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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周骇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

      篱笆小院内,只剩下林言一人。清晨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风吹过,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套粗布外衣和草鞋。衣服很旧,洗得发白,肘部和肩部打着深色的补丁,但还算干净,没有异味。草鞋编得粗糙,但看起来比光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要好得多。

      没有犹豫太久,林言快速将外衣套在睡衣外面。衣服果然宽大不少,空落落的,袖口需要挽起好几道。他又蹲下身,试着将草鞋套在脚上。草鞋很大,勉强能挂住,走起路来趿拉作响,但确实隔绝了地面的冰冷。

      穿着完毕,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仔细打量这个他暂时容身的小院。

      院子不大,一侧是睡觉的正屋和旁边的灶房,另一侧就是他刚出来的柴房以及一个低矮的茅厕。围墙是泥土夯实的,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整个院子除了角落那堆劈好的柴火,显得空荡而缺乏生气。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些堆放在灶房檐下的农具上。

      他走过去,拿起那把磨损严重的锄头。木柄因为常年使用而被磨得光滑,但锄刃已经钝得不成样子,缺口也不少。这样的工具,翻垦效率极低,难怪这个家看起来如此贫瘠。

      他又看了看其他工具,耙子、镰刀……状况都差不多。对于一个猎户来说,或许这些只是偶尔打理口粮田的附属品,但对于一个工程师来说,这些低效的工具简直是一种折磨。

      一种几乎是本能的冲动在他心里萌生——改善它们。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这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未来的日子好过点,更像是在巨大迷茫和困境中,抓住一点自己能掌控、能理解的东西。用知识和双手去创造和改变,这是他最熟悉的领域,是他的锚点。

      他需要工具来改造工具。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了柴垛旁那些散落的、粗细不一的边角料木头上。
      他走过去,挑拣了几块看起来硬度适中、形状也合适的木料,又找到了那块周骇刚才劈柴用的树墩和那把楔在上面的斧头。

      斧头很沉,刃口闪着寒光,保养得却不错。他费力地将斧头从树墩上拔下来,掂量了一下。用这个来加工精细零件肯定不行,但粗略地削出个形状应该可以。

      林言将一块木头固定在树墩上,回忆着现代工具箱里那些手斧和凿子的使用技巧,尝试着挥动斧头,用斧刃的侧面小心地削砍木头。

      动作很生疏,力道也控制不好。好几次差点砍到手,木屑飞溅,成果歪歪扭扭。

      但他极其专注,抿着唇,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所有的焦虑、不安、对未来的恐惧,似乎都在这单调的劈砍削凿中暂时被隔绝在外。

      他需要一把新的锄头柄,需要调整那个耙子的角度,需要……很多很多东西。眼下,他只想先做出一个大概的楔子或者杠杆模型。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得很快。

      等他感到手臂酸麻,停下来喘口气时,日头已经升高了不少。他脚边散落了一堆失败或半成品的木屑和零件,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勉强可用的、粗糙的木制卡榫。

      虽然粗糙,但结构原理是对的。林言看着这个小东西,心里升起一丝微弱的成就感。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周骇那种沉稳有力的步伐,而是有些杂乱,还夹杂着压低的人语声。

      林言警觉地抬起头,立刻将手里的东西和斧头放到身后的柴垛缝隙里,自己则快速退到灶房的阴影下,屏息凝神。

      篱笆墙的缝隙里,隐约可见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是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妇和半大孩子。她们正好奇地朝着院子里张望,目光扫过空荡的院子,最后落在了穿着不合身衣服、站在角落的林言身上。

      “看!就是他吧?”
      “啧啧,真是周骇买回来的那个?”
      “穿得怪模怪样的……看着细皮嫩肉,不像能干活的样儿。”
      “周骇人呢?怎么就他一个?”
      “谁知道呢……买个哥儿回来扔院里,自己又进山了?心可真大……”

      窃窃私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审视和一丝轻蔑。

      林言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们。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宽大的旧衣,趿拉的草鞋,脸上可能还沾着木屑。但他背脊挺得笔直,眼神清冷,没有丝毫怯懦或讨好。

      那些妇人与他的目光一碰,似乎有些意外他的镇定,议论声低了下去,互相推搡着,又看了几眼,才嘀嘀咕咕地慢慢散去了。

      院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言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他走到院门边,透过篱笆缝隙确认外面没人了,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陌生的世界,排外的环境。未来的路,似乎比想象中更难。

      他回头,看向地上那些散落的木屑和那个粗糙的卡榫。
      这些小东西,在旁人眼里或许只是无用的垃圾。但在他眼里,却是通往生存和可能改变的第一步。
      林言走过去,小心地将那个粗糙的木制卡榫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木屑,握在了手心里。

      日头渐渐西斜,给简陋的小院铺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晖,却驱不散深秋傍晚愈发明显的凉意。

      林言将那个粗糙的木制卡榫小心地藏进柴垛深处,又手脚并用,尽量不着痕迹地将散落的木屑扫到角落堆起。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疲惫袭来,手臂和肩膀因为不熟练的体力劳动而酸涩不已。
      他靠在冰凉的土墙上,望着天际慢慢晕染开的晚霞,肚子不合时宜地轻轻叫了一声。那碗糊糊提供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

