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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热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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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已毕。今科状元姓甚名谁?”秦笙头戴霞冠,闭目养神地坐在软榻上发问。
“禀公主,是左丞嫡子——孙鲁晴。”
中秋之夜,凤榻之侧,二人难解难分地吻着,抬手慌乱地解开彼此一层又一层的衣衫,困难得宛如今生第一次穿。
圆领外袍坠地,纱裙飘下,带起微风,烛火摇曳。唇枪舌剑时,衣衫被解得毫无章法,又解得一干二净。稍稍分开距离,翠荷肚兜被人捏在手心细嗅。
“放肆!”气息不匀,娇嗔也不似平日威严。
“殿下。”放肆的人垂首,冰冷着唇轻轻摩擦在耳颈,蛊惑道,“臣以为,你现在喜欢。”
公主倏地睁开美目。
“父皇怎的还不下朝?”
“圣上今日开怀,问询几人官爵赏赐。孙公子他——”婢女声音微颤,大着胆子回禀,“御前求娶公主殿下!”
秦笙又一次睁开双眼,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眯起杏眼,迷糊地盯着酒店天花板中央的水晶灯。
结婚吗?好离谱可怕的噩梦……
交拢的双腿微动,似有一阵干涩,和剥离后的隐痛。
我靠!
秦笙在心底狠狠骂出一句,小心翼翼将作乱一夜的细指挪出秘密之地。触感黏腻干皱,俏脸涨红。
昨夜滴酒未沾,不需要头疼着思索,回忆鱼贯而出。
昨晚烧烤店——
“那你呢!没感觉吗?说得你一点不喜欢?!”
“不错。”
谁请您鉴宝了吗?!还在这儿,不错。她的腹诽一秒也止不住。
“明儿早有课?”
“可以请假。”反正书本上教的内容,她早已融会贯通。
秦笙猛灌了一大口咖啡,颐指气使着:“请啊!现在!”
无视林子枫两个未接来电,现金结账,上车。
车程较远。光怪陆离的夜景倒退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前进着。
尽管侥幸逃脱,但秦笙PSTD地不敢再踏入异校宿舍楼。刷脸乘坐无监控私人电梯,秦笙带她回到爸爸在沪戏附近五星酒店为她常年包下的套房。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和为林子枫买下的住房不一样,父母不希望掌上明珠离家太远太久,用“有限的”住所和金钱作线,盼望着风筝早日回归,最好大四实习期间就回北城发展。家里的传媒公司与北城不少大小剧院有合作关系,与电视台的人也交情颇深,自家丫头想上戏出镜易如反掌。
早上秦笙走后,管家已进来打理过,安静温馨,井井有条。晚安服务掖好床脚,摆好拖鞋,拔除所有小刺的玫瑰香气扑鼻,静静躺候主人归家。
与梦中相似又不相似的。
从浴室一个卸妆一个洗手后的隔镜对视起,按下开始键。
她们并无章法地宽衣解带,让额角在恒温环境中出了细密的汗,贴得温软清香。
从浴室出来,又清醒地纠缠不休,清醒地倒在玫瑰上。花瓣碾散,落在起伏的丝被上,落在棕靴旁的绒毯上。
鼻尖顶着前端时,孙鲁晴的左手下意识要摘下束发幞头。
清醒着沉沦的秦笙平添了些羞赧,耳朵粉粉的,却还是出声拦下。
“别,让它在那儿。”搂得更紧一分。
隐秘地喜欢看对方动作时,那轻颤的软翅,薄如蝉翼,上下摇曳。它比任何语言更能露出情绪,更好猜心。
