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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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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感觉有些陌生。
半长的头发被梳了起来,拿紫藤萝形状的头饰别在而后。黑色的修身礼服,两侧开口处是百褶设计,叠着深紫色的绸缎。
鞋子是红底黑色的小皮鞋,尔酽亲自要求的。瞿连堂跟他穿的是同款,这是尔酽小小的癖好。
红底小高跟,他的最爱。
化妆师对这张姣好的脸很满意,没怎么花功夫就结束了战斗,她让开身位,对门口站着的人影笑道:“瞿总不来看看自己的爱人么?”
瞿连堂逆光站在门外,尔酽转头望去,纯白的天使降临在他眼眸。
他被晃了一下,微微启唇,咽了一下唾沫。
瞿连堂一身白色西服,茶色长发间缀着橙花和珍珠,服帖地搭在肩上,灰色的眼眸像是橙花树梢上朦胧的月色。
“据我爱人说,他家乡有新婚前夜新人不见面的习俗,我这才没进来。”
尔酽这才发现,瞿连堂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来。
奇怪,为什么要观察这些?
尔酽也说不清,明明只是契约罢了,可他的注意力偏偏被这个人吸引。
每次两人的视线相交,瞿连堂都会礼貌地先行回避,目光的交叠总是一触即分。
但今天他的视线没有闪躲,就这样把尔酽映在自己的眼睛里。
反倒是尔酽,有些不知所措地躲开了。
或许坐在这里的应该是故交,而不是他这个鸠占鹊巢的人。
那样细细打量的目光究竟是要透过自己看向谁呢……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恐慌。
如果故人出现了,协约会提前终止么?我一个人来到这里,真的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么?
那个梦里出现的声音,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觉?
如果自己跟沈继威达成交易的事被这个男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尔酽知道瞿连堂对别人绝不是这种好说话的态度。
第一天遇到他,那身冰冷的低气压和沈少爷吓的大气不敢出的态度很清晰地说明了这点。
顺瞿连堂者得其庇护,逆瞿连堂者自毁前途。
但尔酽绝不允许自己依赖瞿连堂,他必须给自己留些后手。这条路走到最后,尔酽觉得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与他并肩。
他胡思乱想着,眉头蹙在一起。
瞿连堂察觉到他在短短几秒钟内急剧的情绪变化,也不管什么习俗了,径直走过来打断了尔酽的思索。
他在尔酽面前单膝跪地,拿起皮鞋:“很紧张么?我帮你穿上它吧。”
瞿连堂没有说多余的话,但他心里知道尔酽绝对不是因为婚礼紧张,是因为别的事。
也许是因为想家,也许是因为在想沈氏交给他的任务。
但他不想拆穿,今天是个好日子。
明天也会是。
对吧?
蝴蝶长出翅膀会飞离保护它的茧,这是应该的。请命运让茧沉浸在梦里吧,哪怕只是片刻。
他有很多话想和心上人说,可一切都那么的不合时宜。
他的爱人不会做预知的梦,没有魂牵梦绕的十年,他的爱人是天外来客,才刚刚认识他。
一滴泪从瞿连堂的眼角滑落,消失在尔酽的手背上。
尔酽慌了神,下意识抓住瞿连堂的衣袖:“你,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没事,我只是有点激动。”
瞿连堂为自己的失态找了一个恰当的理由。
化妆师露出了我懂的笑容,悄悄退了出去,体贴地关上房门。
瞿连堂埋首于尔酽的腿上,中间隔着他的手和尔酽的手。
尔酽什么都没感觉到,但他清楚,泪水一定粘湿了瞿连堂的手套。
“抱歉,抱歉……”瞿连堂低着头,声音有些发抖。
失而复得后,等待他的是能够预料的得而复失。
