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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又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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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春见此挑眉,心里倒是轻松下来,又想起什么,赶忙说道:“我们就这样到他面前去会不会打草惊蛇?如果他是假余得知的话,他可是认识我们的,别到时候又来个死遁,大海捞针可不容易。”
池顾白听言,摇头缓声说:“我听说这位王元青最近在学子里呼声很高,之前在家里也听舅舅夸他文章写得好,这次又中了会元,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声,再过半月就是金銮殿试,哪会舍得就这样放弃,下次科考可是三年后了。
“而且这王元青不过手无缚鸡之力书生,却能几次三番甩掉我的人,定然有人相助,只怕他们早已发现端倪。能忍到现在都没走,想来他们也有所准备,并不会轻易离开。
“既然知道人跑不了,索性不如大大方方来跟他见见面。
“我就是要让王元青知道我在看着他,看看他接下来到底会如何做。”清润的声音缓缓流淌,话到最后显出一丝意气锋芒。
“还有我,我可是也会一直盯着他的。”林晚春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眼睛明亮。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今日聚才楼众多文人雅士聚首,林晚春来之前已经简单修饰过,因此在不认识的人看来只是一位有些清秀单薄的小厮,倒也看不出是位女子。
池顾白入座后,林晚春便站在他身后悄悄观察四周。
因今日是清谈会,席间众人均装扮素净,颇有仙风道骨之意,屏风后传来阵阵清雅丝竹之声。
“不好意思各位,陈某来迟了。”众人谈笑间有一明朗声音传来,随后便见三名男子前后进来。
领步的男子宽面粗眉,目光炯炯,身材伟岸,不像文人倒更像是武夫,身后跟着名精干劲装侍卫,紧随一旁的男子身形修长,面容清隽沉静。
咦?此人眼中有黑线?王元青?
林晚春拍拍池顾白肩膀,用眼神示意,见他微微颔首,心里有了底。
之前听池顾白提起,林晚春知道今天的清谈会是由车骑将军之子陈昂举办。
但是这王元青怎么会和陈昂走在一起?
众人起身见礼,待听陈昂介绍到身旁的王元青是今年的会元时,众人反应不一,有人欣然也有人面露不屑。
待两人入座后有人拱手向陈昂道:“陈兄也就罢了,这位王会元既是儒学学生,来我们这听三玄之道,不知可否听得懂呢?”说到最后抚须大笑,眼里尽是讥诮之意。
有人低低笑起,也有人低头饮酒,还有人看戏似的望着这边,没有人说话。
陈昂待那人说完,面色不变朗声笑道:“葛兄就是爱说笑,元青虽然是儒学学生,却精通三玄之道,见解精妙非凡,我引其为知己,葛兄可不要再拿他开玩笑了。”
对方听完,虽面露质疑却也拂袖悻悻坐下。
陈昂见他坐下,又接着对众人笑道:“何况如今天下海晏河清,正应百花齐放,陈某不也是在户部做着官呢嘛。”
众人应是,气氛便又活跃起来。
席间池顾白悠哉悠哉和旁人谈笑,时而酌酒时而尝尝点心小菜,姿态悠闲,仿佛真的只是来此聚会玩耍一般,林晚春虽心里疑惑却也耐住性子慢慢等。既然池顾白已有安排,她配合便是。
终于等到池顾白起身走向王元青,林晚春提着酒壶跟上前,两人聊了些庄周之类玄而又玄的话,均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谈至兴处池顾白举起手中酒杯向王元青笑道:“王兄见解精妙,池某受益匪浅,此杯敬王兄。”又示意林晚春给王元青斟酒。
王元青捂着杯口沉静道:“池兄谬赞,某不过照本宣科而已,不敢当精妙两字。”说着自己提起桌上酒壶稳稳斟了一杯。
池顾白见此咧嘴一笑也不说什么,两人又聊了几句,池顾白仿佛有些酒力不胜,甩了甩头起身告辞。
刚起身便脚步一个踉跄歪倒在王元青身上,不待林晚春去扶,池顾白已经双手捧住王元青的手,开始说起了胡话。
林晚春摸不准池顾白是故意的还是真喝醉了,也没真去把他扒拉下来。
王元青僵硬着身体左右闪避不得,拉扯间动静引来陈昂注意。
陈昂看着池顾白笑道:“池公子这是喝醉了?快来几个人把池公子扶起来到后边休息。”
便来了几个侍女扶着池顾白出门,池顾白也不抗拒,任由侍女扶着,脚步踉跄嘴里不住说着胡话。
林晚春紧紧跟在后面,几人进了厢房,将醉糊涂的池顾白放在床上,林晚春便让侍女们先出去,她留下来照顾。
目送侍女出门,林晚春回过头去看池顾白,却见他坐在床边,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两人担心隔墙有耳,不好在这里多说,静坐了片刻林晚春便扶着池顾白出门离去。
两人回到马车上,林晚春等池顾白坐定后便问:“你刚才做了什么?”
