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解意》铅笔断芯

6、艺术节的插曲

　　数学竞赛的风波尚未平息，青城一中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教学楼里张贴着五彩斑斓的海报，礼堂不时传来排练的音乐声，就连高三紧张的学习氛围也暂时被冲淡了几分。

　　“艺术节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我们班决定排一个话剧。”班会课上，文艺委员陈雨薇宣布道，“剧本已经写好了，是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教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谁演罗密欧啊？徐晏亭吧！颜值担当！” “朱丽叶呢？学习委员赵琳怎么样？” “要不要反串？感觉会很有趣...”

　　陈雨薇拍拍手让大家安静：“经过班委讨论，决定由徐晏亭同学饰演罗密欧，陆靳风同学饰演朱丽叶的表哥提伯尔特——也就是罗密欧的死对头。”

　　这个选角决定让全班都愣住了，随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太合适了吧！本色出演！” “现实中的死对头演戏剧中的死对头，绝了！” “期待期待！”

　　徐晏亭皱起眉头：“我拒绝。” 几乎同时，陆靳风也冷淡开口：“没兴趣。”

　　陈雨薇早就料到这个反应，笑着说：“这是班委一致决定的哦！而且李老师也同意了，说让你们通过演戏‘增进了解’。”

　　周明轩凑到徐晏亭耳边：“老班这是故意的吧？明显要搞事情啊！”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接受这个安排。第一次排练安排在周三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

　　礼堂舞台上，导演（由文艺委员陈雨薇兼任）正在说戏：“这一幕是舞会上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见钟情，而提伯尔特发现仇家的儿子混进来，勃然大怒...”

　　徐晏亭和赵琳（饰演朱丽叶）按照指导站好位置。尽管只是排练，但当徐晏亭念出那些经典台词时，台下观摩的同学还是忍不住惊叹。

　　“他真的好适合演罗密欧啊！” “颜值演技都在线，绝了...”

　　轮到陆靳风上场了。他穿着简单的校服，却自带一种贵族气质。当他说出提伯尔特的台词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冷漠与愤怒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仇人的奴隶竟敢套着笑脸混进来！”陆靳风的声音冷如寒冰，眼神锐利如刀，“为了保持这里的欢欣，我暂且忍耐；但这笔账迟早要算，定教他悔不当初！”

　　一段简单的台词，被他演绎得充满张力和威胁感，就连徐晏亭都不自觉地被带入戏中，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

　　“卡！”陈雨薇惊喜地喊道，“太棒了！陆同学，你演得真好！那种贵族式的傲慢和愤怒完全演活了！”

　　陆靳风迅速出戏，恢复平时的淡漠：“只是念台词而已。”

　　接下来的排练中，徐晏亭和陆靳风的对手戏成了最大看点。两人在舞台上剑拔弩张的气氛真实得让人窒息，特别是决斗那场戏，虽然用的是道具剑，但碰撞时的火花几乎让人相信那是真刀真枪。

　　“你们俩...”排练休息时，陈雨薇犹豫地说，“是不是太入戏了？感觉真的像要杀了对方一样。”

　　周明轩在台下嘀咕：“他们根本不用演，日常就是这样的状态好吧！”

　　最后一次完整彩排时，意外发生了。在决斗场景中，按照剧本设计，陆靳风应该虚晃一剑，徐晏亭闪避后反击。但不知为何，陆靳风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徐晏亭已经做出的闪避动作来不及收回，道具剑直接划过了陆靳风的手臂。

　　“嘶——”陆靳风倒吸一口冷气，白色校服袖口迅速渗出一抹红色。

　　排练顿时中断，大家都围了上来。

　　“没事吧？流血了！” “医务室！快去医务室！”

　　徐晏亭愣住了，他明明控制了力度，不应该造成真实伤害的。除非...

　　除非陆靳风故意没有及时闪避。

　　医务室里，校医为陆靳风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伤口不深，但划得较长，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怎么这么不小心？”校医责备道，“道具剑也能划这么狠？”

　　陆靳风面无表情：“意外而已。” 徐晏亭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包扎好后，校医暂时离开去取药。医务室里只剩下两人，气氛尴尬。

　　“你是故意的。”徐晏亭突然开口。陆靳风挑眉：“什么？” “你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慢了一拍？” 陆靳风轻笑一声：“班长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难道我还会自己往剑上撞不成？”

　　徐晏亭盯着他手臂上的绷带：“为什么？”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最终陆靳风移开目光，语气淡漠：“只是想看看，如果我真的受伤，班长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回答出乎徐晏亭的意料：“什么？” “好奇而已。”陆靳风站起身，走到窗边，“优等生、好班长、众人眼中的模范生...看到自己弄伤同学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徐晏亭握紧拳头：“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陆靳风转身，桃花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结果很有趣。你现在的表情——愧疚、困惑、还有一丝愤怒，很精彩。”

