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他死了,你们杀了他 ...

  •   里屋的门被撞开时,伴随着输液架倒地的“哐当”声。林峰攥着一根变形的输液管冲出来,输液管里还残留着半管透明药液,顺着管壁往下滴,在地板上砸出细小的湿痕。他太瘦了,洗得发白的病号服套在身上,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晃荡,像一张纸。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却还是死死挡在林建国的尸体前,单薄的肩膀绷得笔直。
      “别……别杀他……”林峰的声音气若游丝,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沉重的解脱,“要杀……就杀我吧。是我要换肾,是我拖累了爸妈,才让他们变成这样的……”
      白暮的菜刀悬在半空,刀刃上的血珠顺着刀尖往下滴,砸在林峰脚边的地板上。真视里,他清晰地“看见”林峰的影子——那团银灰色的影子虚弱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边缘微微发颤,却没有一丝墨色的恶气,反而裹着一团极淡的金,像蒙在灰布下的星光。那是未被污染的善,是在父母疯狂的恶潮里,唯一没被吞没的东西。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白暮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刀尖离林峰的胸口只有一寸。他想起十年前,林峰才刚上小学,攥着一颗水果糖跑过来,把糖塞进他手里,说“哥哥,老师说要分享”;想起五年前,他高考完,林峰偷偷攒了零花钱,买了个廉价的篮球给他,说“哥哥,你打球最厉害”。那时的林家,没有挖眼掏内脏的恶,只有一点稀薄却真实的暖。
      林峰点了点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病号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知道……他们把我锁在屋里,不让我出门,可我能听见。听见他们半夜打电话,说‘又找到一个流浪汉’;听见他们跟黑市贩子吵架,说‘钱不够就再等下一个’;听见他们对着我的照片哭,说‘一定要让林峰活’……”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指缝里渗出了淡红色的血。血珠滴在白暮的手背上,温热的,像初生的暖阳。
      “我劝过他们的,白暮。”林峰抬起头,眼泪混着血痕,脸更白了,“我说我不换肾了,我说我不想活了,可他们不肯。他们把我的安眠药扔了,把窗户钉死了,说我要是死了,他们也活不成……”
      他上前一步,伸手想碰白暮的胳膊,却因为虚弱晃了一下:“杀了我吧,白暮。杀了我,爸妈的执念就断了,你也能报仇,这样……就没人再死了。”
      白暮的刀猛地偏开,砍在了旁边的门框上,门被砍出了个大口。他想说“我不杀你”,想说“你该活着赎罪”,可话还没到嘴边,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响——是影烬局的烬火枪,这次的银蓝火焰比之前更亮,带着失控的灼热,像一道闪电劈进院子。
      “小心!”白暮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想拉林峰往旁边躲,可已经晚了。
      院墙外,影烬局的小队队长陈竹正死死盯着白暮的影子——那团泛着银光的“活影”让他彻底失了理智。十分钟前,他接到总部的指令,说“活影宿主是研究蚀影的关键,务必活捉”;五分钟前,他看见两名队员被白暮砍倒,影子散得连灰都不剩;现在,白暮就站在院子中央,活影在他脚下蠕动,像一块诱人的肥肉。
      陈峰的手指扣在烬火枪的扳机上,手心全是汗。院子里的火焰烧得太旺,黑烟呛得他睁不开眼,视线里只有白暮模糊的轮廓,还有那团刺眼的银光。他没看见林峰突然上前,没看见那个瘦弱的身影挡在了白暮前面,只听见身后的队员喊“队长,快开枪!”,然后手指一沉,银蓝火焰瞬间喷薄而出。
      “不——!”
      白暮的嘶吼撕破空气,比院子里的火焰声还刺耳。他眼睁睁看着银蓝火焰擦着自己的胳膊飞过,精准地打在了林峰的影子上——真视里,那团虚弱的银灰影子瞬间被火焰裹住,像被投入油锅的纸,发出无声的尖叫,一点点蜷曲、收缩,最后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影子消失的刹那,林峰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开始变得透明,能清晰地看见后面地板的纹路。他想说话,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然后是胳膊,是肩膀,是整个身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
      “为……为什么……”林峰的目光落在白暮身上,眼里满是困惑,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我只是……想要你们放过他……”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晃了晃,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根攥得变形的输液管,掉在地上,发出“嗒”的轻响,像一滴眼泪砸在地上。
      白暮僵在原地,空洞的眼窝对着林峰消失的方向,连呼吸都忘了。他能“感觉”到,那团极淡的金,彻底散了——那个唯一对他有过一丝善意、唯一想结束这场罪恶的人,死在了他最想保护的瞬间。空气里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突然变得无比浓烈,呛得他喉咙发疼,可他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块,空得发慌,又烧得发狂。
      “你们……杀了他。”
      白暮缓缓转过身,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嘶吼,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死寂的冷。他脚下的月眼牌突然开始发烫,烫得他皮肤发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贴在眼窝处。真视里的景象开始扭曲:影烬局特工身上的银灰影子,在他眼里变成了刺眼的红;院墙外的烬影尖啸声,成了催他复仇的鼓点;连院子里的树影、墙影、家具的影子,都开始扭曲、蠕动,像被唤醒的怪物,顺着地面往特工的方向爬。
      陈峰也慌了,他看着白暮空洞的眼窝,看着那里面似乎要溢出来的银芒,下意识后退一步,手里的烬火枪都在抖:“他不是蚀影!是意外!我们的目标是你!是活影!”
