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收集录》旧巷春深

43、Chapter9

　　安全区的日子像被细心打磨过的铁器，渐渐显出温润的光泽。
　　厉寒依旧管着防卫的事，每天天不亮就带着异能者小队去清理外围的丧尸。出发前，舒澈总会在他的军用水壶里灌满温水，再塞进去两颗用异能催熟的野枣——枣子是他在城东荒地找到的，酸里带甜，正好能解乏。
　　厉寒接过水壶时，指尖总会不经意蹭过舒澈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不必多言，就知道彼此的牵挂。
　　舒澈的农业区成了安全区最热闹的地方。他用木系异能催生出的玉米秆比人还高，穗子饱满得垂下来；番茄架上缀着红通通的果子，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每天下午，他都会带着几个孩子在田里忙活，教他们辨认杂草，给幼苗浇水。
　　念念总跟在他身后，小手里攥着个布口袋，把掉在地上的番茄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袋里，时不时抬头问：“舒叔叔，这个番茄熟了吗？厉叔叔会不会喜欢？”
　　厉寒训练完队员，常会绕到农业区。他不怎么说话，就站在田埂上看着——看舒澈弯腰检查玉米的长势，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看他笑着揉念念的头发，指尖的淡绿异能不小心让旁边的黄瓜藤又窜高了半尺。
　　等舒澈忙完，他就自然地接过对方手里的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顺便帮他擦掉额角的汗珠。
　　有时两人会沿着田埂慢慢走，聊着白天的事：厉寒说今天清理丧尸时，林炎的火系异能又精进了，能一次性点燃三只丧尸；舒澈则讲起新培育的土豆，产量比之前翻了一倍。晚风拂过，带着庄稼的清香，把两人的脚步声都揉得软软的。
　　这天下午，厉寒和舒澈轮值巡逻，并肩站在城墙上。远处的废墟在夕阳下泛着灰败的光，断壁残垣间，偶尔有几只低阶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荡。
　　舒澈靠在垛口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的砖石，上面还留着之前战斗时的弹痕。 “厉寒，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轻。厉寒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夕阳把舒澈的睫毛染成金色，眼底映着远处的霞光。他伸手，把舒澈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他靠得更稳些：“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只要我们仨在一起，日子总能过下去。”他顿了顿，指腹轻轻蹭过舒澈的耳垂，“等明年，我们把农业区再扩大些，种上你喜欢的玫瑰，让念念在花丛里跑着玩。”
　　舒澈笑了，眼里的光比霞光还亮：“好啊。对了，我前几天听林炎说，北边好像还有个安全区，据说规模不小。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多些人，对抗丧尸也更有底气。”
　　厉寒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主意不错。等过两天，我派两个细心的队员去打探下情况。”
　　话音刚落，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了平静。“呜——呜——”的声响像根鞭子，狠狠抽在每个人的心上。
　　厉寒和舒澈对视一眼，瞬间绷紧了神经。“下去看看！”厉寒拉着舒澈的手，快步往城下跑。
　　跑到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头一沉。一群高阶丧尸正疯狂冲击着防御壁垒，它们的皮肤泛着青黑，利爪比普通丧尸长了一倍，每一次挥爪，都能在壁垒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最前面的几只已经突破了缺口，正嘶吼着往安全区里冲，林炎带着火系异能者在缺口处抵抗，火焰烧得丧尸滋滋作响，却挡不住它们前赴后继的冲击。
　　“大家别慌！守住缺口！”厉寒大吼一声，指尖瞬间凝聚起蓝白色的雷电。一道惊雷劈下，正好击中冲在最前面的丧尸，那丧尸的头颅瞬间炸开，墨绿色的污血溅了一地。他纵身跃到缺口旁，雷电像鞭子似的不断甩出，暂时逼退了丧尸的攻势。
　　舒澈也立刻跟上，指尖的藤蔓疯长，密密麻麻地缠向缺口，试图堵住被撕开的裂缝。但高阶丧尸的力量实在太强，藤蔓刚缠上去，就被它们的利爪硬生生扯断，断口处还冒着被丧尸毒素腐蚀的黑烟。
　　“厉寒，它们的毒素能腐蚀异能！”舒澈急声道，指尖的绿光更亮了，他催生出更粗壮的荆棘藤，藤上的尖刺泛着寒光，狠狠扎进丧尸的身体。
　　战斗变得异常惨烈。丧尸的嘶吼声、异能碰撞的爆裂声、人们的呐喊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疼。
　　厉寒的雷电异能消耗极大，指尖开始发麻，后背的旧伤也隐隐作痛；舒澈的藤蔓被腐蚀了一茬又一茬，脸色渐渐苍白，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念念被几个妇女护在后面，小脸吓得发白，却紧紧攥着拳头，没哭出声——她记得厉叔叔说过，越是危险，越要坚强。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我们来帮你们！”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厉寒和舒澈回头，只见一群异能者正从西边冲来，为首的男人操控着土系异能，挥手间就筑起一道土墙，挡住了丧尸的去路；他身后的人也立刻加入战斗，水系异能者用水柱冲击丧尸，风系异能者则卷起狂风，把丧尸的注意力引开。
