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Chapter3 ...
-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战斗像块磨石,把厉寒的精力一点点磨得见了底。尤其是左肩那处旧伤,是末世前执行任务时被流弹擦伤的,虽不致命,却总在阴雨天或过度劳累后隐隐作痛。此刻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左手插在口袋里,不动声色地按在肩窝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沾满尘土的衣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直到一道阴影挡住了头顶的光线。
厉寒抬头,看见舒澈端着个豁口的搪瓷碗走过来,碗里盛着深绿色的药汤,冒着淡淡的热气,还飘着几片他叫不出名字的草叶——想必是用异能催生的草药。
“刚在山坳里找到的‘透骨草’,能活血。”舒澈直接在他身边坐下,岩壁上的碎石硌得人发疼,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伸手就要掀厉寒的袖子。
“不用。”厉寒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声音有些发紧。他不习惯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尤其是这处带着过往印记的旧伤。可舒澈的手却没收回,反而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指尖带着草木的暖意,还沾着点泥土的湿气,顺着厉寒的手腕往上,精准地按在肩窝的痛点处。
“别硬撑。”舒澈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草叶,“伤口僵着,再拖下去该发炎了。” 话音刚落,厉寒就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绿色异能顺着对方的指尖渗入肩膀。
那股能量不像雷电那样暴烈,反而像温水漫过僵硬的肌肉,一点点驱散着深处的酸痛。紧绷的肩颈渐渐放松下来,连呼吸都顺畅了些。他垂着眼,看见舒澈的眉头微微蹙着,专注地调控着异能的输出,鬓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厉寒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刚才舒澈为了催熟草药,在山坳里蹲了足足半个时辰,回来时脸色就有些苍白——显然异能消耗并不少。
“你也歇会儿。”厉寒抓住舒澈的手,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拉开。他拿起旁边的搪瓷碗,碗壁还带着余温,里面还剩小半碗药汤。
厉寒把碗递到舒澈嘴边,语气不容置疑:“我不渴。”
舒澈愣了愣,看着厉寒紧绷却带着一丝关切的侧脸,又看了看递到眼前的药碗,最终还是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药汤入口微苦,带着草木的涩味,可咽下去时,却好像有股淡淡的甜意从喉咙里漫开,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岩壁下的风还在吹,带着山间的凉意。
厉寒看着舒澈喝完药汤后微微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这处困扰他多年的旧伤,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在废弃工厂又待了三天,厉寒左肩的旧伤总算缓了过来。
清晨他试着抬了抬胳膊,虽然还带着点微麻的坠感,但已不影响挥刀。
舒澈蹲在稻草堆旁,正用异能催生一株“醒神草”,淡紫色的小花在指尖绽开时,念念突然从草堆里蹦了出来,小手抓住舒澈的衣角:“舒叔叔,这花能吃吗?”
小姑娘的精力彻底恢复了,脸颊透着健康的粉,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的琉璃。这几天她总缠着舒澈,一会儿问“为什么蕨类叶子会变紫”,一会儿又指着天上的云问“能不能用异能把云变成棉花糖”。
舒澈从不觉得烦,每次都蹲下来,耐心地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偶尔还会用藤蔓编只小兔子,逗得她咯咯直笑。厉寒靠在门口看着,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觉柔和了些——末世里,这样鲜活的笑声,比罐头里的肉还稀罕。出发那天,天格外蓝。
他们沿着溪流往青峰山走,念念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弯腰捡起好几块好看的石子,又或者追着蝴蝶跑两步,裙摆上沾了草屑也不管。
厉寒背着两人的背包走在中间,舒澈则跟在最后,手里牵着根细长的藤蔓,藤蔓的另一端系在念念腰上——怕她跑太远,遇上危险。
傍晚时,他们没找到能落脚的屋子,连废弃的棚屋都没见着。
眼看天色渐暗,厉寒正打算找片地势高的空地扎营,舒澈却突然停住脚步,指尖指向密林深处:“里面有水声。”
穿过半人高的杂草,一条小溪赫然出现在眼前。
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圆润的鹅卵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水面上投下细碎的金光,像撒了把碎银。岸边长着几丛野生薄荷,绿叶上沾着水珠,风一吹,清凉的香气就漫了过来。
厉寒先上前,指尖凝聚起微弱的水系异能——他的异能虽以雷电为主,但也能感知水质里的杂质。指尖浸入溪水的瞬间,他皱着的眉松开了:“没污染。”
确认安全后,他才脱下外套。外套上沾着前几天战斗时的血污,早已发黑变硬,他蹲在溪边,用石头压住外套的两角,掬起溪水洗手。
指尖的血痂遇水软化,顺着水流漂走,露出底下泛着淡粉的新肉。
舒澈这时也走了过来,把背包放在岸边,拿出几个空水壶准备打水。他的指尖刚要碰到水面,手腕却被猛地抓住。
