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收集录》旧巷春深

10、Chapter10

　　放寒假前的日子，几乎都泡在了习题里。许砚总拉着沈衍泡在教室或图书馆，草稿纸写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沈衍揉着酸胀的手腕喊“投降”，两人才会在课间溜到楼下小花园。
　　初冬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并肩走时的暖——许砚会听沈衍絮叨打球的趣事，沈衍也会盯着许砚被风吹红的鼻尖，偷偷把围巾往他那边扯扯。
　　临近放假那天，沈衍接到父母电话时，正趴在桌上看许砚写解题步骤。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歉意，说今年项目赶工，两人都回不来，让他自己好好过年。
　　挂了电话，沈衍把手机往兜里一塞，低头继续看题，指尖却无意识地把草稿纸戳出了个洞。
　　他一整天都有点蔫，许砚递过来的橘子没心思剥，讲题时也总走神。许砚察觉不对，晚自习时凑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了？从下午就不对劲。”
　　沈衍抬头，扯了扯嘴角想装没事，却没绷住，伸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开玩笑的调子：“没事啊。就是……又要一个人过年了。班长要不要可怜可怜你男朋友，分点温暖？” 话是笑着说的，可尾音里的落寞藏不住，像被风吹落的枯叶，轻轻飘在空气里。
　　许砚能感觉到他圈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像怕被什么东西丢下似的。那天晚上许砚一到家，就把这事跟母亲说了。
　　许母正往窗台上摆水仙，听了直拍大腿：“这有什么可怜的！让小衍来咱们家过啊！正好家里就咱娘俩，多个人还热闹。”说着就推了推许砚，“快给孩子打电话，就说阿姨让他来，给做他爱吃的红烧肉，再炖个排骨汤。”
　　许砚应着“好”，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着消息，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眼里漾着点软乎乎的光——他好像能想象到，沈衍看到消息时，眼睛亮起来的样子了，但这条消息他没发出去。
　　除夕夜的烟花在窗外炸开时，沈衍正窝在沙发里。手机“叮”地跳出发来的红包，他点了收款，回了句“爸妈新年快乐”，指尖顿了顿，又点开和许砚的对话框，敲了句“除夕快乐，男朋友”。
　　放下手机，他随手点开游戏——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一个人守岁，屏幕里的厮杀声闹哄哄的，倒能盖过窗外的热闹，省得显得家里太冷清。
　　刚选好英雄，房门却被敲响了。沈衍愣了下，这时候会是谁？他趿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许砚，鼻尖被冻得红红的。 “我妈让我来叫你，”许砚仰头看他，眼里映着远处的烟花，亮闪闪的，“说饺子刚出锅，让你去家里吃。”
　　沈衍还没应声，就见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男朋友，要不要……和我一起守个岁？”
　　窗外的烟花正好又炸开一朵，许砚眼里的笑意被看得清清楚楚。
　　沈衍心里那点因孤单冒出来的凉，“腾”地一下就被这声“男朋友”烘得滚烫，暖流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涌，连指尖都暖了。他没忍住，伸手拽了把许砚的胳膊，把人往屋里带了带：“等我穿件外套。”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比窗外的烟花还亮。
　　到许砚家时，玄关处还摆着刚换的棉拖鞋。许母正系着围裙在厨房擀皮，案板上堆着白白的面团，见沈衍进来，笑着往灶台指了指：“正好，饺子刚包了一半，快来搭把手。”
　　沈衍洗了手凑过去，学着许砚的样子拿过一张面皮，舀了勺馅料往中间一放，捏着边就往一起凑。
　　可他手笨，要么捏漏了馅，要么捏出个歪歪扭扭的“四不像”，跟许砚包的那些圆鼓鼓、边捏得整整齐齐的饺子放在一起，活像群小鸭子里混进了只丑小鸭。
　　“你这包的是饺子还是元宝？”许砚蹲在旁边摆饺子，看见他手里那个歪脖子的“作品”，没忍住笑出了声，指尖戳了戳饺子的“肚子”，“馅放太多了，煮的时候要破。”
　　沈衍不服气地把饺子往盘子里一放：“这叫有特色！”话刚说完，就看见许砚鼻尖上沾了点白——是刚才和面时蹭的面粉，衬得他皮肤更白了，像只偷尝了面的小仓鼠。
　　沈衍也跟着笑，伸手想帮他擦掉，指尖刚碰到鼻尖，许砚就往后缩了缩，自己用手背蹭了蹭，倒蹭得更匀了。
　　两人一个笑对方包的饺子丑，一个笑对方脸上沾了面粉，闹得案板都跟着晃。一旁的许母擀着皮，看着沈衍手忙脚乱却不肯撒手的样子，又看看许砚眼里藏不住的笑意，手里的擀面杖慢了些，嘴角也不自觉弯了起来，往沈衍碗里塞了个刚剥好的橘子：“慢点包，不急，咱娘仨慢慢包，慢慢等跨年。”
　　厨房里的暖光落在三人身上，窗外的烟花时不时亮一下，锅里的水“咕嘟”响着，混着笑声，把除夕夜的冷都挡在了门外。
　　饭后碗碟刚收进厨房，许砚忽然从阳台拎出个纸筒：“去放烟花吗？”
　　沈衍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去！”
　　许母坐在沙发上织围巾，闻言笑着摆摆手：“你们年轻人去玩，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指尖的毛线针勾出细密的纹路，“早点回来，锅里温着甜汤。”
