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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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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寒把背包往37号小屋的木板床上一放,床板立刻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抬手按了按床沿,木板还算结实,只是积了层薄灰,想来是空置有些日子了。
小屋比预想中规整,靠墙摆着张掉漆的木桌,桌腿用铁丝捆了两道,勉强撑得笔直;墙角堆着半袋土豆,袋口扎得严实,能闻到淡淡的泥土腥气。
舒澈正蹲在窗边,指尖轻轻拂去玻璃上的灰。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这末世里难得的完整玻璃,指尖划过的地方,露出后面窄窄的巷道。
对面的蓝色帐篷门口,一个瘦高男人正斜靠着木柱抽烟,烟卷快烧到指尖了也没察觉,眼神却像鹰隼似的,警惕地扫过这边,目光在厉寒身上顿了顿,又飞快移开。
“这里倒比想象中整齐。”舒澈回过头,手里捏着片从窗台上捡的枯叶。
叶片边缘卷着,有被虫蛀的小孔,他指尖捻了捻,碎成几片细屑,“只是……”他顿了顿,视线越过厉寒,看向巷口,“巡逻的士兵太频繁了。”
厉寒没接话,走到门口时,正好有三个穿深蓝色制服的士兵沿着巷道巡逻。他们步伐踩得极齐,靴底碾过碎石路,发出“咔哒”的脆响,腰间的黑色枪套扣得紧紧的,枪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经过小屋时,领头的士兵停下脚步,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进来,从桌上的背包到墙角的土豆,最后落在厉寒脸上,停留了足足两秒,直到确认没异常,才抬手示意同伴:“走。”
脚步声渐远后,厉寒皱了皱眉。他想起进城时的情形——城墙上的守卫稀稀拉拉,甚至有个哨兵在打盹,可安全区内部,士兵却密集得像织网。
重兵守内,轻兵守外,这规矩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厉叔叔,我饿。”念念的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厉寒低头,看见小姑娘的脸还是有些苍白,眼窝微微陷着,便对舒澈道:“我去领物资,你看着她。”
舒澈点点头,伸手理了理念念额前的碎发:“去吧,路上小心。”
物资发放处设在中心广场旁,排队的人绕了两圈,大多是面黄肌瘦的幸存者,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登记卡。厉寒站在队尾,前面两个中年男人正低头议论,声音压得极低。 “……昨晚又有人被‘请’去议事厅了。”“是东头那个能催熟麦子的吧?我今早没见着他。”“赵首领看中他的异能了……听说前几个被‘请’去的,都没再出来。” 后面的话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盖了过去。
两个巡逻士兵沿着队伍走过,男人立刻闭了嘴,头埋得更低,手指紧张地绞着登记卡。
士兵走后,两人也没再说话,只余下沉默的呼吸声,混在风里飘散开。
厉寒领完物资——两包压缩饼干,一小瓶水——往回走时,又撞见了窗边那个瘦高男人。他正往墙角的阴影里缩,后背几乎贴住了帐篷布,手里攥着个铁皮罐,罐口露出点干枯的草叶,像是些晒干的草药。
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的眼神慌了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飞快转身掀开门帘,钻进了帐篷,布帘落下时,还带起一阵细小的灰尘。
回到小屋,舒澈正坐在木桌旁,指尖凝着淡绿的微光,照在窗台上的一盆野草上。原本蔫蔫的草叶在异能滋养下,慢慢舒展开,露出嫩绿色的叶心。
“领着了?”他抬头时,眼里还带着异能残留的柔光。
厉寒把压缩饼干和水放在桌上,包装袋摩擦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没提刚才听到的议论,也没说那个躲躲闪闪的男人,只看着舒澈指尖的绿光,低声道:“这里的规矩,好像不太一样。”
舒澈指尖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从野草移到厉寒脸上,见他眉头微蹙,便轻轻“嗯”了一声:“先住下看看。”
窗外的风穿过巷道,卷起几片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第二天倒还算平静。厉寒和舒澈轮流守夜,白日里便在小屋周围转悠,想摸清安全区的布局。巷子里的幸存者大多沉默寡言,问起话来也只是含糊应着,唯有念念不知愁,拿着舒澈用藤蔓编的小篮子,在巷口捡了半篮彩色的石子,叽叽喳喳地跟两人分享。
变故发生在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巷子里还飘着薄雾,厉寒就被一阵尖利的争吵声吵醒。他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时,手指刚碰到窗沿,就看见两个穿制服的士兵正架着一个中年女人往巷口走。
