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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高灯船聚 ...

  •   苍仁曲乘船,穿行于融江大大小小的船只,靠近同样悬着红灯笼的客船。

      客船其貌不扬,静泊于江面。
      一名体格健壮的“船夫”把守船头,是上次宴会随行萧择天的侍卫。

      苍仁曲登上船,向他出示令牌,“船夫”检查后,默然递还给她,随即掀开身后的船帘放她进去。

      船屋内,萧择天吃着月饼,眼皮不抬一下:“真够磨蹭,别以为有了新主,就忘了自己的任务。下回再让我等,我直接派人抓你过来。”

      这话听得苍仁曲心中窝了火,又不是她本意如此。为了赶来见他,那顿晚宴她都没好好吃,过来了还遭到一顿数落,实在无法容忍。

      她面容和气坐到对面,手支桌案,眨着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萧择天耳朵微红,月饼不嚼了,回瞪她:“你看我做什么?”

      苍仁曲突然眯起眼睛,笑呵呵道:“手下败将,你带出来的虾兵蟹能有什么本事?凭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想拿下我?做梦。”

      萧择天咂了一口,怒将吃剩的月饼对准苍仁曲狠狠砸了过去。

      意料之中,她躲开了。

      “有这闲工夫气我,看来你调查得很有眉目了吧,最好是真有用的消息。”萧择天压抑着怒气,咬牙切齿道。

      苍仁曲偏不如他意,讥讽道:“有这闲工夫在这游船吃月饼,看来倒卖军需给倭寇的案子,大人顺利了结了吧。”

      “啪!”萧择天怒拍桌案,“我闲?我特地赶回秀止与你会面,忙得连口热乎饭没吃上,只能啃两个月饼填填肚子,跟你交代完,就得连夜动身去处理那摊破事!”

      见他气急败坏,苍仁曲心中顿觉舒畅,面上却故作关切:“萧大人息怒。承蒙您如此看重,但愿我查到的消息,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萧择天重重“哼”了一声,侧过身子抱臂,赌气似的不肯看她。

      苍仁曲道:“这几日,谨公子命我核对‘八珍窖’的账目。此窖名义上为制作玉琼羹的官窖,每一笔账目都会专门抄录成副本呈送到宋府存档。”

      萧择天凝神侧听:“八珍窖?竟然和宋家有关……那些账目有什么可疑之处?”

      苍仁曲挠了挠头:“账目清晰合规,毫无破绽。我一非商贾,不懂经营之道;二非官吏,不明官场标准,看不出什么不出门道。”

      萧择天耐心敲点她:“例如,账上可有除了主营之外的收支?或是有无大额客商经常往来?”

      “你这么一说,让我想想……哦!账目上确实有一家粮商经常与之往来,叫‘颐丰粮行’,每月至少交易数十万两,几乎吞掉了近半流水。”

      萧择天:“颐丰粮行?!”

      “怎么了?”

      萧择天解释道:“倭寇的军需,便是从颐丰粮行的商道截获的。吴任称对此一无所知,都督府接到上报后至今没有动作。这件事迟迟查不下去,应该是上头有人保着他。”

      苍仁曲:“吴任?!”

      “怎么了?”

      苍仁曲解释道:“你父亲跟我提过,八珍窖前身名为‘陈珍窖’。陈珍窖的老板也叫吴任,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陈珍窖?那不是……”萧择天话音戛然而止,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苍仁曲明白他为何沉默,无非是不愿当她的面揭露心中旧伤,豁然道:“萧大人,一码归一码。您交办的差事是查清宋府的私产,我父母的旧事……无关紧要。”

      气氛微妙的沉默一会儿。萧择天不好再说什么,回到正题:“情况我都了解了。八珍窖之事我回头呈报萧良山。至于吴任这个人,我会盯紧着他。行了,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回去了。”

      苍仁曲纹丝不动,问道:“您接下来,还要继续处理公务?”

      萧择天眼露不耐:“不然呢?”

      苍仁曲再次睁着水汪汪眼睛直视他,这一次好言劝道:“萧大人,在外为官,本来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您家中有人等候,这中秋团圆之意,应是最该珍惜的”

      “回家?岛州倭患未除,我良心难安。小时候,萧良山也总不回家,只有寄往家的信。信里说,他若撂了挑子去团圆,便有千万家难以团圆。我曾不解,甚至怨愤,以为这是他不想着家找的借口罢了。既是天下之事,为何重担只落于他一人之身?其他人去哪了?如今,我也成了那个写信的人,说着与他一般无二的话。那道无解之问,从他的,变成了我的。”

      萧择天一边说着,望着天边明月,眼神里沉淀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圆月高悬枝头,树影婆娑。小诗站在临水石阶上,望着天上的满月,双手合十轻声祷念:“月儿真圆,希望家人平平安安,无灾无祸。”

      石举兰并肩而立,望着她被月光勾勒的侧脸,柔声问道:“小诗,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

      小诗对上他的目光,面露一丝忧色:“我家在鱼镇,这些年倭寇侵扰,那里难免受了波及……家里来信总说一切安好,可我哪里放得下心?想着再多攒些钱,就把他们接来秀止。”

      石举兰自然而然轻抚她的后脑:“若家里有事需要打点,尽管与我说,我在秀止多少有些门路,还是能帮上一些忙。”

      小诗羞红地别过脸去:“以后的事还远着呢,怎好意思劳烦你?而且……带你面见家人,对我而言,并非等闲之事。”

      石举兰微微低下头,呼吸几乎贴近她的脸庞:“你的手帕我都收下了,怎么知道未来说不定呢?”

