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岛》四月歆

9、蒲公英与抹茶曲奇

　　可露丽和玛德莲的事情解决了，但铃兰自己的事情还没开始呢。口口声声说要送格桑先生亲手做的黄油曲奇，可她实在不具备动手的能力。要说品鉴美食，铃兰目前还是有些自信的，但是创造美食，那还真不好说。
　　豆姨匆匆忙忙从她身边滚过去的时候，闻到香味停下来尝了一块，委婉地表示她的曲奇适合拿来磨牙，或许会很有市场。铃兰很感激豆姨的鼓励，但还是望着面前的残次品欲哭无泪。
　　在她第三次尝试失败的时候，可露丽看不下去地停下手头的活，凑了过来。
　　“你的黄油没有打发好啊，要到发白的状态才算可以。”
　　“要先用铲的方式去搅拌，这样才会更均匀。”
　　“你的脸都涨红了铃兰！揉搓一下裱花袋，这样更好挤。”
　　……
　　经过平均一步就要被可露丽指责一句的艰难制作过程，一盘子样貌得体的曲奇终于被送进了烤箱。铃兰疲惫地趴在台子上，望着它们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进行蜕变。
　　原来做一份曲奇需要注意这么多细节，可露丽和姑姑一样伟大！
　　黄金屋的甜品大都是可露丽负责的，尤其是蛋糕饼干这些年轻人更偏爱的食物。铃兰一直认为可露丽制作得毫不费力，烤箱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机器猫的口袋，只需要轻轻一掏就会有无穷无尽各式各样的小甜饼。
　　“叮”的一声，烤箱吹响了象征美味的号角。
　　铃兰取过一边的手套，满怀期待地第四次从烤箱里取出曲奇，浓郁的黄油香气扑面而来。她简直要激动地哭出来，连闻起来的味道都不一样，实在是太成功了。
　　“祝贺你，终于做出了真正的珍妮曲奇。”可露丽舒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打算离开厨房。
　　铃兰猛地匆匆拥抱了一下可露丽，赞叹道：“谢谢！可露丽你真是一个好师父，请允许我和你学做甜品！”然后取过一个曲奇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可露丽无奈地用嘴接过，咀嚼了起来。
　　是不出意外的味道，照着这个方子她明白是不会出错的，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做的，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吃甜品。但是看到铃兰喜悦地忙来忙去，为做出好吃的曲奇而高兴的时候，她也没来由地体会到了一点成就感。
　　在那之后，铃兰又独立尝试做了一些抹茶味和可可味的，虽然还是比不上可露丽手把手教的原味，但已经算有了质的进步。她把曲奇分装好，让豆姨和麦冬分走了一些。再把余下的装进了礼品盒里，打好结，准备下午去听花语带给格桑先生。
　　金盏岛的雨天似乎很少，铃兰来岛上的这两个多月几乎每天都有明媚的阳光。这样的好天气，让人想要心情不好都很难啊。铃兰喜欢这种在阳光下才会闻到的新鲜空气的味道，她一边走一边嗅，不知不觉就到了花店。
　　听花语的招牌不大，似乎是用颜料画上去的，铃兰不确定是不是出自格桑之手。
　　“格桑先生？”走到门口，铃兰才发现格桑并不在，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微弱的猫叫声。
　　她低下头，循着叫声望过去。原来在门边还有一个布艺的猫架子，一只雪白的团子正窝在里面。是一只纯白的长毛猫，它看上去蓬松柔软，手感一定很好，铃兰不禁想要伸出手碰一碰。
　　“可以吗？”铃兰蹲下来，轻轻询问了一句，但其实手掌已经开始靠近那只团子了。
　　团子睁着蓝绿色的圆眼盯着铃兰的手，在要触碰的前一刻发出了比刚才要高出很多倍的叫声，迅速地一蹬腿跳走了。
　　团子匆匆忙忙跑到一双脚下，用大尾巴蹭着脚的主人。
　　“它好像不太喜欢我。”铃兰抬头望向被团子缠上的格桑，充满怨念地说。
　　格桑弯下腰把团子抱起来，然后走到铃兰身边。“不是噢，她才第一次见你，在害羞而已。”
　　“现在可以摸一摸她了。”格桑怀里的团子乖巧安静，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铃兰站了起来，轻轻地抚上团子的脑袋。果然，和想象中的手感一样，就像在揉一团棉花。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想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猫，那时候家附近有一家装修很漂亮的女装店，妈妈是那里的常客。有时候接了她放学，妈妈就会带着她去光顾那家店。店里也有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它被关在一个透明的半封闭猫窝里，经常窝成一个球睡着觉。