      林言立刻站直了身体,下意识地理了理身上过于宽大的外衣,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篱笆门被推开,周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是清晨离开时的那身打扮,但肩上多了东西——一只羽毛鲜艳肥硕的山鸡,和一只看起来沉甸甸的灰毛野兔,都被草绳捆着脚倒挂着。他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捆用宽大树叶包裹着的什么东西,隐约有清新的植物根茎气息透出。
      血腥味和山野的气息随着他的归来,瞬间弥漫了小院。

      周骇的目光一如既往,先是锐利地扫过整个院子,似乎在确认他离开期间一切是否安好。他的视线在那堆被粗略打扫过、但仔细看仍能发现些许痕迹的木屑处微妙地停顿了半秒,随即自然地移开,最后落在了林言身上。

      林言屏住呼吸,不确定他是否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

      然而,周骇什么也没问。他只是将山鸡和野兔随手挂在灶房外墙的一个木楔上,然后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喉结滚动,水珠顺着他古铜色的脖颈滑落,没入衣襟。

      放下水瓢,他这才看向林言,将手里那包用树叶裹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林言迟疑地接过。树叶散开,里面是几块还沾着泥土的块茎,像是野山药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有一小把嫩生生的、不知名的野菜。

      “灶房,灶台上有火折子。”周骇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言简意赅,“把这些,和米一起煮了。”

      他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猎物:“那个,我来处理。”

      林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分配任务。他没有把他完全排除在生存劳动之外,也没有理所当然地让他坐享其成,而是用一种近乎平和的、分工合作般的口吻,告诉他该做什么。

      这远比纯粹的怜悯或忽视,更让林言感到一种奇特的被尊重感。

      “好。”林言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他抱着那包山货,转身走向灶房。

      周骇则取下山鸡和野兔,走到院子角落一个专门用来处理猎物的石台前,抽出腰间的短刀,动作熟练地开始放血、剥皮、清理内脏。
      他的动作快而精准,带着一种常年从事此道的利落,血腥场面在他手下显得近乎一种冷硬的艺术。

      林言走进低矮昏暗的灶房。里面比想象中更简陋,一口大灶,一个破旧的碗柜,角落里堆着些干柴和引火的茅草。他找到那个小小的陶米缸,里面的米不多,色泽发黄,颗粒粗糙。

      林言回忆着寥寥无几的野外生存知识和看过的纪录片,笨拙地生火、淘米、清洗块茎和野菜,然后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地放进锅里,加上水,盖上沉重的木锅盖。

      灶膛里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照亮了他沾着一点锅灰的脸庞。温暖的气息逐渐驱散了灶房的阴冷,也带来了一种人间烟火的踏实感。

      屋外是周骇处理猎物时规律的剁砍声;屋内是锅里逐渐升腾起的、食物混合的朴素香气。

      两种声音,两种气息,在这个黄昏的小院里奇异交融。
      当暮色彻底笼罩下来时,一顿极其简单的晚饭准备好了。一大陶盆内容模糊的块茎野菜粥,一小碗撒了点粗盐的、白水煮熟的鸡胸肉和兔肉,还有两个粗糙的杂粮饼子,看样子大概是周骇之前准备的干粮。

      两人对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木桌旁,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吃饭。

      周骇吃得很快,但并不粗鲁,沉默而专注。他将大部分肉都拨到了林言碗里,自己则主要喝粥和吃饼子。

      林言看着碗里那些虽然寡淡但实实在在的肉,又看看对面沉默吃饭的男人,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又松动了一丝。

      他尝试着咬了一口那杂粮饼子,粗糙拉嗓子,远不如现代的馒头包子。但他还是慢慢地、认真地吃着。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淹没在咀嚼声里。

      周骇夹菜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饭后,周骇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清洗。林言想帮忙,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不是你该做的,或者,你还做不好。

      林言站在院子里,看着男人在井边麻利地刷洗。夜幕低垂,繁星开始闪烁,晚风吹拂,带着寒意和泥土的气息。

      周骇洗完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林言面前。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言身上那件空荡荡的外衣和趿拉的草鞋上。

      “晚上冷。”他陈述道,然后转身进了正屋。
      不一会儿,他拿出来一条看起来陈旧但厚实的粗毛毯,递给了林言。

      “柴房,挡风。”他言简意赅地说完,不等林言反应,便径直走向正屋。

      但在推开房门进去之前,他脚步停了一下,侧过头,目光似乎扫过柴垛的方向,最后落在林言脸上。

      “夜里,”他声音低沉,融入渐起的夜风中,“别弄出太大动静。”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林言抱着那条厚实的毛毯,独自站在星空下,愣了很久。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他安分点?还是……默许了他某些小动作,只是提醒他注意分寸?

      这个古代猎户的心思,比他猎取的猎物,似乎更加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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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更新时间不稳定 偶尔灵感爆发日万也可能抽疯把存稿全部发了完结。 预收《总有人想害朕》古耽1v2Be 温柔腹黑国师攻/温柔竹马将军攻vs间歇性疑心病受 欢迎大家一起来看小国帝王的成长史!! 待填《今夜没有暴雨》现耽1v1OE 异国情调 你不追我也逃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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