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4章 亲自绣花 ...
-
元迎答应得很快。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不得不要回宫去,李婉笑着又去后厨为元迎打包一份她最爱吃的。
杜蔷薇接过食盒,元迎有点舍不得李婉,李婉笑道,“三日后,阿迎可以来和婉儿一起尝试一下新甜点吗?”
“当然可以!”元迎先是想了想三日后她有没有别的事要做,这才肯定答应李婉。
两人约定好了,元烬又为元迎戴上帷帽,拉着她走了。
回到皇宫,元迎与元烬在昭阳宫门前分开,元烬一直等看不到元迎的背影才转身离开。
元烬回到东宫,直奔书房,年吉研墨,元烬执笔写下一份奏折,里面的大致内容便是关于为那些无依无靠且没有生存能力的百姓提供基础的生活保障和去处。
既然要管,就管得彻底些,最起码以后元迎的出行不会为了他们而烦恼,甚至可能会因此受伤。
“殿下,今日那人便是上官枕河。”年戚突然出现,单膝跪地,“在水城,上官枕河帮了不少李婉的忙,上次若不是他出面,李姑娘怕是要被地豪强娶。”
“嗯。”元烬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
“后日,孤需启程前往扬州,阿迎的身边,多派两人。尽量在孤回来之前阻止他们相遇。”元烬放下茶杯,想了想,眉头一皱,“阻止他们单独会面。”
原本上官枕河回来就是因为阿迎,就算没有父皇授意,也会有母后、太后,甚至可能还有其他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元烬又道,“不能让他们同时出现在婉心阁。”
“是!”年戚点头,元烬不再说话,年戚消失在眼前。
“阿迎很喜欢李婉。”书房里刚静下来,年吉便冷不防的听到元烬这样说,年吉心里翻了个白眼,看今日公主看李婉直勾勾的眼神,那是肯定的啊,因为公主又喜欢一个人,殿下又醋了。
那上官枕河风姿也是卓绝,等到公主一看到他,怕是眼睛又移不开了,那殿下岂不是想杀了他?年吉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嘟囔了,一辈子都不敢在元烬还有任何人面前吐露半个字。
“出去吧。”元烬对年吉道,年吉出去把门带上。
夜又静了下来,一更的梆子刚敲过,东宫的书房却仍亮着一盏孤灯。
烛火在鎏金鹤形灯台上摇曳,将元烬的身影拉得修长,投在茜纱窗上,像一幅水墨剪影。他惯常执朱笔批阅奏折的手指,此刻正捏着一枚三寸长的绣花针,在月白色的软缎上小心翼翼地落针。
元烬头也不抬,指尖轻轻一挑,将一缕绯色丝线从绣绷上穿过。案几上散落着各色丝线,还有一本翻开的《绣谱》,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笔记。
又看了一眼绣绷——玄黑色缎面上,一枝海棠才绣了半朵,针脚整齐,旁边还放着元烬平日批奏折用的朱笔,显然是用来描画样子的。
"嗤——"针尖突然刺破锦缎,在元烬的食指上扎出个血珠。
他蹙眉,下意识要将手指含入口中,却忽然顿住,自已从小习武练字,何曾碰过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但他的阿迎不会,不是她不会,是她不想学,若是阿迎绣花会不会也会受伤……
烛花"啪"地爆了一声。
元烬忽然拆了刚绣好的半朵海棠,重新下针时手法更流畅了许多,竟是用了"抢针刺"——这是江南绣娘独有的技法,能让花瓣显出层次。
元烬耳尖微红,那夜他偷偷翻墙去昭阳宫想去看看元迎的,结果路过后花园,恰好看见阿迎在月下教杜蔷薇刺绣,平时母后为阿迎请了技艺精湛的绣娘,阿迎也不认真绣,不是不知道那些针法,是她不想绣,只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旁人说不得也改不得。
月光描摹着她的侧脸,银针在她指尖飞舞,比御赐的宝剑还要耀眼。
更漏滴到三更时,绣绷上的海棠终于绣成大片。
元烬用紫檀匣子装起来,然后活动着酸痛的手腕,将散落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放进密室,再把角落里海棠玉佩拿出来系在腰侧。
烛光摇曳中,书房里还飘着淡淡的沉水香。案几上的荷包旁,摊开着一册《诗经》,正好翻到《郑风》那页,上面有几处朱笔圈画——"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元烬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忽然发现袖口沾了一缕金色丝线。他轻轻捻起,想起元迎发间那根总是松落的金头绳,不由微微一笑,将丝线仔细收入贴身的荷包里。
