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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Chapter2 ...

  •   第二日天刚亮,沈砚舟就揣着谢清寒的剑谱,跑到藏经阁去还。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剑谱躺在矮凳上,蓝布包被叠得整整齐齐。他心里一动,连忙打开剑谱,朱笔批注的字迹映入眼帘,小箭头和简笔画看得他鼻尖一酸,直到看见“别再熬夜”那行字,才忍不住笑了出来,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
      他摸了摸怀里的小布包——里面是他攒了半个月的蜜饯,有梅子味的,有杏子味的,都是谢清寒爱吃的。趁着谢清寒去剑坪的功夫,他溜到对方的房门口,轻轻推开条缝,把布包塞进了谢清寒挂在衣架上的道袍袖袋里。
      等谢清寒辰时到剑坪时,沈砚舟已经站在那里了,手里握着剑,眼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谢清寒走过去,指尖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准备好了?”
      沈砚舟用力点头,剑穗在他胸前晃了晃:“准备好了!师兄,你看我今天的运气……”他话没说完,就见谢清寒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布包,正是他刚塞进去的蜜饯。
      谢清寒捏出一颗梅子味的,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看着沈砚舟泛红的耳根,淡淡道:“蜜饯不错,就是攒太久了,有点硬。”
      沈砚舟的脸一下子红了,挠了挠头:“那……那我下次攒新鲜的给你。”
      谢清寒没说话,只是拔出碎星剑,剑尖指向东方的晨光:“看好了,‘流星赶月’的根本,不在剑快,在气稳。”剑光起时,带起的风拂过沈砚舟的发梢,他站在原地,看着谢清寒的身影,突然觉得,这清冷的仙途上,有这么个人愿意为自己批注剑谱,愿意等着自己慢慢长大,真好。
      日头爬到中天时,剑坪上的晨露早已被晒得无踪无影。沈砚舟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青布道袍的前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刚把“流星赶月”的最后一式收完,剑穗还在半空晃悠,就腿一软,靠着旁边的石柱子滑坐下来。“师兄……”他拖着长音,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委屈,“我手腕都酸了,这式练得差不多了吧?要不……明日再练?”
      谢清寒收剑站在他面前,月白道袍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动着。他低头看了眼沈砚舟泛红的指尖——那是练剑时被剑绳磨的,却也确实比昨日稳了不少。这孩子向来好强,能主动说累,想来是真撑得差不多了。
      但看着沈砚舟仰着脸,眼里明晃晃写着“求放过”的模样,谢清寒心里忽然冒起个逗弄的念头。他故作沉吟,指尖在剑鞘上轻轻划了划:“可以啊。”
      沈砚舟眼睛瞬间亮了,刚要撑着柱子站起来,就听见谢清寒接着说:“既然不练剑了,那你随我去药圃帮忙吧。今早路过时,见李师叔的药苗该浇水了。”
      “……啊?”沈砚舟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像是被冻住的湖面。他想起前阵子被派去药圃帮忙的日子——蹲在地里拔草,蹲得腿麻;拎着水桶浇水,浇得胳膊酸;最要命的是给珍稀药草除虫,得睁大眼睛盯着叶子背面,半天下来,脖子都快僵了。
      他连忙摇着头摆手,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像只摇尾巴的小狗:“别啊师兄!我刚才说错了!”他扶着柱子噌地站起来,把剑往背后一背,挺了挺腰,“我觉得我还能再练!真的!你看我这手腕,好得很!”说着还故意挥了挥胳膊,只是幅度大了些,牵扯到发酸的肌肉,忍不住“嘶”了一声。
      谢清寒忍着笑,走上前。没等沈砚舟反应过来,他伸出手,用胳膊轻轻勾住沈砚舟的后颈,稍一用力,就把人往药圃的方向带。
      “晚了。”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话已出口,哪有收回的道理。”
      “师兄!师兄你放我下来!”沈砚舟被他勾着脖子,走得踉踉跄跄,只能小步跟着。他一边挣一边哼唧,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小猫,“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偷懒!我现在就去练剑,练到天黑!”
      “不必了。”谢清寒脚步没停,指尖还在他后颈轻轻挠了一下——那里是沈砚舟最怕痒的地方。
      沈砚舟果然“嗷”了一声,缩着脖子笑起来,挣扎的力道也小了:“师兄你耍赖!”
      “嗯,我耍赖。”谢清寒坦然应着,勾着他脖子的手却松了些,改成牵着他的手腕。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砚舟的影子歪歪扭扭地跟着,嘴里还在小声嘟囔:“药圃的虫子可多了……上次还爬到我袖口上……”
      谢清寒侧头看他,见他皱着眉,嘴角却微微翘着,眼里哪有半分真的不情愿。他心里软了软,放缓了脚步:“放心,今日不让你除虫。就帮着浇浇水,搬搬肥料。”
      沈砚舟眼睛一转,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那……浇完水,能给我买上次山下那家的糖糕吗?”
