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收集录》旧巷春深

2、Chapter2

　　第二天放学后沈衍就和其他校篮球队的队员一起前往比赛场地，当入场音乐响起，篮球馆的灯光聚焦在场地中央，所有人的眼里都燃烧着斗志，仿佛早已把胜负的砝码攥紧在掌心。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吱声，是他们出征的战鼓。
　　热身区域，队员们舒展着身体，沈衍挑着这个时间在看台的人山人海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最终在第二排中间找到了许砚，他坐得笔直，脸上依旧淡淡的，在周围兴奋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感觉到肩膀被人轻拍，沈衍回头发现是徐安，他的同桌，也是校篮球队的队员。
　　“快开始了，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开场前，所有队员彼此击掌，掌心传递着无声的信任。
　　哨声撕裂空气，比赛正式开始。球员们如猎豹扑向猎物，进攻者突破防线时脚步迅疾，防守者贴身紧逼如影随形。篮球在指尖传递，每一次击地都激起心跳的共振。有人跃起扣篮，身形在空中舒展成一道惊鸿，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尖叫；有人三分远投，球似流星划过夜空，坠入网窝时掀起一片惊叹。失误的传球被对方截获，失分着攥拳咬牙，队友立刻拍肩鼓励：“别慌，还有时间！”
　　中场暂停，替补席递水的身影穿梭如织。教练用战术板画出新的路线，球员们围成一圈，额头抵着额头，低声讨论着。
　　重新上场时，战术调整的齿轮开始咬合，配合默契——挡拆、策应、空切，进攻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比分胶着时，沈衍底角投中关键三分，全队拥抱欢呼，声音里迸溅着滚烫的喜悦。终场哨响，胜负定格，沈衍在队友的欢呼声中看向看台，冲许砚挥手，他知道他一定能看见。
　　馆场内的灯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少年脸上的笑容明媚，定格着美好的时刻。
　　这幅场景落入许砚眼中让他也不自觉带上笑容。退场时，通道的阴影吞噬了喧嚣，但那些跃起的身影，呐喊的回音，汗水的轨迹，早已刻进这场青春的热血征程。
　　洗了澡换了衣服，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何让庆祝这场胜利，沈衍看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许砚发好友申请，没参与这场讨论，突然有人从背后撞过来。
　　“衍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咱们去哪儿庆祝啊？”还是徐安，沈衍匆忙藏了手机，看着这个动作徐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衍哥，你有情况啊，哪个妹子啊？我认不认识？今天她也来了对不对，我就说你开场前在那看什么呢，怎么样？进展到哪一步了？在一起了吗？我是不是马上有嫂子了？”
　　一连串问题砸的沈衍一阵无言，上前捂住徐安的嘴，低声开口：“你别瞎说，就一个朋友，对了，今天的庆功宴我不去了啊，有点事，你帮我把我那份一起吃了啊。”
　　这个时候许砚应该已经在图书馆了吧，沈衍心想。
　　“行。”徐安又贱嗖嗖地凑过来，“衍哥，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啊，别诓我了，一会儿是去见嫂子吧。”
　　听见这话沈衍抬腿想给他一脚，奈何徐安躲得太快，这一脚没踢到人身上。
　　跑开一段距离，徐安又转过身，食指与中指并拢，边退着便向沈衍致意。“我看好你哦，衍哥。”接着赶去和其他人集合，徒留沈衍在原地笑骂了句脏话。
　　背着包踏出篮球馆，却像踏入一场精心布置的戏剧。许砚是唯一的演员，背对着他，以挺拔的身姿在门口上演一场无声的等待，连空气都成了他的道具。
　　“许砚！”唤声落下，沈衍像一颗被引力捕获的星辰，拖着璀璨的光尾冲向那人。他奔跑的轨迹中，喜悦如萤火般迸溅。
　　“你怎么会在这等我，我以为你会去图书馆。”
　　“想和你说一句恭喜，但是刚刚你队友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你，所以等了一会儿，恭喜你啊，刚刚的三分球很帅。”少年轻笑着，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晕染开一片朦胧的暖，少年的面容似被揉碎，温柔得恰到好处。
　　沈衍忽然觉得整个世界缩小成只有他们两人的气泡，轻轻一碰就可以漾开一圈圈涟漪，喉咙突然哽住，像吞下了一枚青涩的梅子，酸涩与甜蜜交织，连吞咽都变得小心翼翼。兴趣是蝴蝶偶然落下的翅膀，目光停留是蛛网无声的缠绕，而此刻的心跳如雷，是火山在胸膛里喷发。沈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这场心动风暴里的囚徒。