翌日,御花园内,晨露未晞。
元迎踏着沾湿的青石小径,身后跟着杜蔷薇和四名手捧鎏金托盘的宫女,向湖心的琉璃亭走去。
今日她穿了一袭天水碧的衣裙,衣袂上绣着银线暗纹的海棠花,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宛如一只翩跹于花丛的碧玉蝴蝶。
"公主,昨日选的白牡丹已经按您吩咐浸在玉泉水中,今晨看时,花瓣更加饱满了。"杜蔷薇轻声禀报,手里捧着一个掐丝珐琅的香盒,"还准备了新制的蔷薇露,用来熏染花瓣。"
元迎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被满园争艳的花朵吸引。五月下旬的御花园正值芍药与蔷薇的盛期,粉白的'醉西施'芍药团团簇簇,深红的'胭脂泪'蔷薇攀满了藤架,更有那一片如云似雾的蓝绣球,在晨光中泛着梦幻般的色彩。
"今日要选些配叶,"元迎停在一丛青翠的蕨类植物前,指尖轻抚过那羽毛般的叶片,"香囊不能只有花朵,需得有绿叶相衬,方显生机。"
杜蔷薇立刻递上银剪,元迎却摇了摇头:"不必剪刀,这嫩叶用手掐下最好,不会伤了母株。"说着,她纤长的手指灵巧地掐下几片形态优美的蕨叶,交给杜蔷薇放在铺了丝绢的托盘中。
正当元迎俯身挑选第二丛蕨叶时,一阵浓郁的檀香随风飘来,紧接着是环佩叮当的声响和宫女们慌乱的脚步声。
"荣贵妃娘娘驾到——"通报声未落,一队衣着华丽的宫人已出现在小径尽头。
为首的荣贵妃身着玫红色色金线芍药纹宫装,发髻上珠翠累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她手执一柄泥金芍药团扇,在两名大宫女的搀扶下,款款向凉亭走来。
元迎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面上不露丝毫异色,心中却已暗自皱眉。
这位荣贵妃是父皇近年最宠爱的妃子,仗着圣眷正隆,在宫中跋扈非常,尤其喜欢与她这个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过不去。
"臣妾参见公主。"荣贵妃走到近前,敷衍地行了个礼,不等元迎回应便自行直起身来,目光在公主手中的蕨叶上扫过,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公主好雅兴,大清早的来采这些野草。"
元迎将蕨叶轻轻放在托盘中,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贵妃娘娘言重了。这银线蕨是御花园精心培育的品种,何来野草一说?本宫正为端午香囊挑选配叶,娘娘若有兴趣,不妨一同品鉴。"
荣贵妃轻摇团扇,不请自来地步入凉亭,目光扫过桌上已经挑选好的花朵,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公主就选了这些?白牡丹、粉芍药、蓝绣球...未免太过素净。端午乃大节,该用些鲜艳喜庆的花色才是。"
说着,她伸手从随行宫女捧着的花篮中取出一枝大红的金边牡丹,随手丢在元迎精心挑选的花材上,那刺目的红色顿时打破了原有的和谐色调。
"这是本宫今早刚从暖房摘的'富贵红',公主瞧瞧,这才叫国色天香。"
元迎看着那朵被粗暴丢下的牡丹似笑非笑,花瓣边缘已有些许折损。
她不动声色地将其拾起,轻轻抚平受损的花瓣:"贵妃娘娘的花自是极好的。只是本宫以为,花艺之道在于和谐,而非一味追求艳丽。就如这'富贵红',若单独观赏确实华美,但与白牡丹放在一处,反倒失了各自的韵味。"
“而且,牡丹珍贵,若是不长眼的人随随便便毁了,那才是冒犯。是吧,贵妃?”
荣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团扇摇动的频率加快了几分:"公主年纪尚轻,不懂这些也是自然。本宫在闺中时,便以插花闻名扬州城。这花艺一道,讲究的是富贵气象,正如这'富贵红',方显我北国国威。"
扬州?她倒是忘了,这荣贵妃出自扬州荣家,可这荣家?她是刚入春时册封的贵妃,像是明白了什么,元迎不急不躁,从花材中挑出一枝半开的粉芍药,与那红牡丹并置:"贵妃娘娘请看,这'醉西施'芍药虽不似'富贵红'张扬,但其层层叠叠的花瓣,粉中透白的渐变色泽,自有一番风韵。正如李太白诗云'云想衣裳花想容',花之美,贵在神韵而非形色。"
荣贵妃脸色微沉,显然没料到公主会引用诗词反驳。她冷哼一声:"公主倒是会掉书袋子。不过本宫倒要请教,这端午佳节,皇后娘娘寿辰在即,难道用这些素净花朵就能表达庆贺之意?"
