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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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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集团海外项目出纰漏的消息,像场猝不及防的暴雨,在一周后席卷了整个公司。
那天谢砚辞正在顶楼会议室开项目复盘会,桌上摊着海外市场的报表,指尖刚点到东南亚片区的营收数据,会议室的门就被“砰”地撞开。
谢明海带着三个董事闯进来,脸膛涨得通红,一叠文件“啪”地摔在谢砚辞面前,纸页散乱地滑开:“谢砚辞!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盯着的项目!”
文件最上面是份海外项目的审计报告,红笔圈着几处刺眼的赤字,下面压着几张“证据”——一张他和海外合作方代表在酒会上碰杯的合照,被裁得只剩两人的脸,瞧着竟像是私下密谈;还有份打印的“回扣协议”,末尾签着他的名字,金额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看得人眼晕。
谢砚辞拿起协议,指尖拂过签名处的墨迹,那笔锋模仿得像,却少了他惯有的收笔力道。他把文件放回桌上,声音没起半点波澜:“这是伪造的。”
“伪造?”谢明海冷笑一声,指节敲着桌子,“人证物证都在这儿!合作方那边都松口了,你还想狡辩?我看你就是急功近利,为了拿项目连谢家的脸都不要了!”会议室里瞬间乱了。
几个跟着谢明海来的董事立刻附和,有的说“必须彻查,给股东们一个交代”,有的干脆明着说“谢总太年轻,怕是镇不住场面,不如先把项目交出来”。
谢砚辞没接话,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谁是真心急,谁是看笑话,一目了然。
他心里清楚,谢明海觊觎这个继承人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怕是早就布好了网,就等他往里跳。
果然,当天下午,老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谢父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带着火烫的怒气:“谢砚辞!你给我滚回老宅来!” 谢砚辞回老宅时,客厅里的气氛沉得像灌了铅。
谢父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脸色铁青,手边的紫砂茶杯盖被捏得发白。看见他进来,谢父抓起茶杯就砸了过来,茶杯擦着他的胳膊落在地上,“哐当”一声碎成几片,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你长本事了啊!”谢父指着他骂,胸口剧烈起伏,“敢背着家里收回扣?谢氏在老城盘了多少年,脸都被你丢尽了!”
“爸,那是伪造的。”谢砚辞站在原地没动,碎瓷片就在脚边,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伪造的?人家都把证据送上门了!”谢父气得发抖,抓起桌上的烟杆往桌腿上磕,“从今天起,你给我禁足在老宅!好好反思反思!公司的事,你暂时别管了!”
谢砚辞没反驳。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谢父正在气头上,谢明海那边肯定早就把“证据”做得天衣无缝,他这会儿辩解,反倒像欲盖弥彰。
他被“禁足”在二楼的房间里,手机被管家收走了,连书房的门都被锁了。
窗外的玉兰树还在落花瓣,雪白的一片铺在青石板上,他却没心思看。他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指尖捻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花瓣,脑子里过着那份伪造的协议——签字日期是上个月十六号,周六,那天他明明在市一院陪爷爷做心脏复查,怎么可能去签什么回扣协议?可他需要证据。医院的就诊记录能查到,但谢明海肯定会说“早就算计好的”;他得找到那个所谓的“合作方代表”,或者当年给项目送文件的助理,可他现在被关在这屋里,连门都出不去。
天黑透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了敲,三下,轻得像风刮过树叶。
谢砚辞抬头,看见沈妄端着个白瓷盘,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盘子里放着两个黄澄澄的橘子,果皮上还沾着点水珠。
“哥,”沈妄把盘子放在桌上,蹲在他面前,手指灵巧地剥起橘子皮,橘络沾在指尖,很快就把一只橘子剥得干干净净,递到谢砚辞手里,“给你带了点吃的。”
谢砚辞接过橘子,指尖碰着微凉的果肉,没吃,只问:“外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沈妄撇了撇嘴,又拿起另一个橘子剥,指缝里很快被橘汁染得黏糊糊的,“二叔在外面可风光了,逢人就说你‘年轻糊涂犯了错’,还跟爷爷说,要是你不认错,就把你从继承人名单里踢出去。爸好像也信了,刚才在楼下跟爷爷吵了一架,声音大得很。”
谢砚辞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橘子,果肉被捏出汁来,沾在指腹上。
“哥,你别担心,”沈妄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一半塞到谢砚辞手里,一半自己塞进嘴里,腮帮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我查了。”
谢砚辞愣了下,抬眼看向他:“你查了?”
