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予玉川

27、最近好累

　　原故的眼睫还没来得及颤颤合上，周承昀的唇就已经离开了。没有深入也没有纠缠，只是贴了贴就离开。像一片雪花，轻轻落在掌心转瞬即逝，只余下凉沁的触感，让人疑心是场错觉。

　　呼吸变得通畅，原故却瞬间慌了神，生怕等待他的是尴尬的沉默，于是赶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周承昀克制地出了口气，鼻尖对着原故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

　　“原故，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

　　原故过速的心率因为一句话猛地降了下来，心紧紧的收缩着，带着细碎的疼。他伸出手抱住周承昀，在他后背缓缓拍了拍，像在安抚。

　　“以后我都陪你过，好不好？”

　　“你今天就不在。”

　　这是在……怪他了？
　　明明是周承昀躲着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原故觉得寿星最大，没做任何争辩，“是我不好。我不是赶回来了吗？”

　　“那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发一句生日快乐。”

　　原故彻底傻了，他怎么感觉周承昀今天好怪，像在撒娇一样。又忙不迭地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我怕你会不想看到我……的生日祝福。” 和我。

　　周承昀一言不发，心底却翻滚着滔天的悔意。恨自己听了陈祺序的建议，更恨自己还真的去和原故拉开距离。
　　现在面对原故，爱意和歉意同时汹涌着，不知道先释放哪个。

　　“我”
　　他刚要开口，原故的手机却煞风景地响起来，不得不慌忙地离开。

　　既然如此，原故就趁机到厨房去打电话，刚好把面下了。他的飞机快要到点了。

　　“于总监，有什么事吗？”

　　米兰现在是下午六点，显然是大家一起吃晚饭发现找不到原故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找不到人了。”

　　原故等着水烧开，百无聊赖地拿勺子搅着锅，“我家里有点事回来一趟，马上就回去了。您放心吧。”

　　周承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就安静地靠在厨房门口。
　　原故看他一眼，心里不太是滋味。说过要陪他的，竟然马上又要走了。

　　“嗯，很重要的事儿吗？这么着急赶回去。”

　　“嗯……挺重要的。不会耽误工作的。”

　　原故脸红了红，不知道周承昀听没听到这段对话。

　　于欣却无可奈何地叹一声气：“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家里有事还说什么工作不工作的？你处理好再回来就行。”

　　原故一听也有些心动，但是不行。大家都等着这条礼服，自己在家里呆着算什么事。

　　“没关系，都处理好了。”

　　于欣听完就也就放心了。这才忖度着开口：“客户不知道着急出席什么场合，说最好是……三天做出来。”

　　水开了，原故重重叹了口气，把手机往肩膀和脸颊之间一夹，歪着头固定，抖开面往锅里下。

　　周承昀见状走过来拿过手机，放在他耳边。原故只是望了他一眼，继续下面。

　　“她是礼裙，不是衬衫裤子。我怎么三天给她做出来？”

　　于欣自然知道难度之大，轻声附和着：“是。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尽力就行了。”

　　话这么说了，还怎么不放在心上？原故出了口气搅开面条，心想这几天又不用睡觉了。不过没办法，这种情况对服设工作者也是常事。

　　“嗯，我知道了，会想办法的。”

　　“好，那你回来注意安全。”

　　原故点点头，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好的，谢谢于总监。”

　　挂了电话原故立刻扯出一个笑容对着周承昀说：“谢谢周先生，手机拿出去吧，面马上好。”

　　周承昀却没走，又从背后抱住他。
　　“一会儿要走？”

　　原故有点心虚，“嗯。”

　　周承昀点点头，“我送你去机场。”

　　原故夹了一下面条，已经能轻松夹断，于是伸手拿碗要盛面，轻轻推了推周承昀的手。

　　“会溅到你，很烫。”
　　周承昀松开了他。

　　“不用，很晚了。你吃完面就休息吧。我打个车走。”

　　周承昀静静地看着他捞面，“原故，下午六点你都打不到车。现在12点，你要打车去？”

　　原故顿了顿，有点心酸。不过现在没有雨，也不是高峰期，不至于打不到车。

　　“哈哈，应该可以吧。”

　　“嗯，可以也不行。太晚了。”

　　是在担心他吗？是吧。原故笑着捞好了面把自己提前做好的炸酱浇上去，一边拌面一边往外走。

　　放在餐桌上他赶紧把手在耳朵上搓搓，好烫。

　　“嗯，那就麻烦你了，周先生。”

　　本来是想给他过生日的，最后还麻烦他大半夜不能休息。

　　周承昀听完默默生出28岁第一次气。
　　“我们两个今天谁更麻烦？”

