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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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随着话语钻进他的骨髓，他的大脑麻麻的。
可怕的不是事情，而是人心。他不敢相信和统帅共事几十年，竟没能看透他为了自我利益而激发的狠毒，他敬佩的班长，彻底疯了。
以切尔诺人的未来为借口，报他几十年受贝洛人屈辱的仇。
他激动地把住小渔的双肩，认真地说：“小渔，如果之后统帅找你，千万不要去，你先来告诉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会解决的。”
“还有，他给你的是什么药？”
今早上班要来告状，小渔早就准备好了，药就被她带在包里。话音刚落，她回办公位上拿起公文包，找出了那支颜色奇异的药剂。
“这个，您看看。”
首席缓缓接过注射剂，他见过那一抹发光的黄色，之前与元枢会面时，饭局还请了几位苏家的人。
那时他们神神秘秘拿出来的，就是这个抑制剂，贝洛人称之为万能药。
抑制剂原名叫晓提取液，通常用来治疗贝洛人的皮肤病。
他们的先民到达莫科什大陆后，发现自己的皮肤溃烂，如果置之不理，不出三日那些溃烂的伤口就会冒出火焰，把人活活烧死。
切尔诺人是没有皮肤病的，他们不需要使用抑制剂。
药剂能出现在统帅手里，说明肯定是苏家的人，或者元枢赠送给他的。因为抑制剂一直以来都被苏家垄断，元枢也极难得到。
情况在首席看来又变得扑朔迷离，苏家只肯拿出三支的抑制剂，应该是珍贵万分的东西，统帅到底是要害她还是帮她？
他拿不准主意，可是事态紧张是谁都能轻易察觉到，依他对昔日好友的了解，他必定会发动战争。
不能再拖了！
首席紧紧攥着抑制剂，问道：“你是说你把这管药注射进你父母的血管里，他们就彻底断气了？”
“是的。”小渔表情痛苦，不愿直视首席的眼睛，对于父母的死，她犹如赤裸身子站在雨中，此刻她只愿自己是贝洛人就好了，科技那么发达，没什么病治不好。
“我了解了，小渔，你听着。”
首席语重心长地叮嘱：“以后统帅要是找你，你就找借口推掉，要么告诉我，别和他单独见面。辖区内的事务，就多拜托你了，我现在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只能让你多操心一点了……”
不等首席说完，小渔立马打断：“不，首席您别这么说，您对我有莫大的恩情，要不是首席的提拔，我哪有今天。有什么要求您提，我尽力去做。”
“我，我——”小渔说着突然哽咽，似乎又要哭了，“其实这几年来，我早就把您当成了我的家人，就像长辈一样。我们父母已经没了，我希望您健康。”
是啊，回忆被小渔的话穿针引线一幕幕展现在眼前，他的青春和人生，几乎都奉献给了切尔诺。
他参军的时候，切尔诺正在战后重建中，他和统帅于乱世一步步爬到这个位高权重的座位，也曾经历过切尔诺欣欣向荣的时期。
他的人生中没有爱情，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和统帅共事，谈起切尔诺的政治和经济发展，尽管计划还未实施，两人已经心潮澎湃。
可惜人是会变的，渐渐的人们为自己划分所属，为自己的群体争取利益，所以斗来斗去，吃亏的都是弱势一方。
统帅也许太过心急，他所疼爱的子民遭受压迫和屈辱，自己却无能为力，于是变得偏激。
不论任何偏激，最终还是要为大局让步，一只蚂蚁挥舞利刃，在人眼里如同滑稽的舞蹈。
首席一直深知这一点，如果要斗，那就要从长计议，显然统帅已经痴迷于此，甚至疯魔。
他第一次看见小渔，就被她身上那股坚毅的气质吸引，同年轻时的统帅一样，不管为了什么，他们似乎都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小渔做事认真仔细，却又带着孩子气，她入营时才十六岁，正是天真迷茫的时候。
谁知道年纪轻轻竟失去了父母，他不由得对这孩子有些许怜爱。
首席听完她的一席表白，湿润了眼眶，他伸手抚摸小渔的头顶：“好孩子，别担心，我会把一切都查清楚的。”
第二天首席给小渔开放了大部分权限，方便她接手工作，她相当于二首席辖区的半个领导了。
就在她升职的这天，正好报上来一件惨绝人寰的案子。
辖区偏远贫穷的村子，一个饿鬼暴起打劫了一名土医生的家。因为上门乞食被驱赶，干脆屠了土医生一家五口，随后窜逃在关口被抓。
小渔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她看过事发现场的照片后只觉得触目惊心，一家五口被砍得血肉模糊。
