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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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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陆沉没等剧组的车,自己先去了陈导的休息室。陈钰怿正对着监视器看昨天的回放,见他进来,抬了抬下巴:“谢砚怎么样了?”
“烧退了些,但估计还没彻底好透。”陆沉拉了把椅子坐下,“我跟他助理问了,凌晨才睡安稳,上午怕是来不了。”
陈导“嗯”了声,指尖敲了敲桌面:“身体要紧,进度不急这一天。”他翻了翻通告单,“上午先拍你跟老周那场审讯戏,把沈山河查案那段往前挪挪,等谢砚下午来了再说。”顿了顿又补了句,“让他多睡会儿,来了也别催他,先在旁边歇着。”
陆沉应了,转身往片场走时,心里那点悬着的劲松了些。
上午的戏拍得顺,陆沉状态稳,跟老戏骨周明远搭戏也没卡壳,到午休时竟比原计划多拍了两场。他拿着盒饭往休息区走,刚转过布景板,就看见谢砚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身上还裹着那件他给的冲锋衣,脸色还有点白,却正低头翻着剧本,指尖在台词上划着线,看得专注。
陆沉心里那点刚松下来的劲瞬间又绷起来,气不打一处来。他把盒饭往旁边桌子上一放,走过去站在谢砚面前,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谢砚抬头,眼里还有点没睡醒的红,却梗着脖子:“退烧了,没事。”他把剧本往旁边挪了挪,露出点桌角,“别耽误进度,下午不是有我们俩的对手戏?”
“退烧了就没事了?”陆沉弯腰看他,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你昨晚烧到三十九度忘了?逞什么能。”
“真没事。”谢砚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信你摸,不烫了。”他把剧本推到陆沉面前,“快吃饭,吃完对台词。陈导没骂我吧?”
陆沉被他这犟劲堵得没话说,只好在他旁边坐下,打开盒饭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吃饭。”见谢砚不动,又加了句,“不吃饱哪有力气背台词?”
谢砚这才拿起筷子,小口小口扒着饭。陆沉没再催他,自己也扒了两口饭,余光瞥见他翻剧本时指尖还在轻轻发颤——哪是没事的样子。等两人都吃完了,陆沉抽过他的剧本,翻到下午要拍的那场戏:“来吧,对词。”
谢砚眼里亮了下,立刻坐直了身子。陆沉念沈山河的台词时,特意放轻了语速,怕他没缓过来接不上。
没想到谢砚接得稳,连之前总在第三个逗号后顿的习惯都没改,只是声音还有点哑。
陆沉抬眼看他,见他正盯着剧本,睫毛垂着,像怕被发现似的。他没戳破,只是放缓了语气,接上下一句台词。
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落下来,落在两人交叠的剧本上,倒比平时多了点安静的暖意。《山河故人》拍到尾声,片场的梧桐叶落了满地时,变故陡生。
那天下午,陆沉正和陈钰怿蹲在监视器前对最后一场戏的台词——沈山河和沈故人在老宅翻出父亲的日记,十年心结终于解开的那场。他指尖点着剧本上“哥,我们回家”那句,刚要开口说自己的想法,就见副导演脸色发白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油头梳得亮,手里捏着个烫金名片夹。
“陈导,陆老师,这位是投资方宏业资本的王副总,说是有要事谈。”副导演的声音都发颤。
王副总没等陈导开口,先堆着笑递名片:“陈导,陆老师,久仰。”他目光扫过剧本,开门见山,“是这样,我们资本方商量了下,想给沈山河加个下属角色,由我们公司的小吴来演——就是那个唱跳出身的吴铭乾,流量不错。再加个十几场戏,让他发现当年旧案的关键证据,也让角色更丰满些,您看?”
陆沉捏着剧本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被攥出几道褶。他没接名片,抬眼时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加人?改剧本?问过我和谢砚了吗?”
