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岛》四月歆

19、完美可露丽

　　当清早从厨房传来酒香与蛋奶香混合的味道时，豆姨就知道铃兰那丫头又在做可露丽了。
　　其实从半年前开始铃兰就会时不时尝试，不过都以失败告终。
　　虽然每次都有进步，但一直收效甚微。后来她似乎也被他们说动了，开始从简单的甜品入手，不那么执着于可露丽。
　　不过最近几天，好像是从仲夏节结束之后，她似乎又重新拾起了热情。
　　但和之前不同，首先就是从厨房里飘出的香味越来越纯正，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铃兰不再带着一股子赌气的执着了。相反的，她很平静，好像相信自己只要一步步来就一定能做出来。
　　果不其然，今天的香气让豆姨一嗅就知道，是它没错了。
　　铃兰期待地将厨房边滚过的豆姨拦了下来，招呼她过来尝尝。烤盘里少了一个，看来这丫头已经尝过了，只是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判断有误。
　　焦糖色的脆壳“咔嚓”应声而碎，湿润的口感和浓郁的香气随即涌了出来，香草籽在唇齿间滚动，被牙齿咬开的瞬间再为这馥郁的空间平添一味清香。
　　和可露丽本人做的几乎没有区别！豆姨的豆豆眼睁圆了，闪着光朝女孩儿点点头。
　　“好吃！是这个味道！”
　　铃兰终于可以将提着的一口气呼了出来，欣喜地抱住豆姨跳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努力过后的大丰收更让人感到实打实的快乐了。
　　她留了三颗分别给可露丽、玛德莲、麦冬品尝，剩下不多的用礼盒打包好，打算等图书馆开门后带去送给余白。
　　仲夏节过后铃兰还去过一次图书馆，是陪珊瑚去借一本珠宝册子。当时余白依旧坐在服务台前，为她们搜索了位置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就好像，他没有要离开，也没有说过什么自己留在岛上是要帮她找答案之类的话一样。
　　不过，她还是觉得要尽快把自己做的可露丽送过去。
　　但显然余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熟悉的衬衫制服和黑色短发，抬起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是要借书吗，小姐？”图书管理员露出温和的职业微笑。
　　铃兰转头看了一眼桌面的立牌，今日值班之后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或许，今天不是他值班呢？
　　“请问余白先生这两天不上班吗？”
　　“噢，他已经辞职走了，今后是我替他的班。”男人又重新换上了笑脸，“请问是在他那登记了借书吗？我这边也可以帮您查的。”
　　新来的图书管理员十分热情，热情到让铃兰觉得图书馆里的氛围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过去她觉得这里是沉静的、内敛的、神秘的，就和余白本人一样，周身都散发着冷气。
　　是嘛，或许图书管理员本该是像现在这样的。
　　只是这样未免也太狡猾了。可露丽说得没错，可恶的四眼仔，离开得这么突然，甚至不给她做出好吃的可露丽证明自己的机会。可恶，太可恶了！
　　铃兰挖空心思也只能想到这一个骂人的词，毕竟对于余白本人，她确实是不讨厌的。甚至，甚至还很感激。
　　图书管理员的笑脸逐渐变得僵硬，他开始不明白这位年轻小姐的意图，忍不住要开口再次询问的时候，对方递上来一个嫩绿色的礼盒。
　　“黄金屋的招牌可露丽，请多指教。”铃兰也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管理员受宠若惊地表达了感谢，并毫不犹豫地打开试吃了一个，随即啧啧赞叹。
　　“是小姐您做的吗？”他问道。
　　铃兰点点头。
　　“真是太美味了。”他忍不住鼓起了掌。
　　同样是第一次送上的可露丽，收到的评价却截然不同呢。
　　在新图书管理员眼里，她或许是黄金屋的正牌烘焙师，拥有高超的烹饪能力。而在余白眼里，她可能永远是那个手艺糟糕的样子。不过，铃兰依稀记得余白第一次见面就认为她是黄金屋的烘焙师，他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呢？
　　不管如何，这就算是对余白不辞而别的报复了，他只能吃到非常糟糕的可露丽。
　　从图书馆回去之前铃兰顺带借走了两本书，据新图书管理员所说，这是余白最后留在工作台上的书，还没有归位。
　　“看你很想知道他消息的样子，那不妨看看？”他似乎明白什么似的冲铃兰眨了下眼睛。
　　铃兰想，这位图书管理员一定搞错了什么，不过她也无意去解释了。
　　《陆地之旅》、《碎金与梦想》，似乎是两本讲金盏岛周边地理环境的书籍，余白离开之前在读这两本书吗？
