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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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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沈妄寻来的证据,这场风波平息得比预想中快了太多。
医院的就诊记录调了出来,助理小张拿着聊天记录和当日工厂照片当众作证,再加上沈妄手机里那张医院走廊的合照——照片里谢砚辞扶着老爷子的手还攥得紧紧的,眼底的关切做不了假——桩桩件件摆出来,铁证如山。
谢明海那张“证据”被拆得连底裤都不剩,站在谢老爷子面前时,脸白得像张纸,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谢父被谢老爷子在书房训了半个钟头,出来时脸还挂着红,虽没明着跟谢砚辞道歉,却把手机递了回来,递的时候别开脸,闷声说了句“手机没电了,我让管家充了”,禁足的话再没提过。
谢明海的下场干脆利落——被谢老爷子撤了公司所有职务,罚回老宅闭门思过,每日抄家训,抄不完不许吃饭。那几个跟着起哄的董事也敛了气焰,再在公司碰见谢砚辞,脸上堆的笑比以前还热络,一口一个“谢总”,生怕他记仇。
所有人都以为谢砚辞会趁这个机会把权抓得更牢,甚至把谢明海彻底踢出谢氏,永绝后患。可谁也没料到,风波平息后的第一次董事会上,谢砚辞竟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辞职报告,轻轻放在了会议桌中央。
“我决定辞去谢氏集团继承人的职务,”他站在桌前,西装革履依旧,神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海外项目的负责人,也请董事会另选他人。”
会议室里“嗡”地一声炸开了锅。谢父刚要拍桌子骂人,谢砚辞又补了句:“我打算自己开家设计公司,做些我真正喜欢的事。”
“胡闹!”谢父的巴掌终究是拍在了桌上,震得茶杯都晃了晃,“你当谢氏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设计公司?那能挣几个钱!有什么出息!”
“爸,”谢砚辞看向他,目光坦然,“我从小就按你们的要求学商、学管理,做你们眼里‘完美的继承人’,做了快二十年了。”他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现在,我想做谢砚辞了。”
董事们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谢砚辞没再看任何人,只是把辞职报告往桌中心推了推,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门在他身后关上时,他听见了谢父压抑的怒骂,却没回头。
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见沈妄靠在他那辆黑色辉腾边,手里举着相机对着天空拍,指尖在相机上点点划划,不知道在调什么参数。听见脚步声,沈妄猛地回头,看见是他,眼睛“唰”地亮了,举着相机就跑了过来:“哥!搞定了?”
谢砚辞点头,看着他跑过来时被风掀起的衬衫衣角,嘴角没忍住,轻轻勾了下。
“那就好!”沈妄笑着,伸手就拽住他的手腕往路边拉,“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开车,就那么拉着谢砚辞往老宅的方向走。
两人沿着老城的青石板路慢慢晃,路过巷口的老槐树时,沈妄还摘了片新叶,塞到了谢砚辞手里。最后竟还是回了老宅的后院。
玉兰花开得正盛,雪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踩上去软乎乎的,风一吹,簌簌地往下掉,像下了场碎雪。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两人身上织了层金网,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玉兰的甜香。
“哥,你终于敢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沈妄站在玉兰树下,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细纹里都落了光。
谢砚辞看着他。沈妄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风把他的衣角吹得飘起来,发梢被阳光晒得泛着浅金,眼里落着漫天飞舞的玉兰花瓣,亮得惊人。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按住了沈妄的肩。
沈妄愣了愣,仰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像只被突然叫住的小狗。 “沈妄,”谢砚辞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敢做自己想做的事,是敢说自己想要的人了。”
沈妄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睛眨了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谢砚辞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腕上的木珠——那串他十二岁刻的珠子,被沈妄戴了十几年,磨得温润,带着他的体温,暖得很。“十年前送你这个,”他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是想把你留在身边;现在想告诉你,我要的不是谢氏继承人的位置,是你。”
