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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5 ...

  •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楼层,门缓缓滑开,沈衍跟在许砚后面出来,步子迈得有点碎。
      许砚掏出钥匙开了门,回头看了沈衍一眼:“在这儿等。”
      “哎!好!”沈衍立刻停下脚,像棵小树似的戳在走廊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背在后面,盯着自己的鞋尖数着砖。
      走廊里的声控灯亮着暖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也把屋里隐约传来的翻找声衬得格外清楚。
      没等多久,门又开了,许砚拎着个白色塑料袋出来,递给沈衍时似乎碰了下他的手背,又飞快收了回去。
      “给。”
      沈衍连忙双手接过来,指尖触到塑料袋冰凉的质感,心里却暖烘烘的。他迫不及待打开袋口——里面是件白衬衫,叠得方方正正,边角都压得平整,领口的纽扣一颗不落全扣着,凑近了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暖味,像晒透了的被子。
      沈衍正捧着衬衫,“叮”地掉出个小东西,沈衍捡起来一看,是小包樟脑丸,用半透明的纸包着,还打了小巧的结。
      “穿完记得晒,”许砚站在旁边,背着手,视线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带着不易察觉的发紧,“我怕皱。”
      “知道了知道了!”沈衍把衬衫往怀里一抱,像揣着什么宝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嘴角快咧到耳根,“放心吧班长!穿完我给你手洗!保证跟新的一样!”
      他笑得欢,但也注意到许砚转过头时,耳根悄悄泛了点浅红,只匆匆说了句“那我进去了”,就轻轻带上门。
      沈衍站在原地,抱着衬衫转了个圈,阳光的味道钻进鼻腔,甜得他心里发飘——原来白衬衫晒透了,是会让人想笑的味道。
      沈衍几乎是踹开家门的,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就捏着衬衫冲进了卫生间。卫生间的镜子蒙着层薄雾,他抬手抹了把,才把衬衫抖开往身上套。
      领口蹭过脖颈时,那熟悉的洗衣液味先飘了过来——清清淡淡的,带着点皂角的干净气,跟上次在图书馆弯腰捡笔时,从许砚袖口闻到的一模一样,像刚下过雨的草地,混着点泥土的湿意,又透着清爽。他扣纽扣的手指顿了顿,心里软乎乎的。
      等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他往后退了两步,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许砚的这件衬衫比平时许砚自己穿的略宽些,穿在沈衍身上合身得很:袖口熨得笔挺,垂在手腕上不长不短,刚好盖住一小截手腕;肩膀被衬得清瘦又利落。
      沈衍抬手扯了扯袖口,又对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嘴角勾了又压,压了又勾。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心里偷偷想:今天这模样,帅得能迷倒一大片人吧?
      念头刚落,又赶紧摇摇头。
      不对。他指尖在衬衫领口捻了捻,镜子里的少年耳尖悄悄红了。迷倒谁都不重要——最想让某个人多看两眼才对。
      去台球馆的前一晚,月光透过窗帘缝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了道细长的光。沈衍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单被蹭得皱巴巴的,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攥着手机犹豫半天,还是点开了和表哥夏宁琛的对话框——就是那个把家里借住的小孩放在心尖上疼的表哥。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把满肚子说不清的慌乱都塞了过去。那天晚上,夏宁琛没说太多大道理,只絮絮叨叨讲了些他和那个叫席简瑾的少年的小事:讲怎么偷偷给人留早餐,讲看人家刷题时忍不住放轻的脚步,讲发现自己动心时的慌和甜。
      沈衍趴在床上听着,听着听着就懂了——原来那些他以为的“不对劲”,都叫喜欢。是上课忍不住往许砚座位瞟的目光,是看到许砚被难题卡壳,自己比他还急着翻书的啰嗦;是许砚皱下眉就慌半天,对自己笑一下能甜到放学的忽晴忽雨;是捏着笔想戳他后背问问题,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的纠结;是睡前会偷偷数“明天能见到他几次”的盼头。
      也是那天晚上,沈衍蒙在被子里,对着天花板悄悄点了头:他喜欢许砚。
      一开始他是想逃的。对着镜子骂自己没出息,咬着牙说要跟许砚保持距离,可第二天看见许砚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