      “意外?”
      白暮低笑起来,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疯狂的恨意。他握紧菜刀,月眼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银芒,光芒穿透他的掌心,顺着手臂流遍全身,在他周身裹起一层银色的光晕。真视彻底失控了,他“看见”每个特工的影子里,都藏着一丝淡淡的黑——那是他们执行任务时,杀死无辜影子的罪;他“看见”陈峰的影子里,黑得更浓,那是之前为了抓噬影者,误杀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影子。
      “你们不是要杀蚀影吗?”白暮的身体突然动了,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冲向最近的那名特工。菜刀带着银芒劈下,速度快得让特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恶’!”
      那名特工想举枪反抗,可脚下的影子突然缠上他的脚踝,像藤蔓一样收紧,勒得他骨头发疼。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烬火枪掉在旁边,白暮的菜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银芒顺着刀刃渗入特工的皮肤,他的影子开始剧烈颤抖,像要从肉身里挣脱出来。
      “他只是个想赎罪的人……”白暮的声音贴着特工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温度,“他甚至不想活,他只想让这场罪恶结束。你们凭什么杀他?凭你们的‘正义’?凭你们手里的枪?”
      菜刀落下,特工的惨叫戛然而止。真视里,他的影子瞬间散了,只剩下一团灰雾,飘向院子里的火焰,被烧得连痕迹都没了。
      另外两名特工见状,端起烬火枪疯狂射击,银蓝火焰在院子里炸开,烧着了沙发的靠垫,烧着了窗帘的下摆,黑烟越来越浓,呛得人睁不开眼。可白暮的速度更快——真视让他能提前预判每一发子弹的轨迹,他像一道黑影,在火焰中穿梭,脚下的影子时不时缠上特工的腿,手里的菜刀不断落下。
      一名特工的子弹擦着白暮的肩膀飞过,打在墙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洞。白暮猛地转身,利用翻倒的茶几作掩护,影子从地面窜出,缠住特工的手腕。特工的烬火枪掉在地上,白暮扑上去,菜刀劈在他的胸口,银芒顺着伤口渗入,他的影子瞬间溃散,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最后剩下的陈峰,看着队员一个个倒下,彻底慌了。他转身想逃,却被院子里扭曲的树影缠住了腿。树影像无数只手,死死攥着他的脚踝,让他动弹不得。白暮一步步走近,银芒在他周身闪烁,像来自地狱的光。
      “队长,饶命!是意外!真的是意外!”陈峰的声音带着哭腔,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我可以带你去见总部,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
      白暮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菜刀。真视里,陈峰的影子在疯狂颤抖,那团黑色的恶气越来越浓,像要炸开一样。
      “记住,”白暮的声音贴着陈峰的耳朵,冷得像冰,“今天你杀了他,明天我就杀了影烬局里的每一个人。你们的‘正义’,我会亲手撕碎。”
      菜刀落下,陈峰的惨叫被火焰的“噼啪”声吞没。他的影子散了,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倒在地上,被越来越旺的火焰包围。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还有月眼牌微弱的嗡鸣。白暮站在尸体中间,身上溅满了血,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他低头捡起林峰留下的输液管,指尖触到塑料管壁时,还能感觉到一点残留的温热——那是林峰最后握过的温度,像小时候那颗水果糖的暖。
      “我会为你报仇的,林峰,他将那具尸体的眼睛摘下。”白暮把眼睛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他转身撞破后院的栅栏,往山林深处跑。真视里,远处的浮空艇正朝着这边来,艇身的烬火炮闪着幽蓝的光,比之前更亮,像一双双盯着猎物的眼睛——影烬局显然发现了这里的变故,更多的人要来了。
      他跑得飞快,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又开始渗血,但他已经麻木了。身后的火焰越来越远,院子里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渐渐淡了,可林峰消失的画面,却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双满是困惑的眼睛,那根攥得变形的输液管,还有那句“我只是想让你们放过他”。
      月眼牌贴着皮肤,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低语,不是烬的声音,更像是来自深渊的蛊惑,又像是他自己心底的执念:
      “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伤害你的人,杀了所有制造罪恶的人……让他们的影子,都为你陪葬……”
      白暮攥紧菜刀,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有银芒在闪烁。他知道,从林峰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只是为自己复仇的“眼月”了——他成了影烬局的死敌,成了这个扭曲世界里,最危险的“蚀月”。
      他要为自己活着,带着那双眼睛,带着蚀月,成为神,成为这么世界的王
      而这场猎杀,才刚刚开始。山林深处的风,吹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像在为他送行,也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吹响号角。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悠闲时光了,从他加入蚀月那一刻,命运的方向就此改变。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