池顾白笑着睨去一眼,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袖,又抬手放在鼻子下轻嗅,接着皱皱眉目露嫌弃说道:“王元青从小就对枸杞过敏,沾上一点就会立马起疹子,我刚才在手上放了点枸杞粉。”
“但是刚才他并没有起疹子,所以他不是王元青!”林晚春恍然,接着问道:“那他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余得知?我刚才看过,他身上也有魔气。”
“是他,我年前派人去余家查探过,余得知前年五月出海游玩时不慎跌落海中,救起来后虽没有性情大变,却也有些变化,比如才学突然变好,还有从不碰海鲜。”池顾白点点头,笃定道。
“他不吃海鲜?可是禹南靠海,余得知不吃海鲜的话应该从小就能看出来。”林晚春说道。
“不错。”池顾白继续说道:“据了解余得知以前是没有这个禁忌的,家里人都觉得是因为落海所以心里有抵触。我前段时间买通王家厨师,得知这王元青近几个月也突然不吃海鲜。
“而且王家虽然在赤水城,但王元青年前走亲戚在落霞城停留过一段时间,一月才回赤水。落霞城据楠阳城不远,马车半日便到。”池顾白说完,喝了口茶润喉,又含笑去看林晚春反应。
“王元青对枸杞没有反应,加上他也不吃海鲜,十二月还在落霞城呆过,正与我们在楠阳城的时间相符,所以他就是假的余得知!”林晚春将所有信息连起来,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结果。
马车仍在前行,林晚春心情有些激动地将现在的所有线索整理一遍,又想起什么,疑惑问道:“这假余得知怎么会和陈昂走在一起?”
“陈家本是武将出身,但端朝一统多年,四海升平,朝中近些年崇文轻武,陈家也渐渐势弱。”池顾白沉吟片刻,猜测道:“陈昂是陈将军嫡子,却没有走武将路子,乃上一届文科状元,前途大好,当今圣上痴迷玄道,朝中百官也多钻营此道,他接近陈昂,又来清谈会,说不准也是为了官途通畅?”
林晚春并不认同,摇头道:“若只是为了官途,他有此才学,余得知这个身份就够了,又何必假死?”
两人想不出结果,决定还是按计划先盯着王元青,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
马车停在林晚春住处时,池顾白叫住她,从小几下面掏出个小木盒子递过去。
见林晚春疑惑看来,池顾白温声笑道:“这是刚才林姑娘尝过的和田药茶,可养胃祛湿,京都湿冷,林姑娘又经常忙着给病人看病吃不上饭,可多喝此茶。”
这么贴心?
林晚春看看木盒,又抬眼看看池顾白,池顾白笑容未变,目光很是坦荡的样子,就这样静静伸出手等她接过。
行吧,给你个面子。
林晚春拿过木盒,扬声道谢,掀起帘子下车去了。
池顾白的人一直盯着王元青,王元青却像是不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一般,每日只是在住宅里看书,或者与其他学子出游,与陈昂也见过几次面,偶尔还到护国寺去和主持聊聊佛经。
林晚春看着池宁带回来的信息,有些无语,又是儒又是道又是佛,这王元青可真是杂学。
池宁是池顾白的人,最近常给她送消息过来,轻功很好,就是性子有些跳脱。
护国寺?林晚春想起来,这护国寺自前朝便存于世间,历经五百余年不倒,寺庙香火鼎盛,信徒众多。
来这里这么久了也很少逛街,哪天休息去逛逛,林晚春如是想着。
但一直忙到四月中旬,林晚春都没来得及去护国寺,却等到了金銮殿试结果,王元青独占鳌头,连中三元。
御街夸官之日,城中海棠花开遍。
王元青骑在佩红花高头大马上,腰背挺直,面色冷淡,身穿红袍,头冠簪花。
道路两旁的人群皆面带笑容热情地送上赞美之词,或欣赏或钦羡的目光簇拥着状元郎。
真可谓是风光无限、荣耀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