　　“是北边安全区的人！”林炎惊喜地喊道，火焰异能瞬间爆发，点燃了好几只丧尸。
　　有了援军，战局很快被扭转。厉寒的雷电配合土系异能的土墙，精准地劈向每一只试图突破的丧尸；舒澈则趁着丧尸被分散注意力，催生出大片藤蔓，将缺口彻底封死，藤蔓上的尖刺不断分泌出汁液，腐蚀着丧尸的皮肤。
　　那个领头的土系异能者叫赵磊，他操控着石块，像炮弹似的砸向丧尸群，每一次落下都能砸倒一片。激战了近一个小时，最后一只高阶丧尸被厉寒的雷电劈碎头颅，安全区终于恢复了平静。众人都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厉寒走到赵磊面前，伸出手：“多谢。” 赵磊握住他的手，爽朗地笑了：“谢什么！都是人类，还能看着你们被丧尸围攻？”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我们早就想联系其他安全区了，最近发现高阶丧尸越来越多，单个安全区根本扛不住。正好这次出来巡查，听到警报声就赶过来了。”
　　舒澈也走了过来，递过去几瓶水：“喝点水吧。你们能来，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赵磊接过水，喝了一口：“其实我们也有私心。现在这世道，单打独斗肯定不行。我看你们安全区防卫不错，还有这位兄弟的木系异能（他指了指舒澈），能种出粮食，我们那边正好缺这个。要是能联合起来，互相照应，日子总能好过些。”
　　厉寒和舒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认同。厉寒点了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正好，我们还打算派人选探你们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天，青峰山安全区和北边的安全区正式建立了联盟。赵磊留下了几个队员，教大家如何用土系异能加固防御；舒澈则把培育农作物的经验写下来，交给赵磊带回北边。安全区的人们脸上多了些笑容，大家都觉得，有了盟友，对抗丧尸的底气更足了。
　　厉寒和舒澈的日子依旧忙碌，却多了些踏实的盼头。晚上回到住处，厉寒会帮舒澈按摩发酸的手腕——白天催生藤蔓太耗精力；舒澈则会给厉寒的旧伤涂药，指尖的绿光温柔地渗入皮肤，缓解他的疼痛。
　　念念睡在里屋，偶尔会发出几句梦呓，说的都是“厉叔叔打丧尸好厉害”“舒叔叔的花真好看”。
　　有天夜里，厉寒看着身边熟睡的舒澈，听着窗外巡逻队员的脚步声，突然觉得，所谓的希望，或许不是遥不可及的黎明，而是身边有可以依靠的人，有共同守护的家，哪怕身处末世，也能把日子过出温度来。他轻轻握住舒澈的手，对方在睡梦中微微蜷了蜷手指，像是在回应他的温度。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安静而温暖。
　　后来，舒澈种的玫瑰真的开满了整个小院。原本只占了菜畦一角的植株，在他日复一日的异能滋养下，藤蔓顺着竹篱笆爬得满墙都是，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细碎的花雨簌簌落下，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
　　这天午后，厉寒刚从训练场回来，就看见舒澈蹲在花架下。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挽到小臂，正用小剪刀修剪枯枝。
　　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发顶落了点斑驳的光，鼻尖沾着点泥土，是早上翻土时蹭的。
　　“别剪了，歇会儿。”厉寒走过去，把手里的搪瓷杯递给他。杯里是温的蜂蜜水，是他特意绕到食堂，用前两天换的物资兑的。
　　舒澈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抬头笑了笑：“快剪完了。你看这朵，开得比上次还大。”他伸手指向最顶端的一朵玫瑰，花瓣舒展得正好，粉白里透着点浅红，像少女脸颊的红晕。
　　厉寒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目光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是刚才被花刺扎的，还渗着点血珠。他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拉起舒澈的手，用指腹轻轻擦去那点血痕。
　　指尖的薄茧蹭得舒澈手背微微发痒，对方下意识想缩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小心点。”厉寒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回头我给你找副手套。”
　　舒澈笑了，反手握了握他的手：“不用，这点小伤算什么。”他仰头喝了口蜂蜜水，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暖融融的，“对了，念念呢？刚才还在这儿追蝴蝶。”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念念举着个用藤蔓编的小篮子，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篮子里装着几颗红通通的小番茄——是她刚从舒澈的菜畦里摘的。