　　等待妈妈试衣服的时间，她就趴在玻璃上看那只白猫睡觉，想象着它柔软的手感。如果我也能有一只这样的猫咪就好了，她每次都这样想。
　　但是，家里没有人会同意。所以，她就把陪妈妈去买衣服当成和自己的猫咪见面的机会，这样一来就不会那么执着地想要养一只猫了。
　　直到服装店老板因为猫咪脱毛严重把它送回了家，她的梦才彻底破碎了。
　　“她叫什么名字？”铃兰问道。
　　“蒲公英。”格桑垂眸瞧着团子温和的睡颜，说道。
　　就像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会扑簌簌掉下来好多白花花的绒毛，走到哪飘到哪。和自己给服装店的白猫取的名字一模一样呢，她想。不过幸好，格桑先生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他不会因为蒲公英掉毛就把她送走。
　　“你的曲奇，我放在桌上喽？”铃兰把礼品袋轻轻放了下来。
　　刚把蒲公英抱回爬架上的格桑洗了洗手，取来杯子倒好了茶。“邀请你共进下午茶，可以吗？”说着，把一杯茶放在了铃兰面前。
　　橙红色的茶汤飘着一缕白烟。铃兰嗅到了一股独特的醇香，里面隐隐约约掺杂着果味。
　　“锡兰红茶，下午茶必备。”格桑坐了下来，伸手拿出礼品盒拆了起来。“虽然现在离下午茶的时间还有些远，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铃兰也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握住茶杯，等待格桑品尝曲奇。
　　她觉得格桑先生的话有着魔力，虽然他总在询问自己的意愿，但好像又不容她拒绝。或者说，对于他的邀请，铃兰总是很感兴趣，也不想拒绝。就像现在，飘着香味的红茶就在告诉铃兰：“我很好喝。”
　　格桑用干净的手指捻起一块原味的黄油曲奇，看上去无比郑重地送进了嘴里，耐心地咀嚼。
　　“非常美味。”他微笑起来，也示意铃兰品尝。
　　铃兰也吃了一块，她对于可露丽手把手教学的成果是相当有自信的，所以一盒里面有四分之三都是原味的黄油曲奇。可可曲奇和抹茶曲奇可怜兮兮地窝在角落，像是一群穷途末路的逃犯，躲起来小声地祈祷：“千万不要发现我们。”
　　但是光明正义的警察还是向着它们伸出了逮捕的手。
　　“等等！”铃兰抓住了格桑的手臂，阻止了他。“要不，剩下的等我走了之后再慢慢品尝吧？”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尝一下最喜欢的抹茶味。”格桑笑眯眯地继续向逃犯发起了追捕。
　　铃兰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格桑将那块成色不均匀的抹茶曲奇送进了嘴里。
　　抹茶口味是她出于私心做出来的，因为她也很好奇，把珍妮曲奇做成自己喜欢的口味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但是事实证明，结果并不是很如人意。因为面粉团的大小不一，烘烤时受热程度不同，导致这一批的抹茶曲奇颜色都不是很均匀。
　　不过，铃兰还是想要保留这完全靠自己做出来的成品。
　　格桑低头掸了掸衣服上的碎屑，抿了一口红茶，用听上去就很惬意的语气说道：“真不愧是抹茶曲奇，铃兰，你的手艺很不错。”
　　“真的？”铃兰意外地追问。“你没有觉得，他们的大小、颜色很不统一，口感也不如之前细腻吗？”
　　格桑闻言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盒子里剩余的抹茶曲奇，点了点头：“是不一样，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不一样不是很好吗？我会知道每一颗都独一无二。噢！”他笑了一下，“如果是珊瑚，她还会给它们取不同的名字呢。”
　　如果是珊瑚……铃兰试想了一下，她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至于口感嘛，细腻的口感固然很好。”格桑又把盒子推向铃兰，“但你怎么能确信，没有人喜欢颗粒感呢？”
　　她将信将疑地尝了一颗抹茶曲奇。是啊，做好的时候她太执着地将它们和原味曲奇进行对比了，所以觉得这种颗粒感是错误的，但是其实，这恰恰是抹茶曲奇的特色。如果每一种口味都大差不差，那就没有区分口味的意义了。
　　独一无二的……
　　铃兰也学着格桑的样子抿了一口红茶，馥郁的香气从口腔萦绕到鼻腔，将刚才停留在舌尖的抹茶味裹挟起来，碰撞出独特的回味。是过去从来没有品尝过的茶香。
　　格桑先生也很擅长泡茶呢。
　　“这也是我喝过独一无二的红茶。”铃兰感叹。
　　格桑闻言，微笑着将杯底剩下的红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