身内的偾张血脉,胸前的似火热情,耳畔的低喘喃喃,眼前的薄翼抖动,鼻息间松木与玫瑰缭绕……那晚最令人愉悦的部分又来了,一次次叩门到访。
贴着亮闪甲片的指尖掠过光滑有致的蝴蝶骨,一路向下,终是停在尾椎尽头,原地暗暗打转施力,未再向下。
平日枯燥乏味的人,在床上似乎被打通任督二脉,兴致盎然将实验对象翻来覆去,或曲或直地,或频或缓地,完成各个角度的深入探索。薄唇也跟随本能,不停地留下印记。
活水将尽未尽。
每个清晨高声朗诵绕口令的脆嗓逐渐变调,吐字清晰的翘舌含混不清。
“不,不要了……”
对方仔细辨别着那张香汗淋漓的脸上神情,和眼角的泪痕,慢慢停下。遮光窗帘挡住月亮轨迹方向,但不妨碍她在心中默算时辰。的确很久。
正欲抽身离开时,女孩失神着又重复了先前那句。
“别,让它在那儿。”
不比上次酒后的话多,这次她只说了这两句一模一样的话。
秦笙偏头看近在咫尺的冷脸——薄得发白的嘴唇,高耸入云的山根,细长单层的眼皮,略向下垂耷的眼角和宽阔显睿智的额头。夜间,幞头在最后时刻被挣扎乱摆的玉手无意摘下,乌发散开,现在均匀地搭在粉蓝相间的枕套上,添了几分娇俏可人。
瓢泼大雨被拦在室外。手臂环住身侧人平坦紧实的腰线,对方浓密短粗的睫毛扇了扇,悠然转醒。
“嗯?”小鹿眼迷蒙着。
没喝酒睡醒就不说靠北了?还是不对自己说了?女孩的嘴角暗中勾了勾,手又紧了些。“再睡会儿。”
仍然带着熟悉的暖意,手指从膝盖滑向大腿根,却忽然受夹力停滞。
“素的!给老娘睡素的!”小狐狸嗔怒着把头枕在对方臂弯里。
怎么回事啊!会跆拳道的,不应该是腿更厉害吗?
床头智能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着。来电人——林子枫。
糟了。
虹谷区,沪上文学城内——
风雨飘摇中,周曦暮握紧伞柄走到安检口,与五旬保安面面相觑。米白风衣肩侧被打湿了些,沾了出租车里憋闷许久的一点烟味。
刚想掏出工作证件解释,一位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小姑娘踩着细高跟从院内冲到门口岗亭廊檐下,短裙下的丝袜被淋得湿透。
“周姐,来了?”助理李幼芯笑着和周曦暮打招呼,并按下芯片卡打开闸机塑料门,“活动没结束,不过快了,可能再等半小时,纪老师他们就下楼了。”
李助理自然钻进周曦暮伞下,轻车熟路地引着她走向院中央对外营业的小咖啡店。
风铃响起。周曦暮收起伞,客气地关心几句。
“忙吗?请你喝杯暖姜茶,别感冒了。”
“没事儿姐,楼上楼下跑两趟,一发汗就好了呀。”
周曦暮颔首,不再坚持,盯着风格复古墙面上,民国时期文坛领袖们的合影和书稿剪影。旁边灯下有一行小字——“岁月让皮肤起皱,而失去了热情却让灵魂出现皱纹”。
“先生的图书馆什么时候开放?”
巴金先生图书馆,文学城内的即将开放的“馆中馆”,坐落于沪上文学城整体区域的两栋历史建筑内,是集合了书店和纪念馆的双重属性,承担着文学城文化交流和服务公众的文化功能,开设的多种文学活动交互的新型文化空间。
落地玻璃外,有几位文学名人、学界大咖和知名杂志社的主编缓缓下楼,交谈甚欢。看样子研讨交流会已结束,不过听小李说,今天不是签售会,特意在交流会后留了二十分钟的粉丝见面时间。
“早搞好了的呀。院长说先生诞辰纪念日那天正式营业。纪老先生要参加开幕的。姐也来参观吗?开始会限流的,您要几张?我提前留票。”小姑娘快人快语地,“哎哟!小纪老师粉丝真多!”
说着举起手机,邀请周曦暮一道观看会场内同事刚刚发来的视频。
纪清柏脸上挂着那抹淡然的笑,为粉丝递来的书或照片签名,大多是女粉丝。有大胆的女孩一面拉着他胳膊,一面让朋友快帮忙拍照。纪清柏也不恼不急,配合地看向侧面镜头,任由脸被快门照亮数下。
周曦暮第一反应不是别的,第一反应是,坐在那里签名的人真的是纪清柏吗?
