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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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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的那句“我们有的是时间”像一句冰冷的判词,砸在林夏耳膜上,嗡嗡作响。他没给林夏任何消化或反抗的余地,直接用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把他裹紧,打横抱起,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廉价旅馆房间。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惨白的灯光闪烁。沈星河步伐很大,很稳,抱着一个人也丝毫不显吃力。林夏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旅馆肮脏的壁纸和剥落的油漆飞速后退,像在逃离某个不堪的噩梦。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停在旅馆门口,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司机早已撑伞等候在车旁,看到沈星河出来,立刻躬身拉开车门,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老板大清早从一个廉价旅馆里抱出个裹着破被子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车内温暖干燥,弥漫着淡淡的皮革香和沈星河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与旅馆的霉味和冷雨形成了极致反差。沈星河把林夏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来,吩咐司机:“回西林公馆。”
车子平稳地驶入雨幕。
林夏僵硬地靠着车窗,湿透的衣服在被子里慢慢焐出一点可怜的暖气,但骨头缝里还是冷的。他不敢看旁边的沈星河,只能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街景。从破旧的城中村边缘,到逐渐繁华的街区,再到绿树成荫、戒备森严的别墅区……这条路,他曾经走了无数次,以各种光鲜或乖巧的模样,奔赴不同的“干爹干哥”的邀约。
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像个被收缴的赃物,狼狈不堪地被押送。
西林公馆,他知道这里。顶级的私密住宅,传闻中一平米的价格能买下他之前住的整个城中村单元楼。他从未被任何一位“干亲”带到这里来过,这地方象征着某种他始终未能真正触摸到的、金字塔最顶端的圈层。
车子通过两道森严的门禁,驶入一处绿意掩映的庭院,最终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低层建筑前。不是夸张的别墅,但设计感和私密性极强。
沈星河先下车,依旧没让司机插手,亲自把林夏抱了出来,走进那扇自动开启的厚重铜门。
室内温暖如春,灯光是恰到好处的柔和。极简的装修风格,线条利落,空间开阔,昂贵的意大利家具、墙上看似随意实则价值连城的抽象画、以及一整面落地窗外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低调而惊人的财富和品味。
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沈星河把林夏放在客厅中央一张巨大的、触感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沙发上。被子散开,露出他里面那身廉价且湿漉漉的衣物,与周围的环境对比得无比刺眼。
“把衣服脱了。”沈星河站在他面前,一边解着自己湿衬衫的扣子,一边命令道,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林夏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湿透的衣角。
沈星河动作顿了一下,瞥见他脸上的惊惧和抗拒,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随即又化为一种更深的晦暗。他没再逼他,只是转身走向一旁的开放式厨房区域,从嵌入式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二楼左转主卧,浴室里有干净浴袍和衣服。”他背对着林夏,声音听不出情绪,“自己去洗干净。你身上的味道,让我不舒服。”
他的话直接又刻薄,像鞭子抽在林夏敏感的自尊上。那旅馆的霉味,落魄的酸楚,仿佛成了原罪。
林夏手指掐进掌心,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他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赤脚踩在温热的、质地细腻的大理石地面上,冰得他脚心一缩。他依言走向旋转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主卧大得惊人,浴室更是堪比普通酒店的套房。按摩浴缸,干湿分离的淋浴间,所有五金件都闪着低调的金属光泽。台面上放着未开封的高端洗护用品,旁边整齐叠放着一套深灰色的丝质浴袍,甚至还有从内到外一整套崭新衣物,标签还没拆,尺码赫然是他常穿的。
他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林夏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却怎么也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屈辱感。沈星河知道他的一切,预料到他的一切。他像个提线木偶,按照别人写好的剧本,演完了前半场,还以为自己是主角。
洗完澡,他换上那套柔软舒适得过分的新衣服,面料贴肤的感觉陌生而奢侈。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年轻人,感到一阵剧烈的陌生。
走出浴室时,沈星河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深灰色的羊绒衫和同色系长裤,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那双眼睛里的掌控欲却丝毫未减。他坐在卧室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那个已经恢复工作的手机,正在处理信息。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目光在林夏身上扫过,像是验收一件物品。
“还行。”他淡淡评价了一句,放下手机,“下来吃饭。”
餐厅的长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清淡却精致的餐点。不是外面餐厅送来的,像是家里厨师刚刚做好的。
林夏没什么胃口,但不敢违逆,机械地拉开椅子坐下。沈星河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看着他。
空气凝滞,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那个系统……”林夏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星河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碟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一个无聊时的小玩意。”他语气平淡,“基于大数据和行为心理学的分析模型,能快速筛选、评估目标,并提供最优接近策略。当初觉得有趣,就给你用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林夏知道,这“小玩意”背后代表的科技和资源,绝非寻常。
“为什么是我?”
沈星河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因为你足够漂亮,足够野心勃勃,也……足够可怜。”他顿了顿,补充道,“像一只在泥地里打滚,却拼命想够天上月亮的小野猫。很有趣,不是么?”
有趣?林夏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那……终极任务?”
“哦,那个。”沈星河像是才想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最后一道校验程序。想看看在绝对的利益和灾难面前,你会不会有一丁点……长进。”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结果,令我非常失望。”
林夏攥紧了手里的勺子,指节泛白。
“失望你还……”
“我还收拾烂摊子?”沈星河接话,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眼神却陡然变得极具侵略性,“因为我烦了。”
“烦了看着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烦了那些垃圾碰你,更烦你蠢到把自己玩脱。”
“林夏,”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独占,“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毁了,也轮不到别人来踩上一脚。”
“从今天起,你住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他站起身,走到林夏身后,双手撑在餐桌边缘,将他困在椅子里。温热的呼吸拂过林夏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你那套认爸爸找哥哥的本事,可以收起来了。”
“以后,你只需要一个身份——”
他的唇几乎贴上林夏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危险,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