“先别碰。”厉寒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没松开手,另一只手抽出后腰的匕首,精准地挑下片带着水珠的薄荷叶,然后用叶尖在舒澈手背上轻轻擦拭——那里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是下午清理丧尸时蹭上的尸毒残留,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薄荷的清凉混着溪水的湿意,舒澈的手背微微发痒。他看着厉寒专注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把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虎口的疤痕在光影里若隐若现。舒澈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揶揄:“厉队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厉寒的动作顿了顿,手背上的触感还没散去,他能感觉到舒澈的指尖微微蜷了下。他没回答,只是松开手,把自己刚装满水的水壶递过去,壶口还冒着水汽:“用我的先喝。”
舒澈愣了愣,接过水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厉寒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他低头喝了口水,溪水的清甜里混着淡淡的薄荷香,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心里都暖融融的。
厉寒看着他喝水时微扬的下颌,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岸边的薄荷还在散发着香气,溪水潺潺地流着,念念在不远处追着蜻蜓跑,笑声像银铃似的。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安静,比打赢十场仗、抢回十箱物资,都让人觉得安心。
入夜后,溪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厉寒怕夜里涨潮,特意选了块离溪水足有三丈远的高地。他用石块垒好火塘,枯枝在里面烧得噼啪响,火星子窜起来,把周围的黑暗逼退了些。舒澈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外套——就是那件总被他打理得干净的白衬衫,虽然衣角沾了点灰,却还是能看出原本的模样。他抖了抖衣服上的草屑,蹲下身想铺在草地上:“今晚就将就下,我和念念挤挤。”
“别用这个。”厉寒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正往火堆里添柴,火星子溅在他鞋面上,他也没动。舒澈愣了愣,手里的衬衫还悬在半空:“怎么了?” 厉寒没看他,只是盯着跳动的火苗:“你明天还得穿。”顿了顿,他解开自己腰间的军用外套,扔了过去,“用这个。”那外套是深绿色的,布料厚实,虽然袖口磨得起了毛,却比衬衫挡风多了。
舒澈接住外套,指尖触到布料上还残留的温度,突然笑了。他扬了扬眉,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厉队这是……怕我冻着?”
厉寒的耳尖悄悄泛红,却硬是偏过头,看向远处黑漆漆的树林,声音硬邦邦的:“废话多。”
舒澈笑了笑,却把军用外套叠好,放回了厉寒身边。“不用,”他指了指自己的白衬衫,“晚上风大,你火力再壮,也得穿件外套。”他说着,重新拿起自己的衬衫,铺在草地上,又从背包里摸出块干净的布,盖在上面。
“念念,过来。”舒澈朝不远处的小姑娘招招手。念念正蹲在火堆旁数火星,闻言立刻跑过来,小跑到舒澈怀里。舒澈的衬衫确实大,他把念念抱进怀里,外套往两人身上一裹,只露出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这样就不冷了。”他拍了拍念念的背,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眼睛慢慢闭上。厉寒坐在火堆对面,看着舒澈把念念护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把自己的军用外套往身上拢了拢,却还是觉得,刚才应该再坚持一下的。
后半夜,火堆的火势弱了些。厉寒起身添柴时,瞥见舒澈的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极了。他走过去,轻轻碰了碰舒澈的胳膊:“换我。”
舒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念念,又看了看厉寒,摇了摇头:“不用,我不困。”
“别硬撑。”厉寒的语气和上次舒澈劝他时如出一辙,“明天还得赶路。”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想把念念抱过来,却被舒澈按住了手。
“她认人,醒了该闹了。”舒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却还是把念念往怀里紧了紧,“我抱着就行,你守着火。”
厉寒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没再坚持。他回到火堆旁,往里面添了根粗柴,火光重新亮起来,照在舒澈和念念身上,暖融融的。他靠在树干上,没再闭眼,只是盯着跳动的火苗,听着身边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觉得这夜好像也没那么长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溪面上还飘着薄雾。
舒澈先醒了,他轻轻把念念放在草地上,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
厉寒已经打好了水,还用异能催熟了几个野果,放在干净的石头上。
“醒了?”厉寒递过去一个野果,“洗洗吃。”
舒澈接过野果,指尖碰到厉寒的手,两人都愣了愣,随即又像没事人似的移开目光。
念念这时也醒了,揉着眼睛扑进舒澈怀里:“舒叔叔,我饿。”
“吃野果。”舒澈把野果递给念念,又看了看厉寒,“走吧,争取今天多赶点路。”
厉寒点了点头,背起背包走在前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三人身上,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像一串紧紧相连的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