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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荣贵妃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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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差事她已做了整整七年，自始龀之年便侍奉在侧，对公主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都已了然于心。
另一女官名唤小玉，年方一八，入宫尚不足一年。
她双手捧着一个紫铜香炉，炉内燃着元迎最爱的“雪中春信”，这是调香师特为元迎研制的方子，取腊梅之冷香合早春初绽的白梅，再辅以少量薄荷与龙脑，清凉醒神却不刺鼻。小玉的手臂已开始微微发抖，但仍咬牙坚持着，生怕有半点闪失。
元迎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显然已入浅眠。
杜蔷薇向小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稍息片刻。
小玉如蒙大赦，轻轻将香炉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却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亭外知了声又起，此起彼伏。元迎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杜蔷薇立即加快扇了几下，将那扰人的声浪扇走似的。
小玉悄悄观察着杜蔷薇的动作，试图从中学习如何更好地服侍公主。她注意到杜御不仅扇得稳，连站姿也极有讲究——双脚微分开，重心落在中间，既能持久又不易疲劳。
一阵风过，吹起了亭子的纱幔，也送来了远处荷塘的清香。元迎在睡梦中微微扬了扬嘴角，似是梦到了什么愉快的事。
杜蔷薇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手中的羽扇随之调整了角度，将那股荷香更多地向公主扇去。
小玉不禁暗自感叹：原来伺候公主到这般境界，已不是简单的劳役，而成为一种艺术了。
她想起刚入宫时，教习嬷嬷说过的话：“侍奉主子，不仅要用手，更要用眼、用耳、用心。”今日见杜御当差，她才真正明白这话的含义。
时间在蝉鸣与扇风中缓缓流淌。公主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卧，这下林女官不得不调整站位，以便继续为她扇风。
小玉见状，忙上前欲帮忙，却被杜蔷薇用眼神制止。
杜蔷薇轻轻移动脚步，换到榻的另一侧，动作之轻缓，连裙裾摩擦声都几乎听不见。
小玉脸一红，自知冒失了。在公主安睡时，多一个人移动就多一分惊醒她的风险。杜蔷薇作为首席女官，自然深谙此道。
亭外的日头稍稍西斜，但暑气未减反增。小玉的官服后背已被汗水浸湿，额上也渗出细密汗珠。
她偷偷瞥了一眼杜御，却发现对方依旧神态自若，连呼吸都不曾乱过半分，仿佛这闷热与她无关。
忽然，元迎咳嗽了一声，两名女官顿时紧张起来。杜蔷薇扇风的速度微调，小玉则急忙倒了一杯温茶备着。但元迎只是睡梦中喉头不适，很快又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杜蔷薇向小玉微微摇头，示意不必茶水。小玉这才轻轻放下茶杯，心中却怦怦直跳。
她想起上月就有一个宫女因在公主午睡时惊醒了她而被罚俸一个月，自己可万万不能犯这等错误。
元迎一旦睡着便没有被吵醒的可能，除了她睡足了自然醒，要是在她快睡醒的时候被人叫醒，不管你是谁，元迎都会皱着眉，冷着一张脸看你。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小玉警觉地望向亭外。只见一名小太监弓着身子快步走来，在亭外三丈处便停下脚步，不敢再近。杜蔷薇向小玉使了个眼色，小玉会意，轻手轻脚地走出凉亭。
“何事？”小玉压低声音问道。
小太监躬身回答：“禀姑娘，贵妃娘娘派人送来冰镇荔枝，想问公主现在可否享用？”
小玉回头望了望亭内，见元迎仍在安睡，便道：“公主尚在午憩，待醒来后我自会禀报。”
小太监应了声“是”，却又补充道：“来人还说，贵妃娘娘未时要在清凉殿举办茶会，请公主务必出席。”
