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收集录》旧巷春深

13、Chapter13

　　高考结束的铃声落下去时，像是给这段兵荒马乱的青春轻轻画了个句号。紧锣密鼓的刷题、倒计时的红牌、晚自习的灯光都成了过去，连空气里都飘着松快的气息。
　　两人又开始泡图书馆，还是故事开始时那间阅览室，靠窗的位置依旧被他们占着。和高三时不同，摊开的不再是写满公式的试卷，许砚手边常放着本诗集，指尖划过“月光落在左手上”的字句时，眉梢会轻轻弯着；沈衍则把漫画书摊在桌上，看到有趣的情节，会偷偷把书页往许砚那边推，凑过去小声讲里面的笑点。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下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安安静静的，连翻书的沙沙声都透着软。
　　出成绩前，两人揣着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去了海边。
　　沈衍脱了鞋往水里跑，浪花卷上来漫过脚踝，他回头冲许砚喊“快过来”，许砚笑着踩进水里，被他泼了满脸海水也不恼，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往浅滩带。玩累了就坐在沙滩上，沈衍把脑袋搁在许砚肩上，看远处的船帆慢慢变小；晚上就支起帐篷，听着海浪声裹着晚风过来，两人挤在帐篷里数星星，直到眼皮打架。
　　天快亮时，沈衍被许砚轻轻推醒。“快看。”许砚指着东边，话音刚落，就见橘红色的日光从海平面爬上来，一点点漫过海面，把浪花染成金的，波光粼粼的，像撒了满地碎钻。
　　沈衍伸手攥住许砚的手，指尖被海水泡得微凉，掌心却暖得很——原来不用赶试卷、不用背单词的时光是这样的，有海，有日出，有身边的人，就够好的了。
　　高考出成绩那天，窗外的蝉鸣吵得人心慌。沈衍攥着手机，指尖都在冒汗，偏还要装镇定，把椅子往许砚身边挪了挪：“先查你的？” 许砚“嗯”了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敲准考证号时，沈衍就扒着他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等分数跳出来的瞬间，他先松了口气——712，和平时模考差不离，稳得很。
　　“我就说你肯定行！”他拍了拍许砚的手背，笑得眼睛弯成了缝。
　　轮到查自己的，沈衍反倒不敢点了，把手机塞给许砚：“你帮我点。”
　　许砚接过，指尖轻轻一点，554的数字赫然在目。沈衍愣了愣，揉了揉眼睛再看——真的是554，比预估的高了二十多分，刚好过了今年的一本线，还超了二十几分。
　　“我……我没看错吧？”他拽着许砚的袖子晃了晃，声音都带了点颤。许砚把手机递到他眼前，眼里漾着笑：“没看错，超常发挥。”
　　沈衍猛地扑过去抱了他一把，下巴磕在他肩上：“我居然过一本线了！”
　　成绩落定，选学校就成了头等事。两人趴在书桌前，对着志愿填报手册翻了又翻，铅笔在地图上画了好几个圈——既要考虑分数匹配，又想离得近些。
　　挑了两天，终于敲定了志愿，按下提交键时，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录取结果下来那天，沈衍是跳着去看的。他的名字在A大的录取名单里，而许砚被隔壁的B大录取了。他赶紧打开地图查路线，公交只要二十多分钟。
　　“你看！”他把手机怼到许砚面前，笑得像偷了糖的小孩，“以后我周末就能坐公交去找你，还能一起去图书馆——就像现在这样。”
　　许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蹭过他发梢的阳光，眼里的笑意软得像化了的糖：“好啊。”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可这一次听着，只觉得轻快——青春的句号画得圆满，而属于他们的新故事，才刚要开始。他们并肩走进图书馆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落在旧木桌上。
　　沈衍从包里拿出那本《灌篮高手》——封面早就卷了边，页脚还沾着当年不小心蹭到的墨水印；许砚则把自己那本《小王子》放在旁边，扉页到尾页写满了细密的批注，有几处还留着被沈衍逗笑时划出的歪线。两本书并排在桌上，像两个少年终于把青涩的心事摆在了阳光下。
　　管理员阿姨端着搪瓷杯从里间走出来，看见桌上的书，又看了看他们，笑着摇了摇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俩。”她抿了口茶，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早知道你们凑得到一块儿——以前沈衍一坐这儿，许砚的笔就没稳过，算题都能写错符号，还嘴硬说是笔滑。”
　　沈衍耳尖“唰”地红了，下意识往许砚身边靠了靠。许砚也没好到哪儿去，耳根泛着粉，却悄悄在桌下勾住了沈衍的手指，指尖轻轻捏了捏。
　　走出图书馆时，阳光正好漫过肩头。院子里的老银杏树早就落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上，却有星星点点的绿芽正往外冒，嫩得能掐出水来。
　　沈衍把许砚的手往自己口袋里一揣，指尖裹着对方的温度，声音亮堂堂的：“以后下雨天，我帮你撑伞。” 许砚往他肩上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暖得很。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被风拂过的羽毛：“好。” 风从巷口溜过来，带着夏末的热意，混着远处的蝉鸣。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握的手在口袋里晃了晃。少年人的喜欢终于不用藏了——就像雪该落在冬天，芽会冒在春枝，他们也会在往后的每个季节里，手牵着手，慢慢走下去。
　　角落里，编号201的电子故事收集员静静运转着。从沈衍第一次在图书馆戳许砚的练习册，到两人在海边看日出时交握的手；从艺体节舞台上相视而笑的瞬间，到填志愿时铅笔在地图上画的圈——两个少年的故事，被它一一收录进数据洪流里。它精准捕捉着每一个细节：沈衍给许砚挂钥匙扣时偷偷泛红的耳尖，许砚在跑道边攥紧的那瓶未开封的水，图书馆旧木桌上并放着的《灌篮高手》与《小王子》，还有管理员阿姨那句带着笑意的调侃……所有细碎的、温热的、闪闪发光的瞬间，都被妥帖存进新建的文件夹。
　　最后，它在文件夹顶端敲下一行字，作为这段故事的注脚——《少年青春：炽热明亮》。数据无声流转，电子屏的光暗下去又亮起来，像在轻轻叹息，又像在温柔祝福。那些关于少年、关于喜欢、关于并肩成长的故事，会被好好存着，就像存起一整个夏天的阳光。
　　这段故事的最后一帧画面定格时，编号201的电子屏轻轻暗了暗。文件夹里的《少年青春：炽热明亮》被自动加密归档，那些关于图书馆的晨光、海边的日出、公交站的等待，都成了数据里安稳的星子。
　　它的任务列表跳出新的坐标，指示灯闪了闪，像是在与这段故事作别。没有告别语，也没有停顿——电子故事收集员本就该奔赴下一场记录。下一个转角或许有新的故事在等：可能是教室后排的秘密纸条，可能是雨天共撑的一把伞，也可能是两个陌生人在图书馆偶然碰响的书脊。
　　201无声启动，朝着新的方向轻缓移动，准备将另一段鲜活的时光，妥帖收进属于它的数据库里。每个故事都有尾声，但记录的脚步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