“嗯!”沈妄用力点头,把嘴里的橘子咽下去,嘴角还沾着点橘络,“你被禁足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二叔那高兴劲儿,太假了。我偷偷去公司了,找档案室的小陈借了份合同副本——那个伪造的合同上,签字日期是上个月十六号,对吧?那天是周末,你在医院陪爷爷做检查,我有照片!”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个手机——不是他平时用的那个,外壳有点旧,像是借的——飞快地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谢砚辞面前。
照片是在医院走廊拍的,沈妄站在镜头前比耶,笑得一脸傻气,背景里能清清楚楚看见谢砚辞正扶着谢老爷子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张检查单,侧脸的线条绷得有点紧,是担心爷爷的样子。
“这是我那天去医院看爷爷时拍的,”沈妄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本来是想拍个好玩的,没想到用上了。”
谢砚辞看着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下,随即又皱起眉:“光有这个不够,他们会说我是故意做戏,提前安排好的。”
“我知道,”沈妄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边角被他捏得有点皱,“我还跑了趟海外分公司。”
谢砚辞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沈妄的眼睛有点红,像是熬了夜,下巴上还冒出点青黑的胡茬,平时总梳得整齐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这两天没少折腾。
“找了当年给你送文件的助理小张,”沈妄指着聊天记录说,“他说上个月十六号,你根本没去公司,那天他跟着项目组去了郊区工厂,还拍了现场的照片,能证明你不在。他还说,那份回扣协议上的签字,跟你平时签文件的笔锋不一样,他愿意出来作证。”
“你怎么去的海外分公司?”谢砚辞问。海外分公司在邻国,离这儿坐飞机都要三个小时,来回折腾,至少得一天。 “就……坐飞机去的呗,”沈妄说得轻描淡写,挠了挠头,笑得有点傻,“快得很,当天去当天回,没耽误事。”
谢砚辞捏着橘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知道沈妄怕麻烦,以前让他去隔壁市拍个画展,他都得磨蹭半天,说“坐车太累”,现在却为了他,跑那么远的路,还去跟那些他不认识的公司职员打交道,肯定没少碰壁。
“哥,”沈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有点凉,大概是跑了太多路没顾上暖手,眼神却亮得很,认真得像在说什么天大的事,“你不用总自己扛着。我知道你从小就被教要做‘谢家的继承人’,要冷静,要克制,什么事都得自己憋着,不能让人看笑话。”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点,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可你不用对我这样啊。我虽然不是谢家的人,爸妈早没了,是爷爷把我接来的,可我心里清楚,谁对我好。哥,我是你的人啊。”
“我是你的人啊。”这句话像颗石子,“咚”地砸在谢砚辞的心湖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沈妄刚被接到谢家时,才那么小一点,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
有次被邻居家的几个小孩堵在巷口,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沈妄红着眼眶,却梗着脖子跟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用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和鼻血,说:“表哥,我跟定你了,以后我保护你。”
那时候沈妄才十岁,比他矮一个头,站在那儿,却像个小英雄。
谢砚辞看着眼前的沈妄,他已经长大了,比他还高了小半头,眉眼间褪去了稚气,轮廓变得硬朗了,却还是像当年一样,会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这边,用他自己的方式护着他。他反手握住沈妄的手,沈妄的手有点凉,指尖还沾着橘络,糙糙的,却很暖。“沈妄,”他说,声音有点哑,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谢谢你。”
沈妄愣了愣,随即笑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刚才的疲惫一下子都散了:“跟我谢什么啊。”他把手里剩下的半个橘子塞到谢砚辞嘴里,“快吃吧,橘子甜。” 橘子确实甜,甜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头发烫。
谢砚辞咬着橘子,看着沈妄的笑脸,心里那道被规矩和克制封了十几年的缝,好像彻底被推开了。他知道,这次不管遇到什么,他都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