小玉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回到亭内，小玉以极低的声音向杜御汇报了刚才的事。杜蔷薇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元迎。
或许是听到了些许动静，元迎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那双眸子初时朦胧如水浸黑玉，片刻后便清明起来。
“什么时辰了？”元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杜蔷薇轻声回答：“回公主，刚过午时。”边说边向小玉使了个眼色。
小玉忙将早已备好的温茶奉上。元迎就着小玉的手抿了一口，又懒懒地躺回去。
“似乎听到了说话声？”元迎漫不经心地问。
杜蔷薇低头回话：“贵妃娘娘派人送来冰镇荔枝，并邀公主未时赴清凉殿茶会。”
元迎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对茶会并不十分感兴趣。她伸展了一下纤细的腰肢，象牙席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这荣贵妃可真有意思。她那张脸是能见人了吗？就迫不及待出来膈应人了。看来，她还不知道扬州荣家出了事。”元迎侧着身子，左臂放在枕子上，头枕在上面，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慵懒。
“这事也只有您知道，荣贵妃兴许有所意识，所以才会派人来请您去清凉殿。”杜蔷薇边扇风边说。
“请？她是有多大的面子能请得了本宫？”元迎轻笑，丝毫不给贵妃的面子，她抬手示意杜蔷薇把扇子给她，她自己来扇。
“这荣家一倒，便轮到她了。”
“对了，哥哥应该返程了吧？”元迎温声道，这些天她的心里极其不安，她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参与，更不知道母后知不知情，但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母后应该知晓，她好像看懂了沈皇后的眼神，从很早之前似乎就变了，他们好像再透过自己怀念着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才应该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她会是谁，为什么宫里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消息，除非，是有人压住了。
而他们想要瞒着的人可能就是自己。在所有的猜测里，她只相信哥哥。
“太子殿下今早便从扬州赶了回来，宫里都热闹了几分。”杜蔷薇其实是不想在公主的面前说到太子殿下的，但奈何现在公主的心里老是惦念着太子殿下。
“对了，殿下。要不要出宫找李姑娘？”杜蔷薇想着这几日元迎茶不思饭不想的，不如就去找李婉说说话也好。
可是元迎一听，沉默了，突然低语道，“我不敢。”
“公主？”杜蔷薇没有听清，疑惑道。
“无事。”元迎淡淡道，她突然起身快走出凉亭的时候停了下来，元迎抬头看向空中，今年的太阳格外的刺眼，她单手遮住太阳，双眼微眯。
“你说，老百姓这般天气都在说什么呢？”
走至元迎身后的杜蔷薇略微思索，答道:“寻常百姓或许在树荫下纳凉，富足人家可能有地窖存冰取凉，穷苦人家怕是只能在烈日下劳作。”
元迎沉默片刻，忽然道：“传我的话，今日每个宫人多发一份冰镇酸梅汤。”
亭中的空气里，还残留着“雪中春信”的冷香，与荷塘飘来的清香交织在一起，组成这个夏日午后独特的气息。
可这个天还是热。
元迎忽然回头问道:“小玉，方才我睡着时，你可有被暑气闷着？”
小玉一愣，连忙回道:“回公主，奴婢不热。”
元迎微微一笑：“胡说，我都看见你额上的汗了。昭阳宫的人委屈了别人都不能委屈了自己。你先去御膳房喝碗酸梅汤解解暑吧。”
小玉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杜蔷薇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似乎是在肯定她今日的表现。
待小玉离开，元迎才开口道:“她挺不错的。”
听到如此高的评价，杜蔷薇也是笑了，“以后蔷薇不在您的身边，便让小玉到您的跟前伺候。”
“怎么？你想离开我？”元迎突然发问，同时盯着杜蔷薇。
“公主…”杜蔷薇无奈地笑了一下，真是的，公主就爱拿她开玩笑。
“我知道，你是想将小玉培养得和你一样，知道我知道的。可是，我的身边只想有你，但我不能那么自私，你终有一天要离开我的。”元迎抬头望天，杜蔷薇却怕太阳光线射的她的眼睛疼，便立刻伸手挡了挡太阳光。