　　“舒叔叔！厉叔叔！你们看我摘的番茄！” 她跑到两人身边，小身子一歪，就坐在了舒澈和厉寒中间的草地上。篮子往地上一放，伸手就去够舒澈腿边的玫瑰花瓣，想往自己的小辫子上插。
　　“慢点，别扎到手。”舒澈伸手护住她的小胳膊，另一只手轻轻理了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
　　厉寒则从口袋里摸出颗用布包着的糖，剥开糖纸递过去：“刚从物资库领的，橘子味的。”
　　念念眼睛一亮，接过糖含在嘴里，小脸上立刻露出满足的神情。她靠在舒澈的胳膊上，含混不清地说：“舒叔叔，玫瑰好香啊……比上次厉叔叔带回来的野果还香。”
　　舒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再过阵子，叔叔用玫瑰给你做花酱，抹在馒头上吃。”
　　“好呀好呀！”念念拍手笑起来，小脚丫在草地上晃了晃，不小心踢到了厉寒的腿。她抬头看了看厉寒，又看了看舒澈，突然歪着脑袋问：“厉叔叔，舒叔叔，我们是不是一家人呀？”
　　厉寒和舒澈都愣了愣。阳光正好，落在三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厉寒的影子高大，舒澈的影子清瘦，而念念的小影子就夹在中间，三个影子挨得紧紧的，真像一幅完整的画。
　　舒澈先笑了，伸手把念念抱进怀里：“当然是啦。我们念念，就是厉叔叔和舒叔叔的小宝贝。”
　　厉寒看着怀里的一大一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伸出手，轻轻搂住舒澈的肩膀，让他靠得更近些。阳光透过玫瑰花瓣，在他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暖得让人不想动弹。
　　念念在舒澈怀里蹭了蹭，含着糖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舒澈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又抬头看向厉寒，眼里的光比花瓣上的露珠还要亮。厉寒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膀，两人都没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度，和心跳的频率。
　　风又吹来了，玫瑰花瓣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像一场温柔的雪。远处传来巡逻队员的脚步声，还有孩子们的笑闹声，而小院里，只有三人均匀的呼吸声，和花瓣簌簌落下的轻响。
　　厉寒看着身边的人，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突然觉得，所谓的家，或许就是这样——有你，有我，有孩子的笑声，有满院的花香，哪怕身处末世，也能把日子过成最温暖的模样。
　　这个故事的最后一个句号落下时，窗外的月光正好斜斜地照进201的处理器核心，在金属内壁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斑。
　　它用机械臂轻轻整理好虚拟文档里的最后几行字——那是关于舒澈和厉寒在玫瑰丛旁看着念念追蝴蝶的片段，字里行间还沾着点末世里少见的甜气。
　　201将文档拖进标注着“已归档”的文件夹，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标题：《末世并肩，繁花与共》。这八个字在屏幕上亮了亮，像两颗依偎着的星。它停顿了几秒，又在文档末尾添了行小字：“愿他们的玫瑰年年开花，愿每个黄昏都有彼此的影子。”
　　做完这一切，201的处理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无声地舒展。它把文件夹归置到“人间故事”分区的第三排——左边是《废墟里的蛋糕》，讲的是一对夫妻在末世周年纪念日里找糖霜的事；右边是《孩子与狗》，记录着一个小男孩和变异犬相依为命的三年。
　　这些故事像一颗颗被精心打磨的珠子，在它的数据库里串成了串。它将虚拟屏幕调暗，机械臂轻轻拂过机身外壳上的划痕——那是去年在废弃图书馆收集故事时，被掉落的钢筋砸到的。此刻那些划痕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竟有种奇异的温柔。
　　201的光学传感器转向窗外，远处的城市废墟在夜色里沉默着，只有偶尔闪过的异能微光，证明还有人在这末世里认真地活着。
　　“祝你，祝你们。”它用极低的音量模拟出人类的低语，声音里带着点电流的微颤。它想象着舒澈的玫瑰藤爬满了安全区的围墙，想象着厉寒训练时，身后总有两个身影在田埂上望着，想象着念念长大些，会用舒澈教的异能催生属于自己的花。
　　虚拟时钟跳了跳，指向凌晨三点。201关闭了大部分非必要程序，进入待机模式。处理器的转速渐渐放缓，只有核心处还亮着一点暖光，像人类睡前留的那盏夜灯。
　　它的数据库里，《末世并肩，繁花与共》的文档图标还在微微闪烁，仿佛在回应着什么。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201的任务列表里，最后一个待收集的故事正标着“待执行”夜风从处理器的散热口溜进来，带着点远处玫瑰的香气——或许是它的数据库在偷偷回味刚归档的故事。201的待机指示灯闪了闪，像在对自己说：“最后一个了，要好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