　　回想起停电那晚他说的那番模糊不清的话，铃兰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因为想要去往这些遥远的地方才离开，还是他本来就属于那儿。
　　没关系，她想。这恐怕是她最后从图书馆借走的书了，要认真阅读才是。
　　回到黄金屋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连同屋内原本暖黄的灯光都显得有些昏沉。
　　“下个月初的船。”麦冬举起手里的信纸对众人说道，“免费帮你多干了一个月的活儿呢老板娘。”
　　气氛因为麦冬的玩笑变得轻松了一点，但大家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笑意。可露丽抿着嘴巴一言不发，似乎从麦冬读信开始就是这样了；玛德莲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微微皱着眉头；豆姨倒是一如既往地眯着她的豆豆眼，只是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犹豫。
　　只有铃兰若有所思。
　　是啊，麦冬的劳务合同这个月就到期了，他早就说过，会离开金盏岛的。
　　“这是好事啊。”豆姨最先打破了平静，“黄金屋是你探险路上遇到的插曲，现在总该回归正轨了。回家好好干，你的能力不止于此。”
　　她拍了拍麦冬的肩膀，然后转身往库房走去。豆姨脸上始终是带着笑容的，只有离得最近的铃兰捕捉到了她眼角转瞬即逝的泪光，那是不舍的结晶。
　　接下来是玛德莲，她努力舒展开眉头，重新露出平常的爽朗笑容道：“好小子，家里给你安排好工作了那就回去干，从黄金屋出来的人什么不能干啊，你又一身的腱子肉。”
　　“这样，你这一个月的工钱我还是照给的，算是给你将来成家出的份子钱了。”
　　麦冬闻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偏黑的脸颊似乎透出了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没想到玛德莲还会扯到这些。
　　“别走了就忘光了我们，记得没事寄点信什么的，说说陆地上的新鲜事。”玛德莲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毕竟是黄金屋出去的人，别给我丢脸。”
　　“好！”麦冬立马应了下来。
　　玛德莲走后，餐厅就只剩下三个年轻人了。
　　可露丽憋了半天，最后只是别扭地嘀咕了一句：“这些年，谢谢你的帮助了。”
　　“你可总算说句好听的了。”麦冬忍不住咧着一口白牙哈哈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可露丽恼羞成怒地想要扑过去揍他，又被铃兰适时地拦了下来。“总之，最后一个月好好干活，别因为马上跑路了就敷衍了事啊。”
　　这么一打趣，可露丽之前差点憋不住的难过也消减了大半，说完这话就卷起袖子去干活了。
　　好嘛，现在只剩下铃兰和麦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船票，是一人份的吗？”铃兰灌了一口开水，望着麦冬手里的信封问道。
　　男人本来期待着这个一向内敛的姑娘会嘱咐他些什么，倒是没想到她最后一个开口却问了这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理论上是一个人的票。”麦冬一边回答一边观察着女孩儿的表情，她似乎始终在思考。
　　铃兰双手轻轻摩挲着马克杯，感受到杯身上残留着热水的温度。“这艘船，具体是下个月的哪一天啊？是开往落日方向的那片大陆吗？”
　　她的语速很慢，似乎一直在担心些什么。
　　“下个月五号，是开往落日方向的大陆没错。”麦冬等了等，然后继续问道：“你是也想回家了吗？”
　　铃兰猛地抬起头坐直了，用灼灼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垮了下去。“可我没有票。”
　　从金盏岛出发到陆地的只有一艘叫作“林夕号”的轮船，船票不仅贵而且限量供应，再加上这艘神奇的轮船班次同黄金屋的菜单一样变化莫测，很难把握。
　　麦冬这次的票是陆地上的家人替他买好寄过来的，不然等到麦冬自己买到票回家，只怕是早已经续上了终身的合同。
　　“所以我才说理论上是一个人的票啊。”麦冬露出神秘的微笑，“林夕号上的检票员我认识，用小礼物贿赂一下，说不定就能把你算作我的……妹妹来检票。携带家属算作一张票来检，这是林夕号的规矩。”
　　铃兰眼睛里的光又重新闪烁了起来。麦冬不愧是金盏岛的土豆，到哪里都可以和别的蔬菜打成一片。
　　只是，这比她想象的顺利得多，也快得多。毕竟最开始，留在金盏岛对于她来说，是近乎逃避的选择，很长时间她都没有再想过要回去，直到……
　　“我，再想想。”她露出一个微笑，“应该很快就能给你答复。”就像不再逃避了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