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予玉川

19、生日礼物

　　虽说周承昀很给面子地坐在餐桌前，但连假动作都不愿意多做，喝了几口粥还是离开了。

　　原故觉得吃早餐是最低成本感知幸福的方式，这样才能一觉醒来顺利开启热气腾腾的一天。所以很有必要找找能让他有胃口的办法。

　　“阿姨，他吃什么能有胃口呀？”

　　第一步自然要问最了解他的人。

　　“最有胃口就是不吃。每次问他想吃什么都回答不吃。”

　　原故心里被逗乐，脸上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有点笑不出来。

　　此话听完就知道这件事是特别让人头疼了，连掌控他胃这么多年的阿姨都无计可施。原故撑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

　　“年纪也不小了，还总是很任性。”

　　原故被王姨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他也能算任性吗？”

　　“这么大该知道身体的重要性了。还是不爱吃早餐就不吃，忙起来也还是不分昼夜不肯休息。马上就28了，还没你懂事。”

　　原故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被说比周承昀懂事，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个笑容。

　　人看世界的视角如此不同。站在生活阿姨的角度，身体自然就是全世界第一重要。而在不停追赶巨人脚步的掌权者角度，身体又甚至可能被放在最后一位。
　　当然，完全没有对错之分。

　　“马上28岁？”

　　“哦，承昀还有一个多月就生日了吧。”

　　原故在心里算了算：“12月？”

　　“对，12月底。不过他从懂事起就不过生日，也从不聚餐或者收礼。每次都是一个人过的。”

　　“嗯。” 原故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没劲地趴在桌子上。

　　坐在风翼顶端的位置，生日可能成为生意场，可能变成人情债，可能设计成陷阱和困局，唯独不能再是周承昀的生日。

　　想来周承昀应该实在是疲于应付这些，直接就对外说自己不庆生。
　　那他这样失去了自己的几个生日呢。什么时候才可以有做自己的机会。

　　原故突然抬起头困惑道：“那不会有人在当天直接送礼到公司去吗？”
　　岂不是很难办。

　　“没人知道他的生日，他不透露任何私人信息。再这样下去估计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原来强者是不能有任何伤口和弱点的。一旦伤口的血迹被嗅到，必然万兽狂扑腥风血雨。原故搅了搅杯子里的热牛奶，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不会的。”
　　不会让他忘。

　　帮他遮住伤口可行吗，包裹起来，藏起来。

　　“不过小原，如果你送他礼物，我倒觉得他一定会收。”

　　原故原本心里酸涩着，有些心疼周承昀，此刻又被调侃，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是吗？”

　　可他送什么好啊。奇珍异宝，原故见过的应该还没周承昀多。抑或是任何金钱能买到的东西、原故能买到的东西，他周承昀怎么可能看得上。

　　原故从小到大别的苦不说，至少真的从未为金钱发愁过，但到了周承昀这里就是相形见绌了。他实在害怕送不出什么体面的礼物。

　　他会缺什么呢？原故把周承昀的形象拉进脑海里，360度全面观察一遍。

　　风轻云淡的、游刃有余的。什么也不缺的。

　　看来看去只能观察出有钱有颜有身材，实在观察不出任何其他。

　　突然想到见他第一面那天，原故也是这么想，还觉得他很适合做自己的模特。
　　不如干脆亲手设计一套适合他的西装做来给他！

　　原故灵光一闪挺起腰杆来，过了一会儿又蔫儿着趴在桌子上。

　　他穿的……应该也都是名贵的设计和品牌，会不会看不上呢。但这确实已经是自己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阿姨收拾好厨房走出来，看原故一脸受伤的样子，疼爱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用苦恼，礼物收的是心意，不在其他。更何况是承昀这样什么都不缺的人呢？你送的，我猜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原故有被鼓舞到，认真地点点头。
　　也是。只要自己用了心，他就算不喜欢……也无所谓了。而且这既然已经是自己能拿出最有诚意的礼物，也就不必再考虑那么多了，总是不会再有更好的选择。

　　说干就干！刚好这几天不用上班，原故可以一整颗心都献给这份特别的礼物，献给他。

　　他快步上楼走进房间，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做件什么颜色的好。如果真按周承昀的喜好，就没什么好选的，当然是黑色。但是原故却出于私心，很想他能穿些别的颜色。

