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收集录》旧巷春深

38、Chapter4

　　一路走走停停，算起来离青峰山安全区只剩两天路程了。
　　这天午后，他们绕过一片坍塌的居民楼，远远望见一栋爬满常春藤的白色建筑——是座废弃医院。
　　楼顶上的红十字架锈得只剩半截，却还是一眼就能辨认。舒澈的眼睛亮了亮，脚步下意识加快了些：“医院里说不定有药。”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背包带，那里放着半本快翻烂的草药图谱，“抗生素、消毒水，甚至可能有未过期的止痛药。”
　　厉寒没说话，只是先一步走上前。
　　医院的玻璃门碎了大半，他用匕首拨开缠绕的藤蔓，率先走了进去。
　　大厅里积着厚厚的灰尘，挂号台的玻璃柜倒在地上，病历单散落一地，被风卷得簌簌作响。
　　“分头找。”厉寒压低声音，“你去药房和中医科，我去病房区。注意头顶和角落。”
　　“你小心。”舒澈叮嘱了一句，转身走向走廊深处。他的木系异能对植物敏感，刚走到中医科门口，就察觉到墙角的草药柜后有微弱的生命波动——不是丧尸，是几株还活着的艾草。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倒塌的药柜，指尖凝聚起绿光，想先催活这几株能消毒的艾草。
　　就在这时，头顶的天花板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厉寒刚检查完一间病房，正准备转身，听到声响的瞬间，血液几乎凝固。他猛地抬头，看见天花板的水泥块簌簌掉落，一只高阶丧尸正从破洞里扑下来——青灰色的皮肤紧绷在骨头上，利爪泛着寒光，目标赫然是蹲在地上的舒澈！
　　“小心！” 厉寒的吼声和动作几乎同时发出。他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只知道身体比思维更快，硬生生用后背挡在了舒澈上方。
　　“噗嗤——” 利爪刺穿布料的声音清晰得可怕。厉寒疼得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却还是死死按住丧尸的肩膀，另一只手凝聚起狂暴的雷电。
　　“滋啦——”惊雷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丧尸的头颅瞬间被劈得粉碎，墨绿色的污血溅了厉寒一身。
　　“厉寒！” 舒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猛地扑过来，指尖的藤蔓瞬间缠住厉寒流血的后背，绿色的异能拼命往伤口里涌。
　　那只利爪几乎穿透了肌肉，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是丧尸的毒素。
　　“你干什么！”舒澈的手在抖，异能输出得太急，嘴角已经溢出了血丝，“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厉寒疼得闷哼一声，却反手抓住了舒澈的手腕。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狠戾，甚至带着点后怕的猩红：“下次站在我身后。”
　　舒澈愣了愣，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恐惧，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加大异能的输出，直到看到伤口处的黑色慢慢褪去，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才松了口气。
　　厉寒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低着头，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还有舒澈异能带来的草木清香。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怕慢了半秒——怕眼前的人像当年的队友一样，在他面前倒下，再也起不来。
　　“好了……”舒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扶着厉寒的胳膊，想让他靠在墙上休息，“伤口太深，得找些纱布包扎。”
　　厉寒点了点头，却没松开抓着他的手。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散落一地的艾草叶上。
　　厉寒看着舒澈眼下的青黑，突然觉得，这后背挨的一下，值了。
　　厉寒后背的伤不算浅，丧尸的利爪划开了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虽经舒澈用异能紧急处理，可稍一动作还是牵扯得钻心疼。
　　舒澈看他走路时后背绷得笔直，额角还渗着冷汗，便直接在医院三楼找了间空病房：“先在这儿养两天。”
　　病房里还算整洁，白色的床单虽蒙了层灰，却没沾血污。靠窗的位置有张铁架病床，舒澈用藤蔓将床板擦干净，又从隔壁房间拖来张椅子，才扶着厉寒坐下。
　　“你别动，我去打点水。”他说着就要往外走，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住院须知”时，却莫名顿了顿——纸页上的字迹模糊，可那排版和角落的医院logo，总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甩了甩头，把这点异样压了下去。当务之急是厉寒的伤，哪有空想这些。
　　接下来两天，舒澈几乎寸步不离。他用异能催生了能消炎的“青叶草”，捣碎了敷在厉寒的伤口上；又在医院食堂的废墟里找到半袋大米，煮了稀粥，一勺一勺喂给厉寒。
　　念念则在病房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给厉寒递块干净的布条，一会儿又拉着舒澈的手，指着窗外的麻雀问：“舒叔叔，小鸟也会怕丧尸吗？”
　　厉寒的恢复速度比预想中快。第二天傍晚，他试着抬了抬胳膊，虽还有些牵扯感，却已能正常活动。“明天可以走了。”他对正在收拾东西的舒澈说。