      谢清寒看了眼他亮晶晶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看你干活的模样。” “好嘞!”
      沈砚舟立刻精神了,甩开谢清寒的手,蹦蹦跳跳地往药圃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喊,“师兄你快点!晚了太阳大了,浇花就不好了!”
      谢清寒站在原地,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终于忍不住漾开。风吹过剑坪,带着远处药圃的草木香,他慢慢跟上去,觉得这正午的阳光,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
      日头渐渐爬到中天,药圃里的日光带着些微的燥意,却丝毫没影响沈砚舟的劲头。他拎着小锄头,一下下把药草周围的杂草刨干净,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落在青灰色的布衫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换作往常,这般忙活半个时辰,他定要拖着锄头往石阶上一坐,拉着谢清寒的袖子嘟囔“师兄,手酸”,可今日不同——怀里揣着的那半块糖糕的甜香,像是化作了无形的力气,从指尖一路暖到心里。他甚至主动绕到药圃最里头,把那几株被杂草遮了阳光的薄荷也打理得整整齐齐,连叶片上的尘土都用帕子轻轻擦了去。
      直到西边的云霞染透了半边天,金红的光斜斜地穿过药圃的竹篱笆,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沈砚舟才直起腰。他把锄头放回墙角,又仔细拍了拍身上的土,虽有些累,眼底却亮得像落了星子。他几乎是小跑着往谢清寒住的竹屋去,竹板路被踩得“噔噔”响,远远看见廊下立着的人影,便扬声喊:“师兄!师兄!”
      谢清寒正倚着廊柱翻医书,听见声音便抬了头。只见沈砚舟跑到跟前,鼻尖还沾着点泥土,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师兄,你去看看嘛,药圃里的草都除干净了,薄荷也浇了水,我都干完啦。”他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动,才带着点试探又满是期待地问:“那……那糖糕,现在可以吃了吗?”
      谢清寒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故意拖长了调子:“嗯……”他垂眸似在沉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沈砚舟抿着唇,连呼吸都放轻了些,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像只等投喂的小兽。这般模样实在太过鲜活,他忍了又忍,终是没绷住,唇角弯起个温和的弧度,笑声清浅地落进晚风里:“今日镇上的糕饼铺怕是已经收摊了。”见沈砚舟眼里的光暗了半分,他又补充道,伸手替他拂去鼻尖的泥土,“明日一早,师兄下山去给你买,买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沈砚舟本因“今日收摊”那话,眼底的光稍稍敛了些,像被云遮了半分的星子。可一听谢清寒说明日一早便去买,还是刚出炉的热乎糖糕,那点失落瞬间就散了。他眼睛倏地亮起来,比刚才跑过来时还要亮,嘴角咧得老大,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连带着说话的语调都蹦蹦跳跳的:“好!那就说好了师兄!”
      他怕谢清寒忘了似的,又往前凑了半步,小幅度地晃了晃手腕,强调道:“是刚出炉的哦!我等着呢!”说完,不等谢清寒再应,便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跑,跑出去三四步,又猛地顿住脚,飞快地回过头来。夕阳的金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金,他冲着廊下的谢清寒用力挥了挥手,声音被风送过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师兄,那我回去看剑谱啦!明天见!”
      直到沈砚舟的身影拐过竹径,看不见了,谢清寒才收回目光。他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替沈砚舟拂去鼻尖泥土时的触感,软软的,带着点少年人的温度。晚风拂过竹帘,带起一阵轻响,他望着沈砚舟跑走的方向,眼底漾开一层浅浅的笑意。
      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小事就能开心半天,藏不住情绪,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小时候给他块糖糕,他能追着自己跑半个山头,喊着“师兄”;如今长大了些,还是这般模样,为了块糖糕,能把药圃打理得一丝不苟,回头时眼里的光,和当年没两样。
      谢清寒轻轻叹了口气,却不是无奈,反倒带着些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他自小性子偏静,习惯了独处,可自从沈砚舟来了之后,这竹屋周遭似乎总多了些动静——或是练剑时不慎磕到石阶的轻呼,或是捧着医书歪头问“师兄这个字怎么读”的细碎嗓音,又或是像方才这样,带着满身热气跑来,只为讨一块糖糕的雀跃。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医书,书页被风掀起一角。或许,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吵是吵了些,却也……真的挺好的。至少这落日下的竹廊,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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