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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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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刺骨的寒冷,行深每晚都将炭火烧得旺旺的,挪近少年床边,自己则坐在榻上打坐。
半个月后的深夜,行深衣摆被极轻的碰了一下,他猛的睁开双眼,少年正含笑着看他。
“你醒了!”行深高兴的说,“我去给你倒水。”说着就下榻倒来一杯温热的水,将少年扶坐起来,十分耐心的喂他喝完。
“我去找大夫过来。”行深说完就要起身,被少年无力的拽着。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行深会意,没有坚持,只是坐回下来,轻声的问:“你觉得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还是轻轻的摇头,行深笑笑说:“你睡了半个月,你很坚强。”
少年静静的听着,微笑的看着他,像是在慢慢的回神。
过了会,行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邢深,你呢?”
少年眼神慢慢的暗了下来,微笑淡去,微颤着双唇,咬着字说:
“我是无明。”
我是无明啊,你怎么把我忘了......
少年说得很轻,轻的好像呼吸稍微重点,就能把他的声音吹散了一般,不仅仅是无力,还有悲伤。
无明......
行深的心里莫名的疼了一下,“无明......”他怔怔的看着无明,低声的念叨着:“无明......你说你见过我,何时,何地?为何我没有印象。”
无明苦笑着说:“梦里吧......”
行深听出了无明的悲伤,“......你现在觉得怎样?”
“好多了。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无明眼神清和的看着行深,一丝笑意挂在嘴角。
“若不是因为我,你何至于受此磨难......”行深懊恼的说。
无明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行深的手臂,微笑着说:“皮肉之苦不算什么,用这样的方式与邢二公子相识,很有趣。”
行深哭笑不得,“你是灵修宫选拔弟子那日来的军中吗?”
无明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下依然有些失落。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学灵修,等我们役期满了,我教你。”行深说。
“好,那日......”无明欲言又止。
那日那个姑娘是谁?
“唔?”
“没什么。”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行深便扶无明躺下,给他把被褥掖好,劝他再睡。
无明在军医营里又休养了三天才回了杂役营。由于之前被赵主事当贼拿了去平白受了丢命的苦,后又因行深这个军中新贵对他的百般照顾,营内同僚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和羡慕,太重的活会让着他。以前的无明在军中就像个透明人,如今却被人记着,他多少有些不习惯。想当初入军营,是因为行深已经忘了前尘,而且两人已是云泥之别,他了无生趣之下,只为找个能吃上一口饭、能遮风挡雨睡一个觉的地方罢了。
碰巧那日他去操练场送军资,竟然看到了行深在执教,接着的数日便有意无意的往那跑,依然能看到他,便确定行深也在这里当差,别提有多高兴,他拿出自己的粮钱,托外出买办物资的同僚给他带回来了一个汤婆子,打听清楚了行深的住处、床位、起卧时间,便借工作之便,每天在行深回来前给他送去热烫的汤婆子。他很开心行深没有去深究是谁在做这个无聊的事,而且很快的两人就达成了一种默契,他会在固定时间把汤婆子送过去,有时候会顺带放这个好玩的小玩意或者自己在树上摘的野果子,行深不仅照单全收,而且会把汤婆子放在显眼的地方让他便于拿去更换。
行深要出营剿匪,事出突然,就忘了把汤婆子放好,无明在他床上翻找,却被查营的赵主事撞见,说什么都不信的把他按贼论处,将人打了个死去活来,折磨了十多天。
行深每天从训练场下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杂役营等无明。无明杂事多,一时下不了工,他就静静的等,从来不催促。等到无明忙完,两人一起去吃饭,一起去军营后散步。两人关系亲厚,是军中人尽皆知的事。行深的出身、地位都让人很想去巴结一番,奈何行深性子冷,不爱与人交往,除了无明,几乎不跟其他人有训练、工作以外的交流,但无明不一样,他亲和得多,又实诚,对于他人的请求总不好推脱。于是那些想攀附行深的人,就会从无明这找突破口。他们以军中兄弟应该多走动为由,闲暇时候结伴到城里去吃玩。最近,三营的营长陆康就总是以职权之便在行深之前把无明带走。
“无明,我跟你们营长说了,你跟我到城外去办事。”陆康走近无明轻声说:“最近瑶舫楼有木偶戏,听说可好看了,我们办完事顺便把戏也看了。”
无明对于陆康最近的殷勤很是不适应,但又无法拒绝,毕竟人家是以公事之名来找自己的,只好跟着。
竹山城的夜一如往常的热闹和繁华,陆康带着无明把事情办完,便径直往瑶舫楼走去,其间经过邢家酒肆的时候,无明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那窗,依然的灯火通明,一位气宇轩昂、伟岸挺拔、面容冷俊脱俗的男子引着自己的妻子走过,无明只看清那娘子的侧脸,像雕刻般完美的轮廓线条,透着远离尘嚣的静好。
“那应该是邢深的爹娘了。”陆康顺着无明的眼光也望了上去,“邢家人当年来这的时候,最大的名声就是一家子都像天上下来般俊俏,这么多年来想结亲的达官贵人从来就没停过上门议亲的。”
无明心想,人家确实都是从天上来的,能不好看吗?这么想着,不自觉的就翘起了嘴角。
“无明,你可知,邢深定亲了没?”陆康问。
“......我不知。”无明也想知道。
“.....这样啊,平日里见你和他亲厚,还以为你们会讲到这些私事呢。”陆康稍微有点失望。
“不曾。”
两人说着就到了瑶舫楼,楼内早已是座无虚席。掌柜的看见陆康就热情的迎了上来,把他们带到了楼上雅间,正正的对着楼下的舞台,是个绝佳的观赏位置。无明心想,这个陆康估计不只是个三营长这么简单。
两人坐下,小二上来给他们看茶,还呈上了很多精致的点心、蜜饯还有鲜果。过了一会,听到隔壁雅间的客人也落座了,嗓门有点大。
“獜羿,今天这戏看好了,你怎么报答我?为了抢到这雅间,我可没少下力气。”
“爹娘来吗?”
