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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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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山林里的鸟雀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叫,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落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贺燃是被怀里的动静弄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初雪正轻轻动着身子,似乎想从他怀里挣出去,白色的长发散在他的手臂上,像揉碎的雪。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带着点撒娇似的赖皮。
“再睡会儿,还早。”
初雪的耳尖瞬间红了,后背贴着贺燃温热的胸膛,连对方沉稳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昨天夜里最后还是睡着了,醒来才发现自己几乎完全缩在贺燃怀里,连腿都不小心搭在了对方的腿上,姿态亲昵得让他有些无措。
“别抱了,天亮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抱会儿怎么了?”贺燃把头埋在初雪的颈窝,蹭了蹭他的发顶,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以前你头疼的时候,不也总靠在我怀里睡吗?”
这话刚说完,门口突然传来“咳咳”两声轻咳,带着点刻意的提醒。
两人同时僵住,初雪猛地推了推贺燃,贺燃也赶紧松开手,抬头往门口看去。
池郁端着一个木盆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毛巾,看到屋里的场景,脸颊鼓鼓的,眼神里满是生气和无奈,还有点藏不住的吃醋。
“初雪哥哥!你怎么能让他抱着你睡啊!”池郁快步走进来,把木盆放在桌子上,叉着腰看向贺燃,像只护食的小刺猬,“贺燃!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趁初雪哥哥没防备就占他便宜!”
贺燃挑了挑眉,刚睡醒的痞气又冒了出来,他往初雪身边靠了靠,故意抬手帮初雪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语气带着点挑衅。
“什么叫占便宜?你初雪哥哥和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得着!”池郁瞪着他,“初雪哥哥这两年都是跟我一起住的,从来没跟别人这么亲近过!你就是故意的!”
“跟你住怎么了?”贺燃嗤笑一声,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初雪那边瞟,带着点炫耀,“初雪昨天还主动扶我上床呢,还跟我一起看月亮,你有这待遇吗?”
“你!”池郁被他气红了脸,转头看向初雪,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初雪哥哥,你看他!”
初雪坐在床上,看着眼前吵得像小孩子似的两人,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却没像以前那样烦躁,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看向池郁。
“小郁,别闹了,贺燃他没有恶意。”
“可是初雪哥哥……”
池郁还想再说,却被初雪打断。
“好了,”初雪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桌子边拿起毛巾,“快去准备早饭吧,他们应该也饿了。”
池郁看了初雪一眼,又瞪了贺燃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转身往厨房走,走之前还不忘撂下一句。
“贺燃!你别以为初雪哥哥护着你,我就会放过你!”
贺燃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转头看向初雪,眼神里满是得意。
“你看,还是你护着我。”
初雪拿着毛巾的手顿了顿,耳尖又开始发烫,他没回头,只是轻声说。
“别再跟小郁吵架了,她也是担心我。”
“知道了。”贺燃站起身,走到初雪身边,看着他手里的毛巾,伸手就抢了过来,“我帮你擦。”
“不用……”
初雪想抢回来,却被贺燃躲开。
贺燃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初雪擦了擦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语气却带着点不正经。
“你看,我们昨天都抱过了,擦个脸算什么?以后还有更多亲近的事呢。”
初雪的脸瞬间红透了,他推开贺燃的手,转身往门外走。
“我去看看小郁。”
看着初雪慌乱的背影,贺燃忍不住笑了,手里还拿着那条带着初雪气息的毛巾,心里像被灌满了温水,暖得发胀。
他知道,池郁的吃醋只是担心初雪,没有恶意,而他和初雪之间的距离,也在这吵吵闹闹的日常里,悄悄拉近了。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院子里的草地上,也照进了木屋里。
早餐是简单的野菜粥配烤蘑菇,木桌上摆着四个粗瓷碗,蒸汽袅袅升起,却没驱散屋里的沉闷。
乐与晨扒了两口粥,实在忍不住打破沉默,目光落在池郁身上,语气尽量放得温和。
“小郁,你和初雪……是怎么认识的?”
池郁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低头搅了搅碗里的粥,声音轻轻的。
“两年前的冬天,我在山脚下发现初雪哥哥的。那时候他躺在雪地里,浑身是伤,还发着高烧,我喊他他也没反应,就把他带回家了。”
贺燃握着碗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粥碗在桌上轻轻磕出声响。
两年前的冬天。
正是西坡岩区山体崩塌后,他疯了一样找初雪的那段时间。
原来那时候初雪还活着,却在离他那么近的山里,被别人救了回去,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在各个山林里漫无目的地找了整整两年。
“那他醒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闻素心接着问,目光落在初雪苍白的脸上,带着担忧。
初雪喝了口粥,胃里却有些发沉,他轻轻点头。
“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叫初雪。小郁说,我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这头白发,很显眼。”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底的迷茫又深了些。
“有时候会做一些模糊的梦,梦里有黑色的衣服,还有很吵的声音,每次想看清,头就会很疼。”
“黑色的衣服?”贺燃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急切,“是不是黑色的训练服?上面还有银色的徽章?”