　　不过一件礼物本就不确定是否能被人喜欢，再添加任意一条不确定元素怕是都要直接被封杀了。不过只要色系是黑白灰应该也不要紧吧。

　　又想周承昀平时的基础款西装已经很多了，所以做一件不太日常的设计款也无可厚非。
　　他的第一反应是飘带款西装，周承昀的腿长放在那里，飘带款才能真正发挥它最特别的作用，凸显最极致的美感。

　　但职场不是秀场！原故拍拍脑门拉回乱跑的思绪，而且周承昀肯定也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

　　原故观察他日常穿的西服都偏宽松休闲一些。但如果他穿英式西服……肩宽腰紧，线条分明。原故不自觉滚了滚喉头。

　　他转了转笔，然后迅速进入状态，俯下身子极其认真地画稿。脑子里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周承昀当模特，原故效率都高了起来。

　　一上午埋头苦干，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初步草稿就已经出来了。

　　他决定把整体做成灰白色，翻领做成黑灰色渐变。选择了不会出错的平驳领，要突出线条，就干脆选了双排扣。

　　既然是送给周承昀，就越简单越好。

　　他几笔勾勒出一条过肩龙，从右侧腰间一直延伸到领口。最后在袖口处添些珠钻，再加点小细节就结束了。

　　最主要就是这条过肩龙，什么形态，用什么材料来做，做什么颜色。都很重要，一不小心就会一团糟。

　　最关键的部分不是简单两笔就能带过的，此刻就要把所有精力放在它身上。

　　龙，第一反应是金色的，但似乎不太适合周承昀。

　　陌上人如玉。
　　那就绣一条白玉青龙。衣服本身是白色的，他就打算用青色、浅蓝色的线再加些白色的珠钉就好。

　　自然不像在脑子中想象那样简单，甚至是很复杂，毕竟刺绣是要人工一针一针绣上去，每一针都消耗着耐心和精力。

　　如果是为爱发电，就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做燃料。

　　不过麻烦是原故最不怕的，毕竟是送周承昀的第一份礼物。

　　原故换了新纸，开始放大设计刺绣细节。于是转眼又沉浸进图稿里绞尽脑汁，决心设计出一条与周承昀气质相符的青龙。

　　线条勾了修，修完又大改，再勾再修……

　　甚至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个人他都不知道。原故适合做设计师必定脱不开一条特质：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做的事里，尤其是设计时。

　　周承昀和王姨又都是淡淡的人，说话声音小脚步也轻，根本不足以从原故的小世界里拉他出来。

　　以至于周承昀人都已经站在他背后，他仍然毫无反应。

　　还是怕吓到他，周承昀弯下腰在桌子上轻扣了两下。

　　“原设计师，要吃午饭了。”

　　原故下笔的手顿了顿，顺着桌边那只手往上看。屋里空调开得暖和，周承昀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此刻袖口随意地卷起来，露出一小节肌肉线条流畅，青筋微凸的手臂。
　　天呢，来的刚好。

　　反应过来了来人是谁，原故急忙把稿图反过去盖上，然后才放下笔。

　　“好的。”

　　周承昀动作一顿：“不好意思，叫你没反应，门没关。”

　　“没关系的！是我没听到，周先生你现在也被我传染了。”

　　他从设计平面被拉回现实世界的第一秒就看到想见的人，开心到拉不住上扬的嘴角，听到周承昀说不好意思还心情很好地开他玩笑。

　　周承昀看着却面无表情，不是很高兴。

　　“怎么啦，上班上累了？”

　　原故起身和他一起往外走。

　　“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又……接到工作了？”

　　“没有呀，在家待了一早上。”

　　周承昀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

　　原故察觉到他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是怎么了，问他又不说。

　　周承昀则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桌上的东西他扫了一眼，虽说没看清，但也知道只是一张设计稿。为什么要遮起来不让自己看？他又不懂这些，难道还会抄袭不成。还是说其他什么原因，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原故其实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罢了，但此刻猜不透他的心思，自然也无从解释。

　　两人又各抱心思吃了一顿食之无味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