“家里来客人了,估计走不开。不过爷爷会来。”
“爷爷最爱凑热闹。”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赏我,嗯?”
“我让爷爷赏你。”
“啧,你这人怎么这样。”
獜羿大笑。
不多时,便又有人进来了。
“哟,爷爷来了。”他们起身将人迎了进来。
“爷爷,筑繁说,今晚看戏看好了,你得给他赏。”。
“没问题,爷爷最多赏了。”
无明听着隔壁的动静,不知不觉的翘起了嘴角。
此时,楼下舞台内传来了锣鼓声,满堂喧闹嘎然而止,开戏了。
“瑶舫楼是专门看戏的地方,遇到好的戏,一票难求。”陆康得意洋洋的说。
“沾陆营长的光了。”无明礼貌的说。
木偶戏很有趣,故事动人而不失诙谐,观众非常买账,无明看得很开心。
“过几天,这边会上新戏,到时约上兄弟们一起来看,你......问问邢深,让他一起来。”陆康说。
“好,我问问。”
回到军营已是半夜,无明直接回了自己的营帐,在床上看到了一个红彤彤的野苹果,他知道那是行深给他留的。
接下来的数日,陆康都有外出办的事,还非得带上无明,有时候甚至是要夜宿在外,无明和行深就一直都见不上面。
七天后,陆康带着无明从外地回来,他们先去了一趟瑶舫楼,陆康跟掌柜的交待了几句才回的军营。
一路奔波对无明来说很是受罪,因为他那腿不适宜长途跋涉。回到军营后已是累得不想动弹。陆康很是关照他,让他歇着不必上工,无明也就欣然答应了,但自己已经好多天没见着行深了,打算稍作整顿,再去训练场看他。当他去到训练场,却看不到行深的身影,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天皇宫有盛会,行深被抽调去皇宫做护卫了。
唉,又见不着。
当晚是皇家六公主的订亲宴,揭帝与卫灼一同从狼牙关回来了,如今的卫灼已到而立之年,早已褪去稚气,风度稳重成熟,个头也超了揭帝,只是一直不肯娶亲纳妾。
行深一身武装的守在殿外,三人就此不期而遇。
“二殿下,二叔。”行深看到揭谛,难掩兴奋。
“今天抽调的是你们营?”卫灼问。
“是的,一营和二营。”行深答。
卫灼点了点头,回头跟一营长交待了一句,带着行深直接进了大殿。
“深儿,军营生活是否都适应了?”揭谛问。
“嗯,适应。”
“你何时休沐?”揭谛问。
“月末两日。”行深说。
“好,我这次回来如无意外会留一段时间,我在家等你。”揭谛说。
“师尊放心,我们应该能留一段时间的,你和家人可以好好的聚聚。”卫灼笑着说。
三个俊朗无匹的神仙人儿同时踏入大殿的霎那,殿内就像点亮了天光,蓬荜生辉。众人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就追着他们流动。
揭帝和卫灼向卫皇行过礼后走到相应的位置上落座,行深作为护卫站在其后。
这样的家宴,端庄又拘谨,按流程走完下来,身心俱疲。席间,十来岁的七公主俏皮的蹭到卫灼边上悄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的瞟两眼行深。卫灼笑着回了些什么,小姑娘扁着嘴闷闷不乐的走了。
家宴散会后,卫灼问行深:“邢深,我听说你在这里各项表现非常突出,想不想跟我去狼牙关?那里能有更多的历练。”
若是放在以前,行深肯定会不假思索的答应,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卫灼看出行深有顾虑,便笑着问:“怎么,舍不得远离家人,还是担忧不适应狼牙关?”
“不是......”
“跟我去狼牙关是这边将士的终极愿想,一个随时能建立军功的地方。没想到你竟然对这里有留恋。无妨,你若改变主意,随时跟我说。”
“谢二殿下。”
对这里有了留恋?显然行深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他不在意军功,但他渴望更多的历练,这也是他最初想来军营的初衷。可为何不想去了?又是从何时变了?
揭谛看着行深,只笑了笑。
行深回到军营已是半夜,当他看到自己枕边放着个小木偶,他知道无明回来了,一把抓起小木偶,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什么军中规矩,兴匆匆的往无明营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