尔酽轻轻用另一只手覆在他的头顶,一阵苦涩弥漫胸口。
他无法回应这份情感,他什么都不是,此身无处安放。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是繁华的泡影,是逢场作戏。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刻钟,瞿连堂收拾好情绪,抬头看向尔酽,发现他的眼圈也红了。
他伸手抽出纸巾递给尔酽:“好了,你看我们像什么样,我的错,我不该……”
“没关系。”尔酽用手拂去瞿连堂脸上的泪痕,“没关系的,我也只是有些激动,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
瞿连堂捧起他的脚,轻轻为他穿上红底皮鞋,很认真,像是在做手术一般。
尔酽拿起头纱,遮盖住自己的面容。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尔酽不想太费神,瞿连堂提议直接用头纱挡着就不用表情管理了。
不仅如此,连不想要的社交也可以免了,问就是害羞,很常见的理由。
瞿连堂站起身,恢复了惯常营业式的微笑。他优雅地邀请尔酽搭上他的手:“亲爱的,我们的演出就要开始了。”
尔酽深呼吸了一下,再睁开眼睛,已是坚定的决绝:“走。”
会场上簇拥了很多人,四大家族都来了代表。曦城的周祛和顾阳,农城的白贺和大小姐白芥,还有老熟人程治和沈少爷。
媒体记者挤在外圈,搜罗着最新的八卦。
灯光聚集在旋转楼梯上,嘈杂的声音停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缓缓打开的大门上。
这对新人缓缓走上二楼平台,传闻中的omega披着头纱,看不清面容。
他优雅的身段引人遐思,轻盈的步态惹人怜爱,记者们纷纷将镜头对准了这位来路不明的瞿氏夫人。
尔酽感觉自己快被闪光灯闪瞎了,不由感叹带着头纱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瞿连堂一改平素严肃冰冷的气场,面带微笑向台下的众人示意。他看起来很幸福,整个人从冰块化成了春水。
白贺一看就知道,她那个娇纵的女儿没机会了。
两人牵手从楼梯上走下,来到神教主持的面前。
主持穿着红色长袍,拿着一本经文。
他当众念了一段,将书举在尔酽的头顶。尔酽顺从地低下头,双手合十。
“愿你勤操家务,保氏族繁荣昌盛;愿你多子多福,与家主白头偕老。”
真的不是诅咒么?
尔酽嘴角抽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忍了。
瞿连堂也同样接受了主持的洗礼,在红袍人的祷告中,二人结为夫妻。
礼花盛放之时,老王为新人递上对戒。不同于订婚戒指,这两个戒指看起来很素。
瞿连堂告诉过尔酽,对戒里有淬过毒的针。迫不得已时,它会是保命或自尽的手段。
老王发觉两个人兴致不高,在旁边突然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会场骚动起来,年轻人跟着加入了欢闹的队伍。
白芥在台下气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她不服,凭什么这个omega能胜过自己,甚至胜过瞿连堂口中等待多年的人?
瞿连堂被好友的撺掇搞的哭笑不得,但是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可耻的期待着。
瞿连堂悄悄捏了捏尔酽的手,征求他的意见。尔酽抬手掀起头纱的一角,将瞿连堂拢入其中。
记者们瞪大眼睛,可惜还是没看清尔燕长什么样。
隐隐约约的身影透过白色的纱,尔酽抬起头,瞿连堂用脸颊贴了贴他的脸,错位看起来似乎是真亲上了。
“哦————”台下响起掌声。
尔酽走下台前回头看了一眼红袍主持,那个主持突然笑了,他摊开手对尔酽对了一句唇语。
尔酽仔细看了一眼,他说:
欢迎你的到来,我的同类。
尔酽感觉背后发凉,他紧挨着瞿连堂走入宴会场。
“怎么了?”瞿连堂感觉他突然贴着自己,侧头小声地询问。
尔酽抚了一下胳膊:“没事,就是有点冷。”
“这里的暖气开的不是很足,人太多怕一会闷着。”