初雪愣住了,下意识地点头。
“好像……是有徽章,可我记不清样子了。”
贺燃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是他们基地的训练服,徽章是每个队员的标志,初雪怎么会不记得?
他看着初雪眼底的茫然,看着他因为回忆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突然觉得嘴里的粥变得又苦又涩。
池郁看了初雪一眼,放下筷子,语气带着点防备。
“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初雪哥哥现在这样就很好,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照顾他的。”
“你照顾他?”贺燃的声音带着点失控的沙哑,“你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吗?你知道他头疼的时候,除了草药,还需要什么吗?”
这些话像一把刀,扎在池郁心上,她眼圈瞬间红了,却还是倔强地看着贺燃。
“我知道!初雪哥哥喜欢喝野菜粥,讨厌太咸的东西,头疼的时候喜欢靠在窗边晒太阳,这些我都知道!”
“可你不知道,他以前最喜欢吃基地门口那家的糖糕,每次出完任务都要吃两个;你不知道,他是调香师,喜欢薄荷的味道;你不知道,他怕黑;你不知道,初雪他最喜欢甜食。”
贺燃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压抑的委屈和痛苦。
“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说你照顾好他了?”
初雪坐在旁边,听着贺燃的话,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太阳穴的疼痛又开始加剧。
他捂着头,闷哼一声,粥碗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热粥溅到了他的裤脚上。
“初雪哥哥!”
池郁赶紧站起来,想去扶他,却被贺燃抢先一步。
贺燃蹲在初雪身边,小心翼翼地帮他揉着太阳穴,动作轻柔,力道刚好是初雪习惯的那样。
“别想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他声音里满是心疼,“是我不好,不该逼你想起来。”
初雪靠在贺燃怀里,意识有些模糊,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穴传来的暖意,和记忆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攥着贺燃的衣角,声音闷闷的。
“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贺燃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哽咽,“我记得就好,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慢慢帮你想起来。”
乐与晨和闻素心看着眼前的场景,都沉默了。
木桌上的粥还冒着热气,地上的碎碗却像一道鸿沟,隔开了过去和现在。
池郁站在一旁,看着贺燃抱着初雪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
她知道,贺燃说的是对的,她照顾了初雪两年,却始终走不进他的过去。
但贺燃不一样,哪怕初雪忘了他,也能轻易地触碰到初雪最熟悉的习惯。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初雪的白发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迷茫,也照不进贺燃心里的委屈。
初雪在屋里睡着后,贺燃轻轻带上门,和乐与晨、闻素心走到院子角落的老槐树下。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却没驱散三人脸上的凝重。
“必须告诉总部。”贺燃先开口,声音低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初雪还活着,之前的牺牲文件得取消,而且……他现在的情况,总部或许能派医生来看看。”
乐与晨点点头,脸上没了往日的活泼:“我同意,之前总部判定初雪牺牲时,你差点跟负责人吵起来,现在找到人了,必须让他们把文件撤了。而且山里不安全,有高阶赤鬼,初雪又失去记忆,留在这太危险。”
闻素心靠在槐树上,手指轻轻敲着树干,语气沉稳。
“告诉总部可以,但要注意方式。初雪现在对过去很敏感,不能让总部的人来强行带他走,得先跟他沟通,让他慢慢接受。”
贺燃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山里信号不好,他走了好远才找到微弱的信号,拨通了总部负责人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喂,张队。”贺燃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初雪,我找到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张队惊讶的声音。
“你说什么?贺燃,你别跟我开玩笑!初雪不是两年前就……”
“我没开玩笑。”贺燃打断他,语气坚定,“他现在在邻市的山林里,两年前山体崩塌后被一个叫池郁的女孩救了,只是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队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你确定是他?有没有确认过身份?”
