渐大，男人的声线却异常平稳“海城那边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必须从我爸那里夺来萧氏集团的实际掌控权才能保证遗嘱顺利执行，所以我没有办法一直待在临江，”
　　“你的身份暂时也不能让海城那边知道，否则就是鱼死网破，想知道当年真相，你才是调查的关键推手，当然，如果你不想知道我也不会强求，我只保证尽我所能，让我们都受益。”
　　“我还是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说了，这不是白送，这是你应得的。”
　　“你不是说要回去夺权吗？付出这么大代价，就为了帮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姑姑和刚认识的堂妹？”沈风眠的眼神中是无尽的怀疑。
　　萧放嘴角的笑意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减淡，反而更深“不，我首先是为了帮我自己，像我们这种程度的家庭已经不是一句家和万事兴就能解决问题的，你和姑姑，只是顺手的事罢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了？”
　　“不，在你身份暴漏之前，完全有退出的余地，看你自己怎么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