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南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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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银灯架上，象牙色的蜡烛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有青年身着白袍，风姿俊秀，一手拿着小银剪子细细剪着烛花。
忽而，门外传来脚步声，有穿着织银紫褂的中年男人推开房门。那男人气势汹汹地质问：“陈萍萍以范闲被四处的探子刺杀为由，要你接手北齐的烂摊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敌国首都，刺探情报，何等艰险，你也不言语一声，便应了？！”
那青年抿了抿嘴唇，道：“北齐和庆国边境摩擦日渐频繁，大战将起，我也是为了庆国着想。”
“只是为了这个？”中年男人坐下来，敲了敲桌面，桌面上两副茶杯，茶壶中的茶水尚温热，显然刚才有客。
那青年低了低头，复又挺直身子，道：“冰云……也有自己的私心，丈夫皆有志，会见立功勋，冰云亦存大志，立不世功勋。”
“言冰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要立功，好向院长求亲。”中年男人拍案而起。道：“你大了，心野了！你可曾在乎你父亲！”
见父亲言若海盛怒，言冰云当即跪下，脖子却梗得直直的，他急道：“父亲，此事对庆国有利，对儿子有利，大丈夫艰险中搏功勋，儿子没有做错什么。”
言若海颓然坐下，叹了口气，“你大了……”言若海缓缓摇头，道：“若你……若你活着回来，我拼着这张老脸，也会同陈萍萍说，为你求娶程墨，且看陈萍萍答不答应了。”
言冰云难掩喜色，直接俯身行大礼，“谢过父亲！”却不曾得见，灯火飘摇，言若海面色晦暗难辨，眼神复杂。
驻扎敌国首都，何其艰难。为了保密，也是为了平安到北齐国都，言冰云被严令，到北齐之前，不能下马车一步。
此次名义上是院长治罪，鉴查院内不好大肆送行，出鉴查院前，除了父亲，只有两三个亲近之人前来相送。言冰云点过带着鉴查院四处此次去北齐的人手，上马车前，都不曾见到想见的人。
言冰云面上不曾露出失落，只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叫父亲放心。登上马车，还未曾拉开门帘，只闻见一股浓郁的香葱鸡蛋饼的香气。言冰云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来，掀开车帘，只看见幽暗的马车里，少女容貌秀婉，柳眉纤纤，一双眼睛仿佛清水里的墨珠，澄澈动人。有少女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料子并不精细，但是胜在柔软透气，头上只挽了家常的发髻，带着两根样式普通的银簪固定。她面前堆着各种糕饼蜜饯，手里还握着油纸包着的香葱鸡蛋饼，已经啃了大半。
怎么看，都是一个颇受家中宠爱的小家碧玉，父亲约莫是个教书先生，母亲也粗通文墨，日常和父母在书房玩笑着，如珠如玉宠爱着长大的小姑娘。
言冰云想，他们若是生在普通人家，程墨想来就是隔壁家教书先生的幼女，他则是父亲在官府里谋差事的小吏，他们少时一起读书识字，然后青梅竹马，举案齐眉。
可是没有如果。
他此刻将踏上一条未知的艰险的前路，极大风险，谋极大功勋，就是为了求娶眼前人。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鉴查院院长陈萍萍的养女，鉴查院六处主办影子唯一的徒弟，庆国最年轻的九品高手——程墨。
于是他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程墨咽下嘴里的饼，露出个笑来，“你可是去北齐，我怎么可能不来送你一程。”
言冰云回身，见鉴查院三处主办费介遥遥相望，似乎是挤眉弄眼地努嘴。便知道此事费老已然默许，“院长也不管管你。”言冰云无奈地笑笑，坐进马车，满意地看见桌面上大部分是自己还算喜欢的食物，从桌面上拎起一块果脯，道：“这趟路说是凶险万分也不为过，你不光来，还带着这么多吃的，好像是春游踏青一般。”