她午饭也吃不下，首席看她脸色不好，于是问了缘由。
小渔简述事情经过，首席脸色只讶异那一刹那，瞬间神情严肃，说：“这种罪犯，根据切尔诺公法，只能判死刑。但是具体情况，还需要我们亲自去问问。”
“去那里的监狱要多久？”首席又问。
小渔答：“开车走快通道的话四个小时。”
首席下了命令：“吃完中饭我们就出发，我带你实践实践。”
他们草草吃过午饭，带上几名护卫坐车去往目的地。
一路上景象从繁华变得荒芜，小渔看着车窗外地里的农民，仿佛看到了年轻的爸妈，那时候他们在外做工养家。
首席建议小渔和自己分头行动，她去问问周边村民对案子的看法和所知信息，自己去监狱亲自审审这个犯人。
乡下的监狱是那里用料最扎实的建筑了，监狱长听到首席大驾光临的消息，赶忙出来迎接。
没寒暄几句，首席让他直接带路去重犯的房间。
所谓的重犯只不过是个瘦精精的高个子，透过铁门的窗户，能看见他面颊凹陷，眼神已经失去人气，犹如森林里的大体型动物，穿着特制的囚服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沉默警觉。
首席想要监狱长开门，他进去和重犯谈谈，眼前这个男人却神色谄媚地劝阻：“首席大人，您最好还是别进去，他是个暴徒。这种密闭空间，万一他起了歹心——您知道的——风险太大了。”
“您想问什么，对着扩音器说就行了。”
首席思考一番，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按下扩音器按钮，问道：“里面的人，你如实回答我，你杀人，只有吃不上饭这一个原因吗？”
重犯听到他的问题，只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随后躺在床上，目光呆滞。
好在首席早有准备，他动动手指，守卫便从随行包裹里拿出一个大容量饭盒，一个水杯，从投食口递了进去。
乡下监狱的伙食不会太好，他们预算不够，被上头的人贪了也有可能。
二首席再万能，他也无法细节到每一个环节的腐败。
他准备好的伙食，都是上等食材精心烹制，哪怕狼吞虎咽吃完，嘴里还有回味。
饿鬼一见到吃的，眼睛发亮，从床上蹦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投食口，对着那些荤腥抓起来就往嘴里喂，几乎是机械式地吞咽，也不知道嚼碎了没有。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饿鬼吃噎着了，抄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那淡黄色的液体居然是酒，醇厚，带着果香。
可惜他来不及品味，喝水的时候他怯怯地瞟了一眼身边的监狱长，直到咽下一大口饭才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我，饿。”
首席看这样子再问不出什么来，何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摇摇头，只吩咐监狱长此重犯的判决已经明了，行刑前有任何情况必须立刻向他汇报。
监狱长点头哈腰：“好的领导，包在我身上。”
他在监狱转了转，出来等小渔会和，小渔一家家走访花的时间长了些，天色已晚，他才听到小渔关车门的声音，而他那时候累得睡着了。
首席睡眼惺忪，动了动身子，见小渔蹑手蹑脚的，声音含糊地问道：“回来了，怎么样？”
小渔脸上浮现歉意，她后悔吵醒首席睡觉，但还是认真回答了问题：“他们都说不怎么和这个人接触，只是经常撞见他乞讨，我问他们对于这个人饿疯了作案怎么看，他们都说人逼急了确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虽然有道理吧，可是他们回答的时候，提到这个人，表情都很怪异。”
“就像是隐瞒了什么事情没说一样？”首席接话，小渔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首席自嘲地笑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先不要打草惊蛇，慢慢查，自会露出马脚。治理辖区是这样的，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你尽心尽责。”
小渔半懂不懂地应着，首席把晚饭安排到了统帅那儿，“以后我的晚饭都和统帅吃，你自行安排吧，没事就多休息，辛苦你了。”
她也不懂首席为什么这么安排，不过还是照做给统帅发送邀约，统帅对于二首席的晚饭邀请从来不会拒绝，立马收到了回信。