王副总脸上的笑僵了下,又很快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烟递向陆沉:“陆总您别生气啊,这不是为了电影好嘛。小吴粉丝多,加他进来,票房肯定更稳,到时候咱们双赢。”
“我陆沉的电影,不用靠流量撑票房。”陆沉抬手挡开烟,声音沉得像砸在地上,“要加人可以,先撤资。缺的钱,我沉舟影业补。”
王副总脸色彻底变了,收起烟冷笑:“陆总,您这就没意思了吧?咱们签了合同的,资本方有权……”
“滚。”陆沉打断他,只吐出一个字,眼神扫过去时带着压不住的戾气,“别在这儿碍眼,影响拍戏。”
王副总气的脸都红了,撂下句“你们等着”,转身就走。
陈钰怿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拍了拍陆沉的肩:“你这么硬顶,怕是要出事。宏业资本背后有人,不好惹。”
“惹不起也得惹。”话音刚落,谢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化妆间出来,身上还穿着沈故人的白大褂,手里捏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脸色沉得很,“他们不光想加人,还想改剧本。”他把文件拍在监视器上,“让我把‘沈故人护兄’的戏改成‘沈故人害兄’,说‘反派更有看点,能制造话题’。”陆沉扫了眼文件,眉头皱得更紧。
谢砚却忽然勾了勾唇角,眼里没怯,只有硬气:“我已经跟我工作室说了,要是敢改一个字,我就罢演。”
陆沉转头看他,见他白大褂袖口还沾着点道具用的墨渍,却站得笔直,忽然笑了:“行啊,谢老师,够刚。”
“跟你学的。”谢砚瞥他一眼,语气里带了点难得的调侃,“你都敢说补资,我总不能比你怂。”
两人一硬一软,倒把宏业资本的气焰压了下去。王副总没再露面,陆沉和谢砚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承想半个月后,网上突然炸了锅。
“陆沉谢砚耍大牌”“陆沉偷税漏税”“山河故人片场不和改剧本”——一连串的黑热搜像乌云似的压下来,营销号疯了似的转发,连陆沉几年前拍广告时被抓拍的糊图都被翻出来,配文“耍大牌实锤,早年就目中无人”。更狠的是,有人伪造了陆沉的“偷税漏税”证据,PDF文件做得有模有样,直接@了税务总局。
陆沉的手机快被打爆了,沉舟影业的股价跌了三个点。他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对着电脑翻找宏业资本的资料,屏幕光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更重。助理推门进来时,手里的咖啡都快凉了:“沉哥,谢老师来了。”
陆沉抬头,就见谢砚站在门口,身上换了件灰色卫衣,手里捏着个平板电脑,脸色也不太好,却没露疲态。“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有。”
谢砚走进来,把平板往他面前一扔,“这是宏业资本近几年的黑料,我托人找的。偷税漏税的是他们自己,还有几个艺人的阴阳合同,证据都在里面。”陆沉划着平板上的文件,眼睛亮了:“你怎么拿到的?”
“我有我的办法。”谢砚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揉了揉眉心,“我开了直播。”
陆沉一愣:“什么?” “就刚才。”谢砚拿出手机,点开回放。视频里,他坐在书房的书桌前,背景是一排书架,穿着简单的白T恤,头发没怎么打理。
“关于最近网上的传言,我只说两句。”他看着镜头,声音很稳,没带一点情绪,却掷地有声,“陆沉的为人,我信。《山河故人》的剧本,一个字没动。”说完就关了直播,前后不到一分钟。但就是这一分钟,像块石头砸进了浑水里。
谢砚很少开直播,更从没为谁发过声,他这一句“我信”,比任何证据都管用。
粉丝开始反击,路人也跟着质疑“黑料”的真实性,#谢砚我信陆沉#的词条很快爬上了热搜。
“你疯了?”陆沉看着他,声音有点哑,“宏业资本不会放过你的。”
“怕什么?”谢砚笑了,眼里有了点暖意,“我砚山映画虽然比不过你沉舟影业,但也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再说了,你要是倒了,以后谁跟我争影帝?”
陆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出声。他把平板推过去:“这些证据够了。我已经联系了律师,明天就把宏业资本的黑料递上去。”
两人对着电脑整理证据,窗外的天慢慢亮了。谢砚靠在椅子上,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干脆歪头靠在了陆沉的肩膀上。他呼吸很轻,头发蹭着陆沉的颈侧,有点痒。
陆沉身体僵了下,没动。他看着谢砚的睡颜,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有点红,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他伸手拿过旁边的毯子,轻轻盖在谢砚身上。晨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化了的糖。
陆沉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心里忽然软了一块。原来“对手”也可以是“盟友”,原来背靠背的感觉,这么踏实。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谢砚的发顶,像怕惊醒了似的,动作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