　　舒澈却直摇头，把刚找到的一瓶维生素片塞进厉寒手里：“急什么？离青峰山只剩两天路，不差这一天。养好了伤再走，免得路上发炎。”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现在是伤员，得听我的。”
　　厉寒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嘴角动了动，终究没再反驳。
　　第三天上午，厉寒靠在床头养神，念念趴在床边画画。他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指尖碰到个硬壳物件——是本旧相册。封面是磨损的向日葵图案，黄色的花瓣褪了色，边角却被摩挲得发亮。
　　他翻开相册，第一张就是舒澈。照片里的他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的仪器旁，嘴角弯着浅浅的笑，眼里是未被末世打磨过的清澈。
　　往后翻，有他和几个年轻人挤在樱花树下比耶的合影，有他捧着奖杯的样子，还有一张是在温室里拍的，他蹲在一片玉兰花丛旁，指尖轻触花瓣，神情专注。
　　“你怎么找到这个的？”舒澈端着水进来，看到相册时愣了愣，快步走过来凑着看。他的指尖轻轻点在樱花树下那张照片上，指腹摩挲着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老人：“这是我导师，周教授。他总说我研究的植物‘能救命’，还说等我毕业，就一起培育抗辐射的新品种。”
　　厉寒翻到最后一页，发现透明塑封里夹着片压干的玉兰花瓣，米白色的，边缘带着点淡粉，和舒澈背包里那株精心养护的玫瑰花瓣，竟有几分相似的温润。他合上相册，递还给舒澈：“留着吧。”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或许能再种出玉兰。”
　　舒澈接过相册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厉寒的手。两人的指尖都带着点凉，却像有股暖意顺着相触的地方漫开。
　　他们都没说话，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窗外的风穿过断墙，卷起地上的碎纸，发出簌簌的声响。
　　舒澈摩挲着相册封面的向日葵，眼眶微微发热。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是他当年实习过的医院——那个曾经有明亮的走廊、温暖的病房、摆满绿植的温室的地方，会在末世里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可看着身边的厉寒，看着趴在床边打盹的念念，又觉得或许正如导师所说，有些东西，总在绝境里，悄悄生着希望。
　　从医院出发后，厉寒和舒澈之间的氛围悄然变了。
　　有时厉寒清理前路丧尸，回头时总能看见舒澈站在不远处，藤蔓在他指尖绕成圈，像是在无声等待；有时舒澈蹲下身研究植物，起身时会发现厉寒已经把周围的碎石踢开，留出一片干净的空地。
　　念念抱着舒澈编的草兔子跑在中间，偶尔回头看看，会歪着脑袋问：“厉叔叔，你怎么总看舒叔叔呀？”
　　厉寒会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指尖摩挲着匕首柄：“没看。”
　　舒澈则会笑着揉揉念念的头发，眼底的光落在厉寒背影上，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子。
　　这种微妙的默契，像溪边悄悄滋长的青苔，不用言说，却在每一步同行里，慢慢铺展。又赶了两天路，青峰山安全区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灰色的围墙依山而建，墙垛上的电网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门口站着几个穿制服的守卫，正挨个检查进入的幸存者。
　　“总算到了。”舒澈松了口气，伸手理了理念念被风吹乱的头发。厉寒把背包往肩上紧了紧，目光扫过围墙——墙很高，却能看到内侧隐约有士兵走动的身影，只是门口的守卫，算上检查的，统共不过五人。
　　轮到他们时，守卫拿着检测仪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绿灯亮起，守卫挥了挥手：“进去吧，登记处往前走第三个帐篷。”
　　穿过城门的瞬间，厉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安全区内部远比想象中规整，碎石铺就的道路两旁搭着整齐的帐篷，甚至能看到几间用砖石砌的小屋。但最让他在意的是巡逻的士兵——几乎每隔几十米就有一队，荷枪实弹，步伐整齐，可城墙上和门口的守卫，却稀疏得不像话。
　　“怎么了？”前面的舒澈发现他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鼻尖沾着的点灰尘。
　　厉寒摇摇头，把心里的疑问压下：“没什么。”他走上前，自然地牵过念念的另一只手——小姑娘的手暖暖的，攥着他的手指晃了晃。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效率很高，核对信息后，递给他们一张纸条：“37号小屋，前几天刚空出来的，里面有床和简单的家具。”
　　跟着指引往住所走时，厉寒的疑惑更甚。路上遇到的幸存者大多面黄肌瘦，看他们的眼神里带着羡慕，甚至有个老婆婆拉住舒澈的衣角，小声问：“你们是刚从外面来的？还能进去吗？我儿子上个月想进来，说名额满了……”
　　舒澈安抚地拍了拍老婆婆的手，说不出话。
　　厉寒牵着念念走在后面，看着那间越来越近的小屋，又瞥了眼远处巡逻的士兵，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这么多人挤破头想进来的安全区，为什么会有空置的住所？那些搬出去的人，又去了哪里？风吹过安全区的旗帜，发出猎猎的声响。
　　厉寒抬头看向围墙外的青山，阳光正好，可他总觉得，这片看似安稳的地方，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