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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恶霸欺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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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铁匠铺“叮叮当当”的响声里一天天过。哥哥慢慢适应了重活,身上还是疼,力气好像悄悄长了点。他学会了省劲地拉风箱,知道怎么躲飞溅的火星,甚至能在张叔的指导下,帮忙打磨简单的铁器。
我也记着哥哥的话,不再去街边喊着卖花环。每天还是采些野花,安安静静坐在铺子后面堆废料的角落,专心编花环。我的手越来越巧,编的花环也好看多了——虽然用的还是不值钱的野花,但配色和形状都比以前强。偶尔有路过的大娘大婶看到我和手里的花环,会心疼我,主动花一两文钱买一个。每次拿到钱,我都小心藏好,等晚上一起交给哥哥。
那个小布包里的铜钱,就这样一枚两枚地慢慢变多。虽然慢,却像黑夜里一直闪的小星星,给了我和哥哥一点实实在在的盼头。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沉的。哥哥在铺子里帮忙整理打好的镰刀,我坐在角落里低头编新花环,脚边还放着几个编好的。
突然,几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晃到了铁匠铺附近——是前些天抢我们馒头的那三个乞儿!领头的高个男孩,脸上的疤好像淡了点,可眼神里的凶和坏一点没少。他们东看西看,像是在找乐子,又像是想偷点什么。
我一抬头,正好对上高个乞儿的眼睛。吓得浑身一僵,手里的花茎掉在地上,下意识就想往废料堆后面缩。
可已经晚了。
“嘿!是那个小丫头!”高个乞儿咧嘴一笑,带着同伙走过来,一脚踢开挡路的破筐,眼睛落在我脚边的花环上,“哟,还编这玩意儿卖钱呢?”
我吓得脸发白,紧紧抿着嘴不说话,拼命摇头。
“摇头算啥?”旁边矮胖的乞儿嬉皮笑脸蹲下来,伸手就想抓花环,“拿来给爷看看!”
“不准动!”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扑上去,用小身子护住花环,“这是我的!”
这是我好不容易编的,能换钱帮哥哥的!
“你的?”高个乞儿嗤笑一声,抬脚就踩碎了一个掉在外面的花环,“这地界儿的东西,爷说是谁的就是谁的!识相点,把卖花的钱交出来!”
他们的吵闹声惊动了铺子里的哥哥。他抬头一看,脸“唰”地白了,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又是他们!
哥哥想都没想,抄起手边一把刚磨好、还没装柄的镰刀头就冲出来,一把把我拽到他身后,红着眼睛瞪着那三个乞儿,声音因为生气而嘶哑:“滚开!别碰我妹妹!”
那镰刀头没柄,可磨得亮闪闪的,在阴天里透着寒光。
三个乞儿被突然冲出来、拿着刀的哥哥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半步。可很快,高个乞儿看清哥哥比他们还矮半头,而且张叔正好去后院取料,铺子里没人,他又胆大包天起来。
“嗬!拿个破铁片吓唬谁?”他吐了口唾沫,眼神更凶,“上次没挨够打是吧?把钱交出来!还有这丫头卖花的钱!”
“没有!”哥哥死死攥着镰刀头,胳膊因为紧张和用力微微发抖,可一步都没退,把我挡得严严实实。冰冷的铁片让他有了点虚张声势的勇气。
“给脸不要脸!”高个乞儿使了个眼色,矮胖乞儿和瘦高个立刻从两边围上来,想抢哥哥手里的镰刀头。
哥哥叫了一声,胡乱挥舞着铁片想逼退他们。可他年纪小,又没章法。瘦高个瞅准机会,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扭!
哥哥痛得哼了一声,镰刀头“当啷”掉在地上。
“哥!”我吓得大哭起来。
没了武器,哥哥又被他们围住。拳头和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他拼命反抗,用头撞、用牙咬,像被逼到绝路的小兽,死死护着我,不让他们碰到我一下。
“妈的!属狗的!”矮胖乞儿被哥哥咬了胳膊,疼得大叫,下手更狠了。
我看着哥哥被打倒在地,蜷着身子挨打的样子,哭得快喘不上气。看着地上被踩碎的花环、散落的野花,看着哥哥拼命护着怀里小布包的样子,我心里又怕又绝望。
我突然像疯了一样,不再躲,冲上去用小拳头使劲捶打踢哥哥的高个乞儿:“坏人!放开我哥!别打我哥!”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后院传来炸雷般的怒喝:“小畜生!又来找茬!” 张叔提着烧火棍冲出来,铜脸涨得通红,三个乞儿显然怕张叔,一下子慌了。
“快跑!”高个乞儿喊了一声,不甘心地又踢了哥哥一脚,才带着同伙像丧家之犬一样跑了,很快就没影了。
张叔没去追,快步走到倒在地上的哥哥身边。哥哥被打得鼻青脸肿,新伤叠着旧伤,嘴角又破了,蜷着身子使劲咳嗽。
我扑在哥哥身上,哭得浑身发抖,心疼地看着他脸上的伤:“哥…哥你怎么样…呜呜…”
张叔蹲下来,粗声问:“小子,没事吧?”
哥哥艰难地摇头,想说话,却咳得更厉害。
张叔皱着眉,看着我们俩可怜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花环和打翻的废料,重重叹口气。他伸手想扶哥哥起来,哥哥却猛地一缩,眼神里全是怕和警惕,像受惊的小刺猬。
张叔的手停在半空,摇摇头:“行了,起来,进去擦把脸。”他又看向哭成泪人的我,语气软了点,“丫头,别哭了,扶你哥起来。”
我抽噎着,使劲想把哥哥拉起来。哥哥忍着疼,借着我的力气慢慢站起来。
张叔把我们领到后院,让张婶打了盆清水。哥哥默默洗着脸,水碰到伤口疼得他皱眉,可他一声不吭。我在旁边小声抽泣,拿着破布小心擦他没受伤的地方。
张叔站在旁边,看着哥哥身上新旧交错的伤,沉默了一会儿,粗声说:“那几个泼皮是镇上有名的赖子,没爹没娘管,就会偷鸡摸狗、欺负软的。”他顿了顿,看着哥哥,“你护着妹妹没错,可光硬扛着挨打不行。”
哥哥抬起头看张叔,红肿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倔强。
张叔指了指墙角堆的边角料——那些是打铁剩下的废铁块,有些边缘还很尖。“看见没?下回他们再来,别硬冲。拿点家伙,躲着点打,瞅准了往他们肉厚的地方狠打,让他们疼!这些泼皮欺软怕硬,你越怕,他们越嚣张!得让他们知道,你不好惹!”
哥哥顺着张叔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些冰冷的废铁块堆在那儿。他看了好久,然后慢慢、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能看到,他眼神里好像有什么变了——不再只有生气和怕,还多了点像铁块一样冷硬的东西。
晚上,回到我们临时住的破棚子,哥哥把今天挣的铜钱,还有我小布包里所有的钱,都倒出来一枚枚数了一遍,再仔细收好。
他躺在冰冷的草堆上,浑身都疼,可张叔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转:“躲着点打,瞅准了往他们肉厚的地方狠打…”“得让他们知道,你不好惹!”
黑暗里,哥哥的眼神变得像废铁块的边一样,又冷又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