　　回过神来的沈衍，指尖微微收紧攥住许衍的手腕，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今天别去图书馆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就当是给今天添个庆祝的注脚，好不好？”
　　那真诚的目光像一根细密的丝线，悄无声息缠住他的呼吸。
　　许砚僵在原地，脖颈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动，最终，点头的动作仿佛挣脱了思维的桎梏，独自坠落成一句无声的应允。
　　沈衍率先领着许衍踏进街角那家烟火气十足的小吃店。
　　许砚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不自觉扫过邻桌食客举筷的姿态——他或许从未在这样的市井喧闹中落座。
　　当沈衍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推到他面前时，他指尖捏着竹签的力度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饭后，沈衍又带着他闯入霓虹闪烁的电玩城，在投篮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许砚起初还保持着僵硬的笑，可当沈衍一把将游戏币塞进他掌心，少年们终于在抓娃娃机前爆发出毫无顾忌的欢呼，笑声撞上彩色的玻璃幕墙，溅落成满地青春的碎片。
　　两人住所仅隔几步之遥，这意味着归途的每一寸光阴都可供他们共享。
　　沈衍双手枕在脑后，脚步轻快如踏云。“许砚，今天食堂的鸡腿超级大！可惜我没吃着。”
　　许砚笑着回应：“为什么？”
　　沈衍突然转身，差点和许砚撞个满怀，急忙伸手稳住对方：“还不是徐安那家伙给我抢了，下一次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咬上一口！”
　　月光下，他们故意踩对方的影子，谁踩到谁就得意地大叫。
　　“幼稚！”许砚假装生气，沈衍却继续追着踩，笑声震得树影簌簌发抖，仿佛整条巷子都成了他们的游乐场。
　　月光如水，将少年们的轮廓晕染得柔和而又亲密，那些未说尽的话语，都藏在了影子里，随着脚步，轻轻摇晃。
　　少年们之间，仿佛有风突然穿堂而过，吹散了所有无形的藩篱。从此，他们的距离不再是地图上的刻度，而是两株并肩生长的的藤蔓，在月光下悄然纠缠出亲密的纹路。
　　电梯门开合的刹那，同一楼层的走廊成了临时的渡口。
　　沈衍的“明天见”裹着夜风，轻轻落在许砚肩头。转身时，他们的衣角在光影中擦肩而过，像两片即将飘向不同枝桠的落叶。门扉闭合的声响，是夜的低语。而梦里，或许会有同一片星光，静静洒在各自的窗台。
　　第二天清晨，沈衍推开家门时，晨光正斜斜地铺在走廊上。他蓦地一怔——许砚竟站在电梯口。揉着惺忪睡眼，发梢还沾着未散的困意。往常这时，对方早已消失在通往学校的晨雾里。
　　沈衍喉咙一紧，昨天拉着许砚玩到深夜的场景骤然浮现，指尖无意识挠了挠后脑勺，声音里裹着晨露般的歉意：“早……早上好。”
　　直到听见沈衍的招呼声，许砚才从半梦半醒间挣扎着抬眸，他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角，候间涌出的“早安”像被按了慢放键，拖曳着困顿的尾调，在寂静的走廊里散成一片慵懒的涟漪。
　　上课铃声响起的刹那，两人堪堪冲进教室。沈衍刚在座位上坐稳，便发觉徐安死死盯着他——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你怎么和他一起来”的震惊。
　　老师的身影如同一道禁令，将教室里的喧嚣瞬间封印。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模糊成背景音，徐安的手指无意识转着笔，沈衍和许砚并肩踏入教室的场景却在眼前反复闪现，他看着两人平静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在老师背对讲台时，将一张字迹潦草的轻轻推向沈衍——“你为什么和许砚一起来？”
　　沈衍用手肘支着脑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许砚。那人明明困得连睫毛都在颤动，却依然挺直脊背盯着黑板。直到一张纸条悄然滑至眼前，他才收回视线，瞥了一眼内容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写下“住得近”三个字。
　　回复完纸条，沈衍的余光再次扫过许砚。那人依旧挺直脊背，却难掩眉间疲惫。他轻叹一口气，心底泛起一丝异样——自己这个“坏学生”，似乎真让那棵笔直的小树苗，悄悄生了歪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