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岛》四月歆

8、香豌豆

　　“格桑先生，请等一等！”铃兰喘着气，大声喊道。
　　格桑停下了动作，转过身，略带疑惑地望向眼前这个喘着粗气的年轻女孩。
　　好漂亮的男人。铃兰诧异于自己还能抽出心思去想这些，但这确实是自己的第一想法。
　　格桑的确有着不一般的外貌，他皮肤很白，眼睛狭长且上翘，但却显得意外的温和。他留着一头粉色的长发，它们此刻正整洁的束在他的脑后。是个对自己外表一丝不苟的人啊。
　　“罗勒婆婆给你的茄子。”铃兰把篮子举到格桑的面前，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
　　格桑只是微微困惑了一秒，就自然地接过了篮子，道了一声谢之后，歪着头等待，他明白铃兰绝不只是送茄子这么简单。
　　“今天就是赫拉节了，我想要订一束花。”铃兰开口，随即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已经要打烊了，但这束花对我很重要，能不能请你分一点时间给我，我下次带亲手做的曲奇来！”
　　格桑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愣了几秒，他本来也并没打算让她明天再来的。
　　“进来吧。”格桑把门打开，顺手将钥匙放在了门边的桌子上。
　　铃兰跟在他身后进了店，踏进去的瞬间，花的香气最先涌进鼻腔。是混合的香味，铃兰说不出有哪些花，她只知道这种味道意外的让人很舒适。
　　“想要送给母亲的赫拉节礼物，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吗？”格桑边在置物架上挑选包装纸边询问道。
　　他的声音清润温柔，让铃兰焦急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但她还是很心虚。
　　格桑挑选好了几种包装纸，将它们放在操作台上，抬头看她。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开口问。
　　“不是送给我妈妈，是……”铃兰叹了口气，“是送给黄金屋的玛德莲女士。”
　　格桑“噢”了一声，“原来是可露丽要送吗？这实在很意外。”
　　“玛德莲女士啊，她的话，应该会喜欢这几种。”格桑绕过操作台，走向一边的花架，招呼铃兰过去。
　　“六出花、粉泡芙、赫莫莎……玛德莲女士偏爱粉色的花。”他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比较推荐这种。”格桑向里走了几步，抽起一支花递给铃兰。
　　格桑的手离铃兰并不近，但她已经闻到了来自这支花的香味，带着类似水果的甜香，跳脱出花店复杂的香气，清清楚楚地被铃兰的鼻子捕捉到。
　　这是一支浅粉色的花朵，准确的说是粉白色的，从花托处到花冠，逐渐由白变粉。同一支上约莫有四五朵花，花朵低垂、边缘卷曲，就像是几个甩着裙摆跳舞的美丽女郎。
　　很像玛德莲姨妈曾经穿过的一条裙子！
　　“就她了！”铃兰向格桑快速地点了点头。
　　格桑收回手，轻轻笑了一声。“可你甚至连这花的名字也不知道。”说着又低头从花瓶里取出几支来，绕回了操作台。
　　“我确信玛德莲姨妈会喜欢的，而且她一定知道这种花叫什么名字。”铃兰追了过去，站在格桑身边。“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本人，这花叫什么？”
　　格桑一边叠着雪梨纸，一边笑着回答：“是香豌豆[6]，年轻人会用来送给朋友做分别礼物，很少有人会在赫拉节送给母亲。”
　　“那你怎么会推荐我这个？”铃兰一边瞧着格桑灵巧地包装着花束，一边不解地询问。
　　“因为收礼物的人喜欢。”格桑将花束竖起，做着最后的打结收尾工作。“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也注意到了玛德莲姨妈的那条裙子吗？
　　铃兰接过花束，刚想要在布包里寻找自己的钱包，格桑就又塞了一束小小的花给她。
　　用浅绿色的欧亚纸包住的一串串白色的小铃铛，是铃兰花。
　　“刚才见你别在衣领上的胸针，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她。”格桑浅浅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钥匙，这次是真的要打烊了。
　　真是个细心的人。珊瑚说的没错，戴着胸针出门，三天之内确实会有人能发现它。
　　“很漂亮，我很喜欢。”铃兰说着，又低头要去翻包。“那一共需要多少钱？”
　　格桑锁好门，向她摆了摆手。“你不是说下次要送我曲奇饼干吗？就用饼干和我的花交换，可以吗？”
　　铃兰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的手艺还不足以做出能和花束交换的美味，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噢对了。”准备离开的时候，格桑叫住了她。“铃兰花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铃兰回头，冲他眨了下眼睛。“你已经知道了啊。”
　　“铃兰？”格桑歪了歪头，然后放松地笑了起来。“真巧，我们都是花。”
　　对噢，格桑先生的名字也是一种花。“格桑……是什么样子的花？”
　　“很漂亮，但是很可惜，我的花店并没有这种花。”
　　为什么不种呢？铃兰没有问出口，因为她总觉得格桑先生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落寞。不过，她很欣赏像他这样有着灵巧双手和细腻心思的人。
　　她想，这真是一份奇妙的赫拉节礼物。
　　后来那束香豌豆自然是被玛德莲精心地呵护起来了。
　　她取出了一个高挑的透明花瓶，将它们插了进去，每天清晨都不忘换水。虽然她在收下它们的时候并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回应，但铃兰清楚地瞧见玛德莲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了。
　　那天，铃兰回到黄金屋都来不及说服可露丽将花送到玛德莲面前，看到两个女孩在推搡的豆姨就大声惊呼起来：“天呐，玛德莲！可露丽给你准备了赫拉节礼物。”声音大到刚准备将花推回铃兰怀里的可露丽直接愣在原地，铃兰趁机向后猛退几步，远离战场。
　　一边在收拾的玛德莲回过了头，就看到女儿怀抱着一束香豌豆，眼神清澈地望着自己。其实可露丽还在困惑，为什么原本打算放弃的念头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实施了。这束香豌豆怎么还是出现在她怀里了？
　　“可露丽，现在扭捏已经晚咯？”一旁的麦冬见到这个场景，心中了然，开始悄悄帮助铃兰实施计划。
　　铃兰闻言，朝麦冬不动声色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所有人都期待地望着可露丽，尤其是对面的玛德莲。可露丽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把花塞进母亲怀里，嘀咕了一句：“赫拉节快乐。”然后飞速向后退，别开了目光。
　　豆姨带头鼓起了掌，铃兰和麦冬也跟上。
　　赫拉节就在这样还算和谐的氛围里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