“这不是心疼你一去北齐不知归期，这些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吃到，特地给你买的。”程墨笑道：“小言公子，你不念着我的好，还数落我，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是是是，你总有理。”言冰云笑容逐渐落寞，“你我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相见……”
“停！”程墨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你定然会从北齐安然回来的，我相信你，你可是白袍公子言冰云。”
少女眼波盈盈，点在自己鼻子前的手指白皙柔软，还带着葱花饼的香气，言冰云心如擂鼓，情不自禁道：“若我从北齐回来，我们……”
“去一石居吃甜烧白，去陈家蒸饼吃红枣馒头，去李三旺家喝鱼汤……”程墨连点了五六家京都他们日常下的馆子，才看着言冰云道：“可好？”
言冰云深深凝视着程墨轻快的笑脸，道：“自然是好。”
京都是个大城。马车走到京郊，人流慢慢稀少。
间或有商队与言冰云这一队伍擦肩而过。言冰云只与程墨吃茶聊天，直到程墨微微抬头，面露疑惑：“那个刺杀范闲的探子，滕梓荆？说是死了？”
言冰云微微皱眉，道：“密报里，是这样写的。”
“怎么我在对面的马车里看到他了？”程墨放下手里的点心，拿桌上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手，道：“这事儿有意思。”
这边厢。
身穿蓝色衣裳，面容斯文俊秀的少年见同伴仿佛见了鬼一般，猛地低头，背对着窗户屏住呼吸。
“你这是怎么了？见到鬼了？”少年忙问。
“方才的商队，人员多是四处的人手，马车里，是墨姑娘。”穿家丁护院服饰的男人面容端正，眉毛拧起，“还有你老师费介那么厉害的人物在后方压阵，想来是有大事发生。”
“老师也在？”那少年兴致勃勃地掀起车帘确认了后方压阵的人，笑道：“停车！”
等到车队停到了前方的客栈，少年远远才望见费介同马车中人交谈了几句，慢慢往这个方向赶。心知老师已经发现自己，少年也不再隐藏行迹，还瞅准时机，丢了一颗梨子下去。
费介笑道：“就知道你小子得跟过来，哪里来的梨子？”
“附近果园，顺的。”少年三两句和费介叙过别情，便开始好奇这车队来。“听说咱们庆国最年轻的九品高手在马车上？这么多人，是去哪里啊？”
“你看见那丫头了？”费介挑眉，道：“不过你眼神不太行，马车上不止有墨丫头，还有言冰云。”
“言冰云？”少年啃了一口梨子，问道：“那是谁？”
“四处主办言若海的儿子。”费介三言两语，说清了鉴查院四处探子刺杀自家提司，四处主办担责，其子被送往北齐接手谍报网的故事。
“要弄到两条高等级的情报才能回来？这不是和流放一般？”少年摇了摇头，“我这回被刺杀，里面的事儿可真不少。”
这少年自然是范闲。他上辈子身患重症肌无力，在病床上弥留之际，一觉醒来却成了一个婴儿，避过重重刺杀，又成为户部侍郎养在澹州老宅的私生子，却偏偏又有武功高深莫测的五竹相护，长到七八岁，又有鉴查院三处主办费介教授医理毒理。
他当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私生子？
费介与范闲聊了一刻有余，只是职责在身，不好多呆，刚要出言离去，忽地抬起头来，侧目向斜上方看去。
范闲察觉不对，紧跟着看过去，只见树梢上俏生生立了一个少女，她腰间插了一个怪模怪样的银白色长剑，顶上镶嵌了一块拳头大小，清透如水的金刚石。少女鬓发微乱，外衫半个袖子缠在腰间，鼓鼓囊囊地像是藏了几个梨子。
范闲看那少女若无其事地丢了一个梨子给费介，道：“这果园品种不错，就是梨子熟的少。”
费介啃了一口梨子，汁水四溢，不无挤兑地冲范闲说：“梨子啊，就得挑肥的胖的，这才甜。”
“你就是，庆国最年轻的九品高手程墨？”范闲仰着头问道。
“她算我半个徒弟，你可叫她一声师姐。”费介三两口啃完了梨，把梨核一扔，介绍道。
“可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啊？”范闲惊异道。
程墨懒的理范闲的油嘴滑舌，只道：“你就是范闲来？京都水深，你可要好好扑腾。”
范闲抿了抿嘴，只觉得这话来者不善，却又看不清端倪，只拱手作礼，道：“那就谢墨姑娘教诲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南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