是你。
这两个字像羽毛,轻轻落在沈妄的心上,痒得他鼻尖一酸。他愣住了,手里的相机“啪嗒”一声掉了下去,谢砚辞眼疾手快,伸手捞住了,指尖还蹭到了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
沈妄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木珠,又猛地抬头看谢砚辞,眼里慢慢蒙上了层水汽,却没掉下来,反而亮晶晶的,像落了泪的星星。他突然笑了,笑得像个拿到糖的孩子,眼里落着玉兰花瓣,也落着光。
“哥,”他说,声音有点抖,尾音却带着藏不住的雀跃,“我早就等你这句话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递到谢砚辞手里。照片是刚拍的,就在公司楼下,他站在车边拍的——谢砚辞走出大楼时,阳光正好落在他肩上,他微微侧着头,眉眼弯弯的,比那天上的月光还软,嘴角的笑意浅却真,连鬓角的发丝都透着松快。
“这张不删了,”沈妄说着,伸手抱住了谢砚辞,把脸埋在他的颈,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要存一辈子。”
谢砚辞愣了愣,随即抬手,轻轻抱住了他。沈妄的身体很暖,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还带着点阳光和玉兰的味道。他低头,看着沈妄毛茸茸的头顶,嘴角弯起个温柔的弧度,连声音都软了:“好。” 他顿了顿,收紧了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在他耳边轻声说:“存一辈子。”
风一吹,玉兰花瓣簌簌落下来,落在两人的肩上、发梢上,落在沈妄掉在地上又被谢砚辞捡起来的相机上,落在那张还攥在谢砚辞手里的照片上。
远处老宅的青瓦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墙上的爬山虎慢慢爬,好像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深宅的规矩困了他十几年,那些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口的心事,终于在这漫天飞舞的玉兰花瓣里,说了出口。
原来喜欢一个人,从来不用等风来,等花开,等时机恰好——只要他站在那里,你就敢走过去,把心里的话,说给他听。谢砚辞敲定设计公司的办公室选址时,特意挑了个周末午后过去看。
刚推开临街那扇玻璃门,就见沈妄正蹲在靠窗的位置调相机,相机架在临时找来的旧三脚架上,镜头对着窗外的天空。听见动静,他猛地回头,相机背带滑到臂弯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哥,你可算来了!”
谢砚辞走近了才发现,窗台上摆着个青瓷小瓶,里面插着两支刚折的玉兰花,花瓣上还沾着点新鲜的露水。“你怎么在这儿?”
“我打听了呀,”沈妄拍了拍相机,又往他身后望了望,像是在确认什么,“知道你今天来,特意赶早过来占位置。”他说着往窗边退了退,指着窗外:“你看,这楼下就有两棵玉兰树,再过半个月该开花了,到时候我拍下来洗大张的贴墙上,你画图累了抬头就能看,多舒坦。” 话音刚落,他就把相机往旁边一放,蹲下身去翻脚边的帆布包,翻出一沓照片来。照片用回形针别着,他一张张抽出来递到谢砚辞手里:“这是我前几天跑遍老城拍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砚辞接过照片,指尖拂过相纸边缘。第一张是晨露未干的玉兰,花瓣上的水珠把晨光折射得亮晶晶的;第二张是夕阳下的,金色的光落在花瓣上,把雪白染成了暖黄;最底下那张是雨夜拍的,闪光灯下,花瓣上的水珠像碎钻,背景里的雨丝斜斜地织着,竟有种湿漉漉的温柔。
“拍了这么多?”谢砚辞翻到最后一张,是张逆光的,花瓣边缘泛着银白的光,像被描了边。
“不多不多,”沈妄挠了挠头,又把照片往他怀里塞了塞,眼睛亮闪闪的,“以后你的公司,我当专属摄影师,免费!不光拍玉兰,你画图的时候我也能拍,等公司做大了,还能做本画册呢。”
谢砚辞看着他眼里的光,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照片——每张背面都用铅笔写了日期和地点,“三月廿三,老宅后院”“三月廿五,城东公园”,字迹歪歪扭扭的,却看得出来是用心记的。他没说话,只是把照片轻轻摞好,往窗台上的青瓷瓶边放了放。
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带着点街面的烟火气,也吹动了沈妄额前的碎发。
沈妄还在絮絮叨叨:“要是你觉得不够,我明天再去城南拍,听说那边有棵百年的老玉兰……”
“不用了。”谢砚辞打断他,指尖碰了碰照片上那朵沾着晨露的玉兰,“这些就很好。”
沈妄愣了愣,随即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我就放心了。”他说着又拿起相机,对着窗外的玉兰树试拍了一张,快门声清脆,“等花开了,我天天来拍。”
谢砚辞没再拦他,只是靠在窗边看着。阳光落在沈妄的发梢上,镀了层浅金,他举着相机的样子专注得很,连指尖按快门时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认真。
办公室还空着,墙上没刷漆,地上还堆着些没清走的旧纸箱,可因为有这么个人在,有这么一沓带着玉兰香的照片在,倒先有了几分家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