　　楼下的空地积着薄雪，踩上去咯吱响。许砚从纸筒里抽出四根烟花，分给沈衍两根。
　　打火机“咔”地窜出火苗，引线燃得滋滋响，下一秒，金色的火星就从顶端炸开，簌簌地往下落。
　　沈衍举着烟花，转头就撞进许砚眼里——火光映在他脸上，把平时清冷的眉眼照得软乎乎的，睫毛上像落了碎金。
　　沈衍没忍住，摸出手机“咔嚓”拍了张。许砚被闪光灯晃了下，转头看他时眼里带着笑：“拍我干什么？多没意思。”他往前凑了凑，烟花的火星落在两人脚边，“拍合照吧。”
　　沈衍连忙应“好”，举着手机往后退了半步，顺手把许砚往怀里揽了揽。许砚也没躲，乖乖靠在他肩上，手里的烟花还在冒火星，白色羽绒服的领口沾了点雪沫。
　　沈衍看着屏幕里的两人——自己裹着黑色羽绒服，笑得傻气；许砚靠在他身上，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赶紧按了快门。又举着烟花拍了几张，直到火星燃尽，两人才踩着雪往楼上走。
　　刚进门，客厅的挂钟就开始“当当”响，许母笑着喊：“倒计时啦！” 沈衍和许砚站在玄关，听着钟摆敲到第十二下，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对方。
　　烟花在窗外炸开漫天光火，两人在暖黄的灯光里对视着，异口同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沈衍看着许砚眼里的光，忽然伸手捏了捏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新年快乐，男朋友。” 许砚弯了弯眼，指尖勾住他的衣角：“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过后，许砚便跟着母亲去走亲戚。虽不能天天待在一处，但沈衍的手机总时不时亮一下——是许砚发来的消息。
　　有时是拍了张邻家小孩的背影：“上次见还到我腰，现在都快齐肩了，长得真快。”
　　有时是带着点无奈的吐槽：“又被三姑问成绩，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找了个借口躲出来了。”
　　偶尔还会逗他：“今天收了不少红包，沉甸甸的，考虑分你一半当‘压岁钱’？”
　　沈衍也没闲着，捧着手机一条接一条地回。
　　解完一套数学卷，就拍张草稿纸过去：“许老师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奖励呢？要抱抱那种。”
　　打游戏被队友坑了，就气鼓鼓地发语音：“刚遇个队友全程送，气得我差点摔手机，还是跟你一起做题有意思。”
　　字里行间没提过一个“想”字，却处处都是想念。
　　许砚说“亲戚家的橘子没你上次带的甜”，沈衍答“那等你回来我再去买”；沈衍说“晚上一个人做题有点冷”，许砚回“等我回去给你暖手”。
　　直到某天夜里，沈衍刚发完“今天的物理题全对了”，就收到许砚的消息，只有短短一句：“还有三天就回去了。”
　　沈衍盯着屏幕笑了半天，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删了又改，最后只发了个“好”，后面跟了个抱着烟花的表情包——就像那天晚上，他们一起举着烟花时，眼里亮闪闪的光。
　　许砚从亲戚家回来那天，沈衍特意去楼下等他。两人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并肩往图书馆走，雪在脚下咯吱响，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
　　之后的日子，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几乎成了他俩的专属地。沈衍趴在桌上做题，遇着卡壳的就用笔尖戳戳许砚的胳膊，把练习册推过去。
　　许砚总会停下笔，接过册子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写公式，等沈衍自己琢磨透了，抬头冲他笑时，他也跟着弯嘴角。
　　傍晚回去时，两人会手牵着手慢慢晃。雪化了些，路沿积着湿漉漉的残雪，沈衍总爱踩那些融雪的水洼，溅得裤脚沾了泥，被许砚轻轻拍手背时，就凑过去蹭他的肩膀，把冰凉的指尖塞进他掌心。
　　到了晚上，视频通话的界面总要亮到后半夜。有时是沈衍举着手机，给许砚看自己刚解出来的题，得意地晃脑袋；有时是许砚在写笔记，沈衍就安安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听笔尖划纸的沙沙声，直到眼皮打架，才迷迷糊糊说“晚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回学校那天。两人约在小区门口碰面，许砚背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个布袋子。“给你的。”他把袋子递过来，指尖有点红。沈衍打开一看，是条深灰色的围巾，毛线织得密密的，针脚匀净。
　　“我妈织的，”许砚挠了挠头，“我也有一条，浅灰的。”
　　沈衍把围巾拿出来，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羊毛味。他忽然往前凑了半步，把围巾往许砚脖子上比了比，气息全喷在他耳后：“那这算不算情侣款？”
　　许砚耳尖“唰”地红了，轻轻推了他一把：“别闹了，该去学校了。”
　　沈衍笑着把围巾塞回袋子里，跟在他身后往公交站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盒子，里面是他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情侣钥匙扣，等会儿到了学校，正好给许砚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