　　“你真是个疯子。” “或许吧。”陆靳风不以为意，“比起永远完美无缺的班长，我宁愿做个真实的疯子。”

　　徐晏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艺术节表演，我会申请换人。” “为什么？因为这点小伤？”陆靳风举起包扎好的手臂，“还是因为害怕再‘伤’到我？”

　　“我不想配合你的无聊游戏。” “真可惜。”陆靳风走近几步，声音压低，“但我开始觉得有趣了，班长大人。”

　　就在这时，校医拿着药回来了：“这是外用药，每天换一次。注意别沾水。”

　　陆靳风接过药：“谢谢老师。” 离开医务室，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张照片，”徐晏亭突然开口，“是你和母亲吧？”

　　陆靳风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这与你无关。” “我只是想说...抱歉。”徐晏亭语气生硬但真诚，“我不该未经允许看你的东西。”

　　陆靳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徐晏亭。夕阳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班长也会道歉？真稀奇。” “我做错的事，自然会道歉。”徐晏亭平静地说，“不像有些人，故意制造意外还理所当然。”

　　陆靳风轻笑一声：“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至于其他...就当是个谜题，班长这么聪明，不妨自己解开看看。”

　　艺术节正式演出当晚，礼堂座无虚席。徐晏亭和陆靳风的节目是重头戏，不少外班学生甚至老师都慕名而来。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决斗那场戏。当两人持剑相对时，台下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剑光闪动，身影交错。这一次，两人的配合却意外地默契，每一个动作都精准优雅，仿佛经过千百次排练。就连原本简单的道具剑术，也被他们演绎得如同真正的剑术对决。

　　当徐晏亭最终一剑刺中陆靳风胸口（当然是假动作），陆靳风缓缓倒地时，那种真实的痛苦表情让全场寂静无声。

　　按照剧本，罗密欧应该此时说出台词：“我被迫取你性命，宽恕我吧！”但徐晏亭看着倒在地上的陆靳风，突然即兴加了一句：

　　“为何命运让我们成为敌人，而非朋友？”

　　这句剧本中没有的台词让陆靳风明显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接上戏，用提伯尔特临终的台词回应：

　　“诅咒你们两家！你们夺去我的生命，也夺去了更多...”

　　幕布缓缓落下，掌声雷动。

　　后台，陈雨薇兴奋地跑过来：“太精彩了！特别是最后加的那句台词，简直是神来之笔！你们怎么想到的？”

　　徐晏亭没有回答，目光寻找着陆靳风的身影。发现他正独自站在角落，已经换下戏服，手臂上的绷带隐约可见。

　　“即兴发挥而已。”徐晏亭淡淡地说，向陆靳风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陆靳风先开口：“为什么加那句台词？” “突然想到的。”徐晏亭停顿了一下，“也许不只是台词。”

　　陆靳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班长也开始玩心理游戏了？” “跟你学的。”

　　就在这时，周明轩跑过来：“你俩在这儿啊！李老师找我们班合影留念，就等你们了！”

　　合影时，摄影师要求主演站在一起。徐晏亭和陆靳风被推到中央位置，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靠近一点！笑一个！”摄影师喊道。

　　徐晏亭下意识地向左挪了一步，几乎同时，陆靳风向右挪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丝毫没变。

　　周明轩看不下去，从后面推了他们一把：“别扭扭捏捏的！”

　　这一推让两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徐晏亭下意识伸手扶住陆靳风，碰到了他受伤的手臂。

　　陆靳风轻微地瑟缩了一下，但没有推开。徐晏亭立刻松手：“抱歉。”

　　这一刻，摄影师按下快门，捕捉到了一个难得的画面：徐晏亭略带歉意的表情，陆靳风微微惊讶的眼神，以及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

　　艺术节结束后，学生们陆续离开礼堂。徐晏亭发现陆靳风独自站在樱花树下，仰头望着满树繁花。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徐晏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你的手...还好吗？”

　　陆靳风没有回头：“死不了。” “那天在医务室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哪个问题？” “为什么故意不躲开？”

　　陆靳风沉默良久，终于轻声开口：“有时候，真实的疼痛比虚假的完美更让人安心。”

　　这个回答如同迷雾，让徐晏亭更加困惑。他还想再问，陆靳风却已经转身离去。

　　春风拂过，樱花如雪般飘落。徐晏亭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看似冷漠的转学生。在那副冰冷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自己竟然开始想要了解那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