"贵妃娘娘多虑了,"元迎从另一个托盘中取出一小束金黄色的龙船花,"本宫早已备好了应景的龙船花与石榴花,只是尚未搭配而已。花艺如同作画,需先定主次,再添点缀。白牡丹为君,粉芍药为臣,这龙船花与石榴花便是点睛之笔。"
荣贵妃被这一番话说得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她突然伸手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花材,几片花瓣随之飘落:"公主说得头头是道,可本宫怎么听说,皇后娘娘最爱的就是这'富贵红'?莫非公主连娘娘的喜好都要违逆?"
亭中气氛骤然凝固。元迎指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荣贵妃这话分明是故意刺她,谁人不知沈皇后出身江南士族,最爱的是清雅的兰花而非这等艳俗的牡丹。
杜蔷薇在一旁皱眉,却不敢插话。这荣贵妃仗着圣宠,连公主都敢当面羞辱,以为多几日恩宠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元迎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眼底却无一丝笑意:"贵妃娘娘记错了。母后平生最爱的是空谷幽兰,曾作诗云'不以无人而不芳'。这'富贵红'虽好,却太过张扬,反倒失了兰花的君子之德。"
她轻轻拿起那朵红牡丹,递还给荣贵妃的宫女:"就如这花,强摘下来不过一日光景便会凋零,不如让它长在枝头,多开几日。贵妃娘娘以为呢?况且,牡丹只有中宫才能养摘,贵妃僭越了。"
荣贵妃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虽然紧张,但手中团扇"啪"地一合:"公主好利的嘴!本宫一番好意指点,倒成了多管闲事?"
"娘娘言重了,不过娘娘既然知道自己多管闲事,就应该收起你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莫要碍着父皇的眼。"元迎摸了摸花瓣。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荣贵妃一惊,连忙整理衣冠迎驾。只见一队仪仗缓缓行来,沈皇后被众宫女簇拥着,正朝凉亭方向走来。
荣贵妃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一副温婉笑容,抢先一步迎上前去:"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迎也随即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四十岁的沈皇后立在御花园的芍药丛边,一袭朱红色大袖衫内搭长裙,外罩霞帔(绣云凤纹的披带),腰间佩玉绶环裹着依旧窈窕的身段,却掩不住眼角细纹里沉淀的岁月,那抹淡而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凉亭中散乱的花材上:"这一大早的,贵妃在此作甚?"
荣贵妃抢着答道:"回皇后娘娘,臣妾见公主为端午准备花材,特意来帮忙参详。只是公主年轻,选的花色未免太过素净,臣妾正想劝她添些喜庆颜色呢。"
沈皇后缓步走入凉亭,看了看桌上的花朵,不置可否:"本宫就喜欢这些素净的。阿迎有心了。"
荣贵妃脸色一僵,连忙改口:"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也是想着端午佳节,该有些应景的花色..."
"好了,"沈皇后摆摆手打断她,"你们各有各的理。阿迎的花艺是跟本宫学的,自然素雅些;荣贵妃年轻活泼,喜欢鲜艳的也无可厚非。"
她伸手从花材中挑出一枝白牡丹和一朵红蔷薇,并排放在一起:"就如这牡丹与蔷薇,一雅一艳,各有千秋。何必非要争个高下?而且这牡丹,于情于礼…贵妃还是少碰为好。"
元迎乖巧地应道:"母后教训得是。儿臣受教了。"
荣贵妃也只得低头称是,眼中却满是不甘。
沈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元迎:"近日的女红学的如何了?"
元迎低头摆弄这手,凑上前去:"您看~它们一按都硬邦邦的,好疼啊~"
"母后看看。"沈皇后握着她右手,果然,细看上面还有绣针戳破的痕迹,有的都有些淡了,心疼的看了元迎一眼,"你是金枝玉叶,不学这个也无伤大雅。"
"儿臣就绣得时间长些,但那些绣法儿臣都会。"元迎达到小目的,心里很开心。
沈皇后又转向荣贵妃:"你也是,身为贵妃,大清早的不在自己宫里待着,跑到御花园来与公主争这些花花草草,成何体统?"
荣贵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能连连称是。
"好了,本宫乏了,你也退下吧。"沈皇后摆摆手,在宫女的搀扶下转身坐在主位。
待荣贵妃走远,这才停下步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公主好手段,黑的都被说成白的。不过……”她压低声音,"公主别忘了,这后宫之中,终究是皇上说了算。而皇上最听谁的,本宫心里最是清楚。"
等人走后,元迎微微一笑,从托盘中取出一枝洁白的茉莉,轻轻别在衣襟上,笑着问沈皇后:"好看吗?"
沈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