两个人牵着手穿梭在宾客之间,尔酽只负责在旁边站着,瞿连堂端着酒杯和他们寒暄。
白芥端着酒杯款款走来,她今天打扮的很隆重,宽大的裙摆快把尔酽挤到一边去了。
尔酽知道她就是爆米花头像,乐得缩在边上看戏。
瞿连堂礼貌地接受了她的行礼,白芥靠近男人,碰杯时手指擦过了对方裸露的手腕。
瞿连堂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小姐,您似乎有些喝醉了。”
“今夜酒不醉人人自醉,您的妻子这般动人,我们哪能比的过呢~”
她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唇,轻笑道:“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
“我的脚前两天扭伤了,跳不了。”尔酽平静道,他伸手叉起一块牛排,缩回头纱里慢慢享用。
反正别人也看不清,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做的比瞿连堂自己家的“减脂餐”好吃多了。
白芥见尔酽不应邀,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鼓鼓道:“四大家族的新主人总要在宴会上露一手的,不然……”
尔酽噌的一下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嗯,一只手,露了哈。”
“……”周围的人都被尔酽狠狠幽默了一下。
周祛今年三十二,在娲城浪荡了十多年,被老太太勒令今年必须结婚,仗着自己是曦城周氏后代的身份,在场上到处物色合适的对象。
他地位低的看不上,年纪大的不想要,挑来挑去看上了白芥。农城的大小姐,配他刚刚好。
周祛根本就没想过,论姿色他连沈少爷都比不上,劣迹更是只多不少,四大家族的omega根本看不上他。
而我们的沈少爷,被修理了一顿后毕恭毕敬,在宴会上躲着瞿连堂走,被程治硬拉回来给两位新人敬酒。
周祛笑眯眯地凑到白芥身边,殷勤道:“大小姐这是怎么啦?”
“哼,被尔燕气的。”白芥翻了个白眼,在角落里喝闷酒。周祛色眯眯地将杯子里的酒喝光:“我去帮你出气!”
瞿连堂刚好去阳台和指挥中心通话,留尔酽一个人跟其他人聊天。
周祛大摇大摆走过来,其他几个omega看到他纷纷让开,尔酽和周祛之间形成了一个真空圈。
“你身材真好,瞿兄弟真是有福了。”周祛笑起来,小小的眼睛被脸颊上的赘肉挤没了。
“谢谢,这是我和丈夫的私事,不劳您趴床底下看。”尔酽又喝了一杯果汁,这是他今晚干掉的第十杯饮料了。
不能再喝,再喝真要吐了,但是好喝啊。
尔酽回味了一下甜甜的味道,有些意犹未尽。
“哎呀,我这也是担心瞿家后继无人。都说下城区来的omega基因混杂,可能早被玩坏了,这要是生不出来……”
尔酽什么都没说,他默默抄起手边的红烧肘子,猛地拍在猪头一样的脸上,汤汁飞的到处都是,瓷盘应声而碎。
我力气这么大么?
尔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今天可真是露一手了。
真般配,这人跟猪肘简直就是原装的。
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像见了鬼似的,目瞪口呆地看着交手的二人。
白芥在角落翻了一个白眼:“愚蠢。”
周祛摸着自己流出的鼻血刚想发作,尔酽一口吐在了他身上。
不好,生了点气,一时胃疼没忍住。
尔酽想再说什么,结果一张嘴,又吐了一口在对方的皮鞋上。
不小心吃伤食了,谁叫我一个月没吃正常人类饭了呢。这波出丑要被瞿连堂骂吧?严重影响瞿家的形象啊。
尔酽捂着肚子有些心虚地回头,看见瞿连堂匆匆走过来。
他一手揽着尔酽的腰,一手抓住尔酽捂在肚子上的手,紧张道:“怎么回事?”
第二天媒体新闻就爆了:
震惊,瞿总居然有孩子了?
瞿总伴侣在婚礼上被气,疑似动了胎?
周祛,黑历史又多了一条。
婚宴暗潮涌动,周氏想和瞿氏撕破脸皮?
尔酽看着新闻真是百口莫辩,我们明明是很纯洁的关系好吗?
连亲都没亲过哎!
当然,这话也没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