往日阴郁忧伤,似乎消失殆尽。
她好想上楼看一看,是不是又有什么人篡改视频?换了脸呢?
周曦暮被这荒谬的念头吓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找了找咖啡店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找完更觉得无奈。被那几个小孩子弄得,杯弓蛇影的。
“准备清场了,周姐你上去,还是等小纪老师下来?”李助理读完信息望着她。
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点了点,拿起搭在椅背的薄风衣。
“上去吧。”他不爱喝咖啡,喝了心律不齐还胸闷。
最后几个拉着手幅的粉丝被请出,与周曦暮擦肩而过,还在兴奋地念叨着。
“你们闻到没?纪老师身上好香啊,特别成熟的男人味,可抬气质,可有品位了!男人四十一枝花啊!”其实已近五十。
“他讲话好温柔,好有磁性!”
“今天都没握到手吧?嘿嘿,去年我摸到过,细皮嫩肉的,一点茧子没有,跟吃了唐僧肉一样!”
少女们路过的女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讲台前的人没有起身,低头整理着工作人员拿过来的、书城新出的文创产品,似乎在琢磨着提什么修改意见。
衣裤是新的,香水也是新的,只不过人还是那个相处七年的人。
不知正襟危坐了几个小时,纪清柏的衬衫底部有些褶皱。
周曦暮走近,近得不自觉用指腹搓着衣尾皱痕。
“累吗?怎么想起参加活动?纪叔叔安排的?”
“不是。闷太久了,出来逛逛,当和他们道个别。”
周曦暮错开些距离,难以忽视男人眉眼间的疲态。
“什么时候走?”她依然温柔地问。
“下周。”纪清柏揉揉眉间,认真地看着她,“和我一起走吗?”
“签证下来需要点时间。”周曦暮仍在思索着放下一切的可能性,“医生建议你去多久?”
对方不作答了,以沉默宣泄不满。
几个月前,他也是这副神情,掀翻了满载书籍的书架,撕毁了快递箱里一本本再版的新书。
新瓶装旧酒,江郎已才尽,是点燃怒火的、最令人痛恨的俗语。
因着一部分童年经历,这两年周曦暮总委婉地用各种借口,抗拒与他一起见心理医生,只是更体贴地照料饮食起居,更悉心地为他讲听来看来的、从网上搜来的各种有趣见闻,意图补足他未汲取养分的部分,帮他重振旗鼓。
旁敲侧击总是不会直说的,不知道近日病情又到了哪一步。
“请个什么假好呢?”周曦暮睫毛忽闪一瞬,轻轻道,“婚假?产假?”
“怎么又抽烟?不是戒了吗?”
自从他说虽然不喜欢小孩、但总怕被人忘记的那天起,周曦暮开始了漫长的戒烟。
“没有。”周曦暮眉头轻蹙,鼻端耸了耸,“车上司机的吧。”
纪清柏抬头望着窗外的阴云,想起过去有个姑娘笑呵呵指着天上的云朵,告诉他有一坨好像小狗撒尿。那时候的她,和那些小姑娘一样,仰视着自己,像仰视着天。
潮湿的墙角有只断尾不久的壁虎爬过,灵动极了。
“不用,你好好工作,等我回来。”/“你走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机场送你。”两人异口同声道。
都听懂了,懂得仅剩默然。
纪老先生从洗手间走出,望着状态好转能外出的儿子,和一向周到细心的准儿媳,笑着用外套口袋的手帕擦干手。
“小周,晚上有时间吗?”
周曦暮迅速收起思虑,含笑着点头。
“清柏认识的,我那个老部下过来了,几年没见,约着聚聚。都不是外人,刚好你们也陪我一起吧。”
他们下楼时,那几个小姑娘嚷嚷着落下了手提袋,正几步一个台阶地往上冲着,瞧见纪清柏后,又嬉笑着连忙错身,让他们先下。周曦暮微微垂首看过去,几双活力四射的俏眼中满满都是思慕与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