“你看，你总是认为我是室内温养的花朵，娇小脆弱，受不得一点外界的刺激。可是，我们都是一样的，既娇弱又刚强。”元迎转头看向杜蔷薇的眼睛，她们眼中都是彼此的身形，小小的，却又清晰。
“蔷薇知道，每个人心中可能都会有一个明灯，不用太大也不用太亮，只要是微弱的，便能给予幸运的人永远的清晰的路。而蔷薇便是那个幸运的人。”杜蔷薇眼中是满满的元迎，那双眸子可能一辈子都是明亮的。
元迎突然笑了，仔细看，她的笑里还有一丝丝的苦。
“既然这样，便为她赐姓。你觉得呢？”元迎说的是谁，杜蔷薇很清楚，春和现在在她的计划里已经没有资格再为公主做些什么，但若是公主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她也没什么话可说的。
“殿下，这…不太好吧？”在北国“姓”是不能随意赐的，赐得姓者不仅能单成一户，而且可以获得良亩数十亩。
“这有什么不好的，总不能以后她接替你的位子还让他们叫小御吗？这不搞笑呢吗？”元迎一边想着什么姓氏好，一边跟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杜蔷薇。
杜蔷薇仰头想了一下，小玉……小御……
是啊，读起来都一样，“御”是宫里对于主女官地位的体现，一般都会连姓加“御”字，两者相结合，像小玉这个情况的少之又少，一般主女官都是从世家小姐里挑选的最优秀的闺中少女，从规定的时候进入皇宫侍奉皇妃皇女。
“若蔷薇没有记错，小玉是有姓氏的，是姓白。只不过前几年白氏家族中的嫡系在科举时贿赂官员，试图顶替别人的名额而被流放。小玉是旁系，到躲过一劫。”杜蔷薇陪在元迎的身边，两人向紫藤花架走去。
元迎停了下来，轻抚着紫藤花瓣，神色平淡，“躲过一劫？可是他们的姓氏却被剥夺了，一人之过，却让那么多人被无辜牵连。”
“公主……”杜蔷薇左右环视了一圈，心惊肉跳的。
族中一人之过，确实会让全族遭受灭顶之灾，但这是历代统治者为了体现“皇权至上”。
“怕什么？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是我说不了的。”元迎淡淡瞥了角落一眼，“是人就不要偷偷摸摸。”
杜蔷薇有些疑惑，顺着元迎的视线看去，那是……
角落里的人走了出来，后面浩浩荡荡的。
原来是荣贵妃。
她的眼神极冷，看向元迎的目光恨不得撕碎她。
“荣贵妃，您贵体尚安？”元迎一举一动都非常的自若随意。
“元迎，你不过是仗着嫡长公主的身份就如此放肆！”荣贵妃现在也不想维持着表面功夫，索性撕破了脸。
“可是，本宫就是有放肆的资本，你能奈我何？”元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她的神色自若，但她的眼神尽是挑衅。
荣贵妃怒了，正向前打算做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却不容忽视的声音从园门处传来：“本宫倒是想知道，皇上昨夜说了什么，让荣贵妃这么快便得意忘形？”
众人闻声俱是一震，齐刷刷跪倒在地。
沈皇后身着正红色宫装，金线绣出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并未过多装饰，只戴一套素净的头饰，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那双眼睛清明如水，此刻正静静地看着荣贵妃。
荣贵妃勉强行礼，语气已不复方才的嚣张：“皇后娘娘万福。方才不过是与公主殿下有些小误会……”
元迎笑着走到沈皇后的身边，沈皇后顺手拉着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本宫都听见了。”沈皇后淡淡道，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众人，“贵妃好大的口气，说出的话竟是如此简单，有恃无恐。”
荣贵妃强自镇定：“皇上许过臣妾...”
“本宫不知皇上许诺了你什么。”沈皇后打断她，“但你欺辱公主便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没把宫规放在眼里！”
荣贵妃咬牙：“皇后娘娘这是要因几句话便要责罚臣妾了？”
沈皇后不答，反而漫步至一株金边牡丹前，轻轻托起一朵如玉的花朵：“贵妃可知这牡丹品种？”
荣贵妃不语，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前段时间它还在温室时便被自己摘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