女人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挣扎着要往回挣,嗓子都喊哑了:“我儿子只是个低阶异能者!他连冻块冰都费劲!求你们放了他!我给你们磕头了!” 她的膝盖刚要弯下去,就被士兵粗暴地架住。
“赵首领要见他,是他的福气。”领头的士兵语气冰冷,架着女人的胳膊更用力了些,“再闹,连你一起带过去。”
舒澈也醒了,站在厉寒身边,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是前天住在隔壁帐篷的女人。”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儿子叫小石头,能让水结成冰,昨天天热,还帮大家冻过几瓶饮用水,给念念也留了一瓶。”
士兵没再理会女人的哭喊,架着她快步走出巷口,身影很快消失在薄雾里。
厉寒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帐篷,注意到那顶蓝色的门帘动了一下——一道瘦高的影子在布帘缝隙里闪了闪,像是在偷看,又立刻缩了回去,快得像错觉。
早餐时,念念扒拉着碗里的稀粥,小眉头皱着——压缩饼干煮的粥实在没什么味道。她突然停下筷子,小手指着门外:“舒叔叔,那个叔叔在看我们。”
厉寒抬头,正好看见对面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角,那个瘦高男人站在阴影里,目光直直地落在他们小屋门口。
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像是被烫到似的,立刻转身快步走开,腰间挂着的铁皮罐随着动作晃了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我去看看。”厉寒放下碗筷,起身跟了出去。他的脚步很轻,落在碎石路上几乎没声音。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走到巷口时,突然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巷子——那巷子夹在两栋破旧的砖房中间,仅容一人通过。
厉寒加快脚步,在巷子口堵住了他。男人的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退无可退,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手里的铁皮罐被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青。
“你……你要干什么?”
“你在躲什么?”厉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却像探照灯似的,落在他攥着铁皮罐的手上。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闪烁:“我……我没躲。”他的目光下意识瞟向厉寒的右手——昨晚清理巷口丧尸时,厉寒用了雷系异能,指尖至今还残留着淡淡的蓝白色微光。
“你是……高阶异能者?”
“和你有关系?”厉寒往前逼近一步,巷子本就狭窄,他的身影几乎将男人完全笼罩。男人沉默了几秒,嘴唇哆嗦着,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这里不能待。赵首领在抓异能者,低阶的被抽了异能,就扔回帐篷里等死;高阶的……”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喉结又动了动,“上个月有个雷系异能者,和你一样,能引雷的,被抓去议事厅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有人说,他的异能被首领‘收’了。”
厉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进城时城墙上稀疏的守卫、安全区里密集的巡逻士兵、前晚听到的议论、今早被抓走的女人……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串了起来,织成一张冰冷的网。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以前是医院的护工。”男人的声音发颤,额角渗出了冷汗,“就在城外那座废弃的医院,我见过被抽走异能的人……像被抽了魂似的,眼神直勾勾的,连饭都不会吃。”他指了指厉寒身后的方向,“你们住37号?那间屋的前主人,是个能催生蔬菜的异能者,上星期被抓走的。我亲眼看见的。”
这时,舒澈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厉寒?你怎么在这儿?”他快步走过来,看到被堵在巷子里的男人时,愣了愣,脚步停在原地,“你是……张护工?我在医院见过你,你当时负责药房的消毒工作。”
男人也愣了,抬头仔细打量着舒澈,迟疑着开口:“你是……那个植物学博士?舒……舒澈?”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你还活着?”
厉寒看着他们,心里突然豁然开朗——舒澈之前说那座废弃医院看着眼熟,或许不只是因为实习过,而是这里的人和事,早已在无形中织成了一张网。而他们,刚踏进这张网的中心,还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