      小诗感到有些热,目光胡乱瞄着江上船只,急忙转移话题:“你、你方才说阿曲游船去了?也不知她几时能回,我还想带她一起去诗会,眼看快结束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石举兰声音放软,毫不掩饰委屈道:“小诗,我们难得独处,再多陪我一会好不好?”

      小诗热昏了头脑,只听见自己喃喃答应下来:“……都依你。”

      石举兰含笑从袖中取出一页书笺:“前面我在诗会上瞧见几句好诗,特地抄录下来。我念给你听,可好?”

      小诗看不到书笺上的内容,好奇道:“哦?你念吧。”

      石举兰意味深长一笑,振振有词念道:“石案铺笺理旧辞,举毫对镜描眉峰。兰因絮果皆不问,唯愿君心同我心……不知在下得到哪位才女的芳心暗许,竟有幸在诗会上赠我这样一首藏名诗?”

      小诗红着脸,扑向他要夺走他手里的书笺:“你既知道,还当面念给我听!坏人!”

      石举兰笑得开心,扬手向后一抬,却不料打到路过的人。

      “哎哟!当心!”

      石举兰连声道歉。被打到的女子扶正发间的梅花簪,瞥见站在他旁边的小诗,下意识收回目光,紧忙拉着身旁的女子加快脚步离开:“快走吧,可别扰了人家约会。”

      “洛姐,我们方才聊到哪了?哦!偃人的材料!我当初实地考察时……”与她同行的女子滔滔不绝,声音跟着二人远走的距离,越来越模糊。

      “我好像在哪见过她?”小诗望着其中一名女子的背影,正努力回想着,突然一张书笺挡下来,糊住了她的视线。

      “阿兰!”她当即转身,恰好撞进了他的怀里,慌忙抬眼一望,那张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令她不禁恍惚一瞬。

      石举兰握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小诗,你可知,当我读着你的诗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吗?”

      他的心跳,快得吓人。连带着她的心跳也不自觉加快着,她弱弱问道:“我不知。”

      他的呼吸慢慢靠近,语气慢慢放轻:“我想着,下次月圆,我也想与你一同度过。”

      小诗呼吸错乱,不自禁闭上眼睛,胡乱点了头:“嗯。”

      树影之下,他吻了她。

      她与他度过了第一次月圆之夜。

      圆月倒影在江面,江流随之涌动。

      江船之上,苍仁曲听完萧择天一席话,有所触动,心中另有一番盘算:“萧大人,您格局高,心中装着大家,不像我只念着小家。不知年关时,能否向你父亲通融一下,放我回家一趟?”

      萧择天认真想了半天,最后拒绝干脆有力:“不能。刚才那些话,你全当我在放屁。”

      “为什么不能?”苍仁曲耐着最后一点性子问道。

      萧择天态度傲慢:“没有为什么。替我办事,就别妄想自由。就算你闹到萧良山面前,我也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话音一落,苍仁曲毫无征兆扑身过来,将萧择天狠狠撞倒在地!

      船身剧烈摇晃一番。帘外的侍卫招呼道:“大人,我下船了?”

      “下什么船!回来!”萧择天的怒吼被压得变调。苍仁曲的胳膊死死卡住他的脖颈,手劲持续加重。

      侍卫无语,站在船头稳固着船身。

      萧择天使劲挣扎着,苍仁曲几乎不为所动,贴在他耳边说道:“萧择天,狠话撂下太早,是会逼人反水的。萧良山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假,但不代表我心甘情愿为你们当一辈子牛马。”

      萧择天伸出一只手想要抓她,手腕被她反拧,“砰”地一声砸向地面。

      他气急反笑,满眼轻蔑低声道:“苍仁曲,事实如此,你心不甘情不愿,你都没有选择。无权无势,无声无望,连回家都得靠他人施舍。空有一身本事又如何?文武状元又如何?洗不清污名,见不得光,这就是你的命!”

      苍仁曲心头一悸,她愣神的瞬间,萧择天伸头猛然撞开了她,随即身形一拧,反将她重重压倒在地。

      船身又一阵摇晃。

      “萧择天!你!”苍仁曲挣扎着,试图伸手再度掐他脖子,而他早有预料般精准截住手腕,死死扣在半空。

      萧择天捏住她的肩膀,坏笑着:“就你会打嘴炮?这次可算让我扳回一局。”

      苍仁曲怒目圆睁:“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也就只能容忍你这般无法无天顶撞,要是换个人,今生今世都不得翻身。”

      “萧大人,你压着我,我可翻不了身。”

      经她一提点,萧择天将她字面意思理解过了头,从中尝到了权力的甘美。他情不自禁欺身压下,将她笼罩于阴影里,带着戏谑的笑:“中秋快乐,苍仁曲。”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扇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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