接下来的好几天首席都不见影踪，但她只知道首席一定会和统帅按时共进晚餐，因为总是她替首席发出邀请。
到了和郝运约定的第五天，半夜她溜出房门，悄悄来到公寓后面的小花园。
夜色中她忽然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紧紧抱住，接着就是郝运粗重的呼吸声。
在郝运的怀抱中，她才感觉到紧绷的神经终于找到机会放松。
她不知道当一个领导那么累，下面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她怕自己出错引起争议，总是焦虑自己的考虑会不会不够周全。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郝运。”她不自觉地哭了出来，她的爱人时隔五日终于出现了，日思夜想，她还是不愿意郝运为了前途冒险。
郝运也是泪光闪闪，捧起小渔的脸一阵乱亲，边亲边回应小渔的想念。
“我也想你，非常想，小渔，我的小渔。”
夜里静悄悄，他们压制自己说话的音调，却仍难掩情绪激动，“我的时间不多，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要领队出发了，你等着我，我保证一定能回来。”
小渔一想到他万一回不来，就眼泪扑簌簌地掉，她受不了再次失去亲近的人，那种暗自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哀求道：“你别去，你别走，你要是回不来我也不想活了。郝运，我求你不要犯傻，现在回头，我帮你处理后头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会忍心放他走，因为郝运人生中就这一桩理想，为切尔诺做点什么，越重大他越觉得骄傲有价值。大我面前，她认清了自己的私心，哪怕这个国家覆灭，这一刻，她也只想和心爱的人苟活着。
郝运穿着特种服装，全身上下只看得全他的脸，她搂紧郝运，只抓到粗糙的布料。
小渔抽出手捧起爱人的脸，感受那一处鲜活的温暖。
他们头抵着头，郝运笑着：“傻小渔，你要相信你的未婚夫我有能力平安回来，我们只是先锋队，去打探情况，不是主力军。你成天搞政治搞军事，还不清楚这个吗？”
“等我回来，你就嫁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说着他狠狠亲了小渔一口，咬她的下唇，爱全化成那一阵痛。
小渔闷哼一声，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郝运是不会回头的，她只有抱着这个固执的笨蛋，珍惜离别前的每一秒。
第五声鸟鸣，远处的树因为鸟群的纷乱而颤动，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他们自觉松开恋人的手，临别深吻。
小渔目送那个墨绿的影子消失在花园尽头，心有希冀但如同石头悬在喉咙。
她双手合十，祈祷郝运一定能平安回来。
每月会议，连同统帅在内的十位首席只剩下六人，他们等了半个小时，两位大领导还没有来，连首席和统帅身边的亲信都没有出席。
不一会儿，会议室大厅外停了一辆将官专用车辆，车里下来两个人，正是小渔和统帅的贴身秘书。他们手持文件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统帅位置前站定。
小渔和那位秘书的神色严肃，略微沉重，秘书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随后抬头宣布：“让各位首席们久等了，直到昨夜统帅突发恶疾，我们才知道他于几日前已感染瘟疫，不幸的是统帅昨晚病发匆忙，未能救治成功，现已去世。二首席近几日与统帅接触频繁，也感染了瘟疫，目前正在治疗中；幸运的是因为统帅忙于国家事务未曾出门，城区内只有二首席感染了瘟疫。”
宣布完统帅的死讯，小渔接着说：“鉴于统帅病逝，切尔诺后续事务由二首席接任，他身体抱恙，我作为高级秘书将暂时负责大部分两人辖区内的大小事务，并进行日常的信息传递。各位首席有什么想上报的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传达并给出反馈。”
“承蒙首席厚爱，这个位置我就斗胆坐下了。”小渔云淡风轻地坐到统帅的位置上，而统帅的高级秘书还是待在他本来的位置，就在小渔身边，小渔克制着内心的不安，她突然觉得高处不胜寒。身处高位才知道，座下的一双双眼睛神色各异，深不见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