      沈衍靠在门框上叹气,算了,他这是彻底没救了。他总觉得,像许砚这样的人——干净、规整,连笔都摆得笔直的人,是不会喜欢男生的。
      可今天在走廊上,却看见许砚耳尖“唰”地红透了,像被夕阳染过似的。那一刻,沈衍揣着怦怦跳的心,忽然又看见了点细碎的希望,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悄悄冒了个芽。
      毕业照那天的阳光好得不像话,教学楼前的银杏树依旧金黄,嫩黄的碎影落在地上,晃得人眼睛发暖。
      全班同学挤在树底下排位置,吵吵嚷嚷的,沈衍被推搡着站到后排,踮脚往前排扫了一眼,视线立马就钉住了——许砚就站在最前面那排,背挺得笔直。他穿了件白衬衫,跟沈衍身上这件一模一样,连袖口折的弧度都差不多。领口系着条深色领带,打得规规矩矩,没歪一丝一毫。
      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把侧脸的轮廓磨得软乎乎的,连鼻梁上的眼镜片都泛着浅淡的光,像落了片碎金。
      沈衍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摄影师举着相机喊“都看这边——”,他才猛地回神,故意往许砚那边偏了偏头,肩膀也悄悄往那个方向靠了靠。
      镜头盖“咔”地掀开时,他看见许砚的目光从镜头移开,扫过人群,在他身上顿了顿——就那么一秒,快得像错觉,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耳根却悄悄洇出点红。
      沈衍心里“噗嗤”一声笑了,对着镜头咧开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眼尾都弯了,嘴角快咧到耳根,比平时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敷衍扯出的嘴角真诚多了,连眼里都盛着点晃人的光——那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藏在镜头后的小秘密。
      全班照的快门声落了没多久,人群就三三两两地散了。
      沈衍刚拨开几个凑过来聊天的同学,脚还没迈向许砚的方向,胳膊就被人猛地拽住——徐安勾着他的脖子往球场扯:“衍哥!走啊!趁天好去球场练练,下周友谊赛还得靠你呢!”
      沈衍下意识回头,许砚就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手里捏着本笔记本,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说话。
      阳光落在他发梢上,白衬衫的领口被风掀得轻轻动,他微微低着头,听人说话时会轻轻点头,侧脸软得像块浸了光的玉。
      “不去了吧,我还有事……”沈衍的话没说完,就被徐安半拖半拽地往球场拉。
      他踉跄着回头,又看了眼许砚的方向,才咬咬牙应:“去去去!就打半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
      可真到了球场,沈衍的心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拽不回来。
      手里的篮球拍得“咚咚”响,目光却总往教学楼的方向飘。队友传球过来,他抬手想接,球却“啪”地砸在胳膊上;好不容易站定投个三分,球偏得离谱,“哐当”撞在篮板上,弹回来差点砸中他的脚。
      “衍哥!你今儿个魂儿呢?”徐安拍了他后背一把,皱着眉笑,“眼神都直了,想什么呢?”
      沈衍弯腰揉了揉脚踝,没吭声。
      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许砚早上站在走廊里的样子——白衬衫领口的纽扣扣得严严实实,递给他衬衫时,耳尖红得像被晒透的樱桃,连指尖都泛着点粉。
      训练到一半,沈衍跳起来抢篮板,落地时没踩稳,脚踝“咔”地响了一声。他疼得龇牙咧嘴,半条腿都麻了,扶着队友的手才勉强站稳。“没事没事,”他摆了摆手,却不敢再动——脚踝已经开始发肿,一沾地就钻心疼。
      好不容易挨到训练结束,沈衍拒绝了徐安送他的提议,一瘸一拐地往教室挪。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响。
      快到教室门口时,他看见许砚正背着书包往外走,白衬衫的下摆被书包带勒出淡淡的印子。
      许砚也看见了他,脚步猛地顿住。他盯着沈衍一瘸一拐的样子看了两秒,没说话,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了?”许砚的声音比平时低了点,目光落在他肿得发红的脚踝上,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没事,就崴了一下,小毛病。”沈衍嘴硬,想挺直腰板装没事人,可刚一使劲,脚踝就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站稳。
      许砚皱着眉没接话,转身就往教室里走。
      沈衍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发慌——他这是生气了?还是嫌自己麻烦?