“确定。”贺燃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他的样子、白发,还有和我并肩作战的默契,都不会错。而且他对我们基地的训练服有印象,只是记不清细节。”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张队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让人把初雪的牺牲文件取消,再派医疗组过去,帮他做个体检,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你们先在那等着,别让他受刺激,我会尽快安排。”
挂了电话,贺燃靠在槐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两年了,整整两年,他终于能把“初雪牺牲”这四个字从文件上划掉。
终于能告诉所有人,他贺燃的初雪还活着。
“怎么样?”乐与晨赶紧问。
“张队说会取消牺牲文件,派医疗组过来。”贺燃的声音带着点轻松,却又很快沉了下去,“但初雪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医疗组的检查,他对过去太敏感了。”
闻素心走过来,拍了拍贺燃的肩膀。
“别担心,慢慢来。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他还活着,这就够了。等医疗组来了,我们再跟他好好说,让他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他。”
贺燃点点头,目光看向屋里。
初雪应该还在睡,不知道梦里会不会有模糊的记忆碎片。
他想起刚才初雪靠在他怀里,攥着他衣角问“为什么这些事我都不记得了”,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疼。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他。”
贺燃转身往屋里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
虽然初雪还没恢复记忆,虽然未来还有很多困难,但至少现在,他知道初雪还活着,还能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乐与晨和闻素心跟在后面,看着贺燃的背影,都轻轻松了口气。
两年的寻找,终于有了结果,虽然过程充满了酸涩和无奈,但至少,他们找到了初雪,那个曾经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
屋里,初雪还在睡着,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也在和迷茫抗争。
贺燃轻轻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白发,声音轻柔。
“初雪,总部知道你还活着了,他们会派医生来帮你,你很快就能想起过去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初雪的脸上,也落在贺燃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初雪还在屋里睡着,贺燃示意乐与晨和闻素心留在院门口留意动静,自己则走到厨房找池郁。
池郁正蹲在灶台边收拾碗筷,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是贺燃,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带着点疏离。
“有事吗?”
贺燃在她身边蹲下,没了刚才和初雪相处时的软意,多了几分沉稳。
“想跟你商量件事。”
“关于初雪的。”
池郁放下手里的碗,擦了擦手,看着他:“你说。”
“我们已经联系了总部,他们会派医疗组过来,帮初雪做检查,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贺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而且……我们想带初雪回总部,那里有更安全的环境,也有更专业的医生,能更好地帮他。”
池郁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眼里满是警惕。
“你们想带初雪哥哥走?不行!他现在只认识我,跟你们走了,他会害怕的!”
“我们不是要强行带他走。”贺燃也站起来,语气放得更温和,“我们会跟他商量,等他愿意了再走。而且总部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那里有他以前的朋友,有他熟悉的环境,或许能帮他想起更多事。”
“熟悉的环境?”池郁的眼圈红了,声音带着点委屈,“这两年,我和初雪哥哥住的木屋,才是他熟悉的地方!你们凭什么觉得,他会愿意跟你们回一个他完全不记得的地方?”
贺燃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也有些发涩。
他知道池郁照顾了初雪两年,对初雪有很深的感情,突然要让她接受初雪可能离开的事实,确实很难。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的声音放得更柔,“但你也看到了,初雪每次回忆过去都会头疼,留在山里,他永远都想不起自己是谁。而且山里有高阶赤鬼,太危险了,你能保证他以后都安全吗?”
池郁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贺燃说的是对的,山里确实不安全,上次遇到的高阶赤鬼就是证明,可她还是不想让初雪离开。
这时候,乐与晨和闻素心也走了过来。
闻素心看着池郁,语气沉稳。
“小郁,我们不是要抢走初雪,只是想帮他。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总部,在那里陪着他,看着他恢复记忆。”
池郁愣住了,抬头看着闻素心:“我也可以去?”
“当然。”闻素心点点头,“你是初雪现在最信任的人,有你在身边,他或许能更快接受新的环境,也能更安心地接受治疗。”
池郁的目光落在屋里,初雪还在睡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像一层薄纱。
她想起这两年和初雪一起生活的日子,一起采蘑菇、挖野菜,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心里满是不舍。
可她也知道,留在山里,初雪永远都只能活在迷茫里,只有跟贺燃他们走,他才能找到自己的过去。
“我……”池郁犹豫了很久,终于轻轻点头,“我可以跟你们去,但你们必须保证,不能强迫初雪哥哥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不能让他受委屈。”
贺燃立刻点头,语气带着承诺。
“我保证,我们会尊重初雪的意愿,不会强迫他,也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池郁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的防备又松了些。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但如果初雪哥哥不愿意留在总部,我们还是要回来。”
“没问题。”贺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等初雪醒了,我们再慢慢跟他说,不急。”
池郁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
她想再陪陪初雪,看看这个她住了两年的木屋,或许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再回来了。
贺燃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知道,说服池郁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跟初雪沟通,让他愿意跟他们走。
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了池郁的支持,事情已经顺利了很多。
乐与晨拍了拍贺燃的肩膀,笑着说:“太好了,现在不用担心小郁反对了。”
贺燃点点头,目光看向屋里,眼里满是期待。
贺燃不知道初雪会不会愿意跟他们走,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初雪相信他们,跟他们一起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