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岛》四月歆

7、咸鱼干

　　“咸鱼干就不要放在这次的赫拉节活动套餐里了吧。”可露丽坐在餐桌前，举着玛德莲刚拟定好的黄金屋下周菜单说道。
　　玛德莲从她手中抽走了菜单，伸出一根手指在可露丽面前摇了摇，不容拒绝地回答：“不可以噢，这已经是最终版了。”
　　“可是之前就有好多客人反应过咸鱼干的味道很难闻啊，我们不能……”
　　“还有很多客人很喜欢啊！”玛德莲打断了可露丽，随即又好像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放缓了语速。“我们不能因为有些客人不喜欢就不做吧，毕竟还是有人在期待这道菜回归的不是吗？”
　　可露丽愣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笑了笑，站起来把椅子推回了原位，一言不发地往二楼走去。
　　已经过了黄金屋的打烊时间，豆姨和麦冬都下班了，只有铃兰还在厨房琢磨着珍妮曲奇里黄油的用量问题。所以，也只有铃兰目睹了母女俩因为咸鱼干吵架的场景。
　　如果麦冬在的话，他一定会告诉铃兰，这种场面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用太担心。但是此刻，是铃兰来到金盏岛的第一个月，是她第一次知道玛德莲母女会因为咸鱼干该不该回归而吵架。
　　虽然两人的对话听上去都不能算吵架，但从可露丽离开时候的表情来看，她一定生气了。铃兰只好放着手头的工作不管，从厨房门口探出了脑袋。“玛德莲姨妈……”
　　“没事，我们经常意见不合。”玛德莲无奈地朝铃兰笑了笑，“可露丽这个孩子总喜欢在这种小事上和我对着干，不过她不会记恨太久，明天就会忘了。”
　　玛德莲走进厨房，望着垫板上姑且可以称之为曲奇半成品的黄色面粉团，对铃兰摆了摆手。“下面的工作我来吧，你要是担心她，就上去和她聊聊天吧。”
　　“对着我，她总是憋着些什么。”铃兰上楼之前，玛德莲对她这么说。
　　铃兰端着一杯热牛奶蹑手蹑脚地爬着楼梯，一路上她都在担心，要是撞到可露丽在悄悄抹眼泪，她就假装没有看到转身就走。但是事实证明，她想得太多。
　　可露丽只是撑着脑袋躺在床上看漫画，甚至铃兰把牛奶放在床头柜的时候，还听到了她憋不住的笑声。是《红鼻子诺斯》，不久之前可露丽还给铃兰介绍过这本漫画的内容，说的是魔法森林里住着一只小妖怪诺斯，因为胆小爱哭、鼻子总是红红的，所以闯进森林的小动物和探险者都不害怕它，为了能够让自己看上去骇人，诺斯踏上了寻找恐怖魔法的旅途。
　　“它还是没能吓到人吗？”铃兰学着可露丽的姿势躺了下来。
　　可露丽放下漫画，脸上还留着笑容。“没呢，它把自己变成了恶龙，但是忘了自己恐高，才飞了几步就吓得从树上掉下来了。”说着，可露丽笑得更开心了。
　　铃兰也听得想笑，但是想起自己也恐高，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喝点热牛奶吧。”铃兰坐起来，把牛奶递给可露丽。
　　可露丽收起了笑容，接过牛奶喝了一口，说道：“是我妈让你给我的吧。”然后继续喝了起来，面无表情。
　　铃兰被噎住，她没打算提起这个。
　　“每次吵架她都会用这一招，我已经习惯了。”可露丽放下牛奶，冲铃兰笑了笑。“不是你演技不好，放心，你刚刚一点儿也不刻意。”
　　“是因为咸鱼干不好吃吗？”铃兰其实并不知道咸鱼干是什么味道，甚至在过去她从来没有听过这道菜。
　　可露丽摇了摇头。“确实有股发酵之后的酸臭味，很多人受不了这个。但是其实，我很喜欢吃。”
　　铃兰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一直以为可露丽之所以这么排斥让这道菜加入赫拉节套餐，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很讨厌。
　　“是不是很意外？并不是我不喜欢，只是因为有部分客人不喜欢而已。”可露丽自嘲地笑了笑。“像这种会有争议的食物，做出来总是会有指责的声音，可我一点儿也不想听到。既然如此，那就不做好了，不做是最保险的。”
　　“但我也明白，妈妈说的没错，还是有很多人期待的，就连我自己也是喜欢吃的。有时候我可真矛盾。”
　　“不过真正让我不满的是，我妈她总是不由分说，在选菜品上是这样，在我……”可露丽突然停住了，她抿了抿嘴，然后把枕头扣在了铃兰脑袋上。“不要一直盯着我啊，好像担心我马上就要哭了一样。”
　　铃兰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悄悄又瞥了一下可露丽，确定了她没有落泪。
　　“总之，她这种强势的态度如果不改，我们还是会吵架的！”可露丽落下这句话就把脑袋狠狠闷进了被子里。
　　看来这对母女之间有些外人不了解的恩怨难以解开，铃兰明白自己暂时还不能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她至少可以帮助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最起码可以让打成一团的结松一些。
　　“送花？这件事格桑可在行啊。”罗勒的声音越过茄子田传过来。
　　没错，铃兰想到的方法是替可露丽准备好赫拉节礼物。
　　那天晚上可露丽闷进被窝后不久就睡着了，甚至没有盖好被子，铃兰帮她把被子窝严实的时候听到她嘴里在嘟囔些什么。以往他们一起睡觉，都是铃兰先入睡，可露丽总要在床上看上很久的漫画才会睡觉，所以铃兰一直不知道她会说梦话。
　　“赫拉节……不送花了……妈妈……生气……”
　　“哼！”发出了清晰的一声气音之后，可露丽安静了下来。
　　虽然内容很零碎，但铃兰大概也猜到了原委。金盏岛上的人大都爱花，玛德莲也不例外，只是平常工作太忙，她一直没有机会去侍弄那些脆弱的美人。可露丽其实很早就准备在赫拉节送玛德莲一束花了，正巧在这种时候发生了矛盾，按照她的性格，还真有可能赌气作罢。
　　所以铃兰在去菜园子帮忙的时候，顺道询问了罗勒婆婆的建议。
　　“我对花的了解不多，也不清楚现在赫拉节的潮流，但是我的外孙格桑，啊就是听花语的老板，他应该懂。”听花语是金盏岛上唯一的花店，一间从外面看就很精致的小店。
　　是那位提议做桂花糕的老板。铃兰觉得这正是个好时机去拜访一下他，不过，她今天什么也没带。
　　罗勒见她犹豫，猜出了她的心思，把一边装着茄子的菜篮递给铃兰，催促道：“就给他这个，那个孩子也喜欢吃茄子。”
　　“快去吧，要不就赶不上了。”
　　据说听花语的打烊时间很早，铃兰也只好小跑着赶过去，幸好菜园和花店的距离不远。
　　果然，铃兰赶到的时候，花店门口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正打算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