      正瞎琢磨着,许砚已经拎着个白色的医药箱出来了——是教室后排的班级急救箱。他走到沈衍面前,把箱子往旁边的课桌上一放,蹲了下来:“坐下,我帮你涂药。”
      沈衍傻愣愣地拉开椅子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砚。他蹲在自己面前,膝盖快碰到他的鞋尖,正小心翼翼地帮他卷袜子。
      许砚的手指很细,指尖蹭过他的脚踝时,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沈衍的心跳“咚咚”快了两拍,连脚踝的疼都好像轻了点。
      “肿得挺厉害。”许砚低声说了句,倒了点红花油在手心,双手搓了搓,直到掌心发热,才轻轻按在他的脚踝上。 “疼吗?”他的动作放得很轻,指腹顺着肿胀的地方慢慢揉着,目光抬起来时,眼镜片滑到了鼻尖,露出底下清亮的眼睛。
      “不疼。”沈衍梗着脖子说,其实疼得厉害,额角都冒了汗。可他看着许砚的头顶,看着他黑软的头发里,有一小撮不服帖地翘了起来,忽然就不想说实话了。他甚至有点想伸手,摸一摸那撮翘起来的头发——肯定像看起来那么软。
      许砚没说话,只是揉得更轻了些。掌心的温度混着红花油的辛辣味,慢慢渗进皮肤里,疼里带着点暖。
      涂完药,许砚帮他把袜子拉好,又转身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瓶热牛奶,塞进他的桌洞里。牛奶瓶还温乎着,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暖意。 “这个给你。”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清淡,却没立刻走,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能走吗?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沈衍连忙摆手,刚想再说句“我自己能行”,就见许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尖在镜架上顿了顿,背起书包:“我先走了。”
      “哎,班长!”沈衍连忙叫住他,看着许砚的背影,想起还没还的衬衫,声音又低了些,“衬衫……我洗干净了给你送过去?”
      许砚脚步停了停,回头时,夕阳正落在他嘴角,好像轻轻弯了一下,浅得像阵风拂过水面。“不用,”他说,声音里带了点软意,“你先养伤吧。”
      教室门被轻轻带上,最后一点脚步声也消失了。沈衍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伸手摸出桌洞里的热牛奶。
      瓶身温温的,正好暖透了他刚才被冷汗浸凉的手。他指尖往旁边一探,摸到张硬挺的便签,抽出来一看——是许砚的字,一笔一划都规整得像打印的:“医务室的红花油在第三格抽屉,别总用凉水冲脚。”
      沈衍捏着便签,指尖蹭过纸页的光滑,忽然想起前几天在操场练球。那天淋了场大雨,他抱着球在雨里瞎跑,余光瞥见看台下面站着个人,是许砚。那人撑着把黑伞,站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没过来,伞沿压得低低的,只露着截白衬衫的领口。原来他都看见了。
      沈衍把便签往口袋里塞,指尖都带着热意,连脚踝的疼都轻了大半。
      那天晚自习,沈衍从书包里掏出个烤红薯时,指尖还被烫得缩了缩。是他下午特意绕去校外买的,用纸巾包了足足三层,揣在怀里捂了一路,这会儿还冒着热气。
      刚把红薯放在桌角,就看见许砚走进教室,沈衍赶紧抓起红薯递过去,动作快得像怕被人抢。
      “谢你牛奶。”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声音也发飘,“这个,甜的。”
      许砚愣了愣,伸手接过来。热意透过纸巾渗过来,烫得他指尖缩了一下,却没松手。他低头咬了一小口,甜香“轰”地漫开来,热气往上涌,模糊了眼镜片。许砚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镜片,露出后面的眼睛——亮得很,像落了两颗星星,弯着往沈衍这边看:“挺甜的。”
      沈衍看着他嘴角沾的一点红薯泥,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比吞了十斤蜜还甜。他偷偷勾了勾嘴角,想:要是每天都能这样,递个红薯,看他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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