　　原故笑着把面推到周承昀面前，“可是你今天生日嘛。不说了，你快吃吧。”
　　“本来想好好给你做一顿饭的。但是你不在家，我怕你吃过饭了。你吃过饭了吗？”

　　周承昀摇摇头，吹着尝了一口面。

　　“没有吃？那你不饿吗，现在都12点了。”

　　“习惯了。”
　　完全是在装可怜，不过很成功，至少原故听不出来，只觉得他真的可怜。

　　“要吃饭的啊……你天天这样。”

　　“很好吃。”

　　“嗯？真的吗？”

　　周承昀点点头，吃面的动作没有停。

　　“你喜欢的话以后还做给你吃。”
　　原故觉得周承昀大概是在哄人，毕竟他天天什么都不爱吃，感觉靠露水活着的，真的会觉得什么东西好吃吗。

　　但周承昀确实连话也不说了，埋头吃着面。原故没剩什么力气了，安静地趴在餐桌上看他。

　　此刻房间里静谧又温馨，仿佛时间暂停下来，只剩下彼此。

　　“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来着。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周承昀闻言抬起头，“什么东西？”

　　“你先吃吧。”

　　“我看完吃，会吃完。”

　　原故无奈地笑着站起身，“在我房间呢。” 还在行李箱里没拿出来。

　　“你先吃，我去拿。”
　　原故走过餐桌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思考着等会儿上飞机得睡一觉，毕竟接下来这些天也睡不了好觉了。

　　打开行李箱，原故把装好的西服和香薰蜡烛摆件一齐抱在怀里，有些忐忑地下楼。

　　周承昀看他走到沙发旁边，也跟了过去。
　　“是什么？”

　　看他眼睛亮亮的，原故更忐忑了。
　　“你还是不要提前抱太大期望。是我自己做的。”

　　原故把礼盒递给他，然后坐在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周承昀拆开盒子，那件他有些熟悉的西装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却又比设计图上还惊艳百倍。

　　“这是给我的？”

　　“嗯，当然是给你的。”

　　“你上次说是客单。”

　　原故挠了挠头，不知道他怎么猜到就是那件的。
　　“就，想给你个惊喜。”

　　周承昀拿起西服，此刻它比周承昀还要耀眼几分。刚好里面穿着衬衫，周承昀当场就想试试。
　　原故则等他穿好后弯下腰认真地系上扣子。

　　他从没见过周承昀穿白色，明明配到不行啊，完全把原故看呆了，此刻不知道该夸自还是夸周承昀了。

　　青玉白龙盘踞在右肩，龙尾蜿蜒着缠在腰间，龙头抬起探向肩头。配上周承昀挺拔的身形就像活了一般，真真切切地伏在他肩头。也是，周承昀本就是一条真龙。

　　原故此刻保证这件衣服为他而生且只能为他所用。

　　一颗绿宝石镶在左领上，和青龙遥遥相望。豪不夸张，如果夜里出席活动，百米之外闪烁的祖母绿就能帮忙锁定他的位置。

　　原故满意地笑了笑。不管周承昀喜不喜欢，他很满意了。

　　“你喜欢吗？有不喜欢的回来给你改好吗？还有一些细节，你没试过我还没办法改。”

　　“很喜欢。”

　　原故觉得设计了很多衣服，被很多人夸过，说过满意。都没有今天这么激动人心。

　　“你喜欢就好。”

　　“原故，我很喜欢。”
　　周承昀又揽着原故送进自己怀里，今晚好像抱不够一样，心里总是溢着名为喜欢的水。

　　原故笑着拍拍他，“喜欢以后还给你做。我得走了。”

　　“很急吗，工作很忙？”

　　原故最近其实很累，只不过觉得和周承昀比起来自己的工作像是过家家，所以从不在他面前说累。但此刻在他怀里，倒是有些泄了气。

　　他不再支着头，而是整个人不用力气地靠在周承昀身上。

　　“最近好累。”

　　原故此刻终于不再像小太阳一样永远挂着笑、不用再伪装自己、可以靠在一个肩膀里说累。

　　周承昀听了也不是滋味，虽然不似亢奋的心情被泼了冷水那么夸张，但心里确实也细密地疼着。

　　不过辞职我养你吧这种话周承昀说不出口，也不会说。

　　养一朵花，要让他去创造，让他去辛苦，让他尝试让他犯错。创造力是生命力的一部分，没有生命力的人会迅速枯萎。
　　周承昀不会把原故圈在自己的领地里看他枯萎，看他只剩下自己一剂营养液。

　　但是只要原故提一下，他就立刻支持。他可以养原故一辈子。

　　几辈子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