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岛》四月歆

12、七星莲

　　盯着余白咬下第一口徒有其表的小铃铛时，铃兰就已经准备把饼干递上去堵住他的诋毁了。
　　但他只是拍了拍胸口，然后从办公桌上取过杯子灌了一口水，什么话也没说就把准备好的图鉴推到她面前。这是一本比蜂蜜蛋糕还厚的绛红色硬皮书，封面非常简单。
　　“你只能在这里翻阅，不能借走。”余白把剩下的可露丽重新包好，塞进了椅子边挂着的包里。
　　铃兰困惑地翻开了图鉴，忍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你想吃的是黄金屋的招牌可露丽吧，没有发现我做的味道差得很远吗？”
　　她没有抬头，只听到对面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
　　“味道确实完全不一样。不过我昨天并没有说是用招牌可露丽来交换，只强调了是你做的，所以即使味道和我想的不同，我也必须按照约定把书借给你。”余白意外地很认真地作答。
　　“为什么要求是我做的？”明明她只是个刚上任不久的新人。
　　“噢，我以为你就是黄金屋的烘焙师。”
　　对方真诚的话让铃兰哑口无言，原来是搞错了。不过也好，如果不是他没有询问就下意识默认，铃兰想不出别的可能会这么容易借到这本绝版图鉴。
　　图鉴收录的花卉种类繁多，分类也很细，要是一页页翻不知道要翻到什么时候，可能到图书馆关门她都不一定能找到目标。
　　可如果从目录的分类来筛选，铃兰又担心会因为自己的误判把正确答案的位置给排除了。她对花卉类属的知识太有限了，要是格桑在场的话会很快就找到吧，可是又不能把书带出图书馆。铃兰逐渐加快了翻阅的速度，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
　　“你是想在里面找某一种花的资料吗？”安静了许久的空气被男声打破了。
　　铃兰意外地抬头，对上了那双依旧没什么波澜的深灰色眼睛。
　　似乎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求助，余白伸手把图鉴取了过来，问道：“那种花长什么样子？”
　　“嗯……它们是细密地一簇簇拥在一起的，一朵和小指甲差不多大，紫红色，形状有些像蝴蝶。”铃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用手帕包住的小花，它们此时已经干瘪发枯，了无声息地躺在浅绿色帕子上。“这些已经枯萎了，但应该还能辨认出，它们的叶片没有锯齿。”
　　余白拨弄了一下干花，然后蜷起手指在下巴处点了点，不紧不慢地翻起了图鉴。
　　没等多久，图鉴就又被余白推了回来，翻开的那一页赫然就有着一幅和小花极其相似的手绘稿。
　　左上角的花卉名那一栏，清晰地写着：七星莲。
　　“是它没错！”铃兰扫了一眼描述，然后抬头惊喜地对余白说道。“你对花这么了解？”
　　“不了解，只是这本图鉴我曾经翻过。”余白被她闪着光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起来，他别开目光想要坐回座位。
　　“你……翻过几遍？”
　　“一遍。”
　　是传说中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的天才啊！铃兰在心里大声地呐喊，表面上只是抚了抚自己的心口，继续阅读起了七星莲的记载。
　　蓝色知更鸟是在62年前的金盏岛东南部碎金海边发现七星莲的，这和铃兰见到它们的位置非常接近。所以说，七星莲大概也就只生长在那一块区域了。
　　七星莲和其他同属堇菜科的野花不同，它的花期非常短，一般只在5月末开花，盛开一周就会凋谢，紧接着开始结果。同时虽然一丛花的数量繁多，但结果的概率却不大，从这一点看，如果不加以人工干预，它的繁殖是非常困难的。但和外表的渺小相反，这些果实有着软化血管的功效，可以作为治疗心血管疾病药物的原材料。
　　不过，据知更鸟所说，因为有其他同样功效的常见植物，所以也就很少有人会选择使用七星莲。
　　“七星莲的花朵很小，但如果愿意凑近了仔细观察，会发现它的形状和色彩都是极美的。不过因为花期过短，再加上过于矮小，所以极少有人能够注意到它们。再不被人们发现，这样的美丽可能会消失殆尽。”
　　一语成谶，在那之后不久七星莲就灭绝了。
　　图鉴中对于七星莲的介绍其实很短，但铃兰从头到尾看了很多遍，就像要把这些内容都刻到脑海里。至少，这样它们就不能算是完全不见了吧。
　　是的，铃兰之后再去到野餐的草地，那里已经没有小花的影子了。它们再一次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谢谢你，我看完了。”铃兰把书还给余白，又从布包里把曲奇取了出来，递到他的手上。
　　余白欲言又止，似乎在担心什么。
　　“啊，做曲奇饼干我是擅长的，你放心。”看对方明显松了口气，铃兰斟酌了一下问道：“你只喜欢吃可露丽吗？”
　　“所有甜品都挺喜欢的，不过黄金屋的可露丽很特别，堪称绝妙。”余白说着塞了一块曲奇进嘴，平淡地称赞了一句“确实不错。”
　　能这样面无表情地夸赞自己喜欢的东西，还真是少见。铃兰感到有趣。
　　“那你知道，你最喜欢吃的可露丽是谁做的吗？”她好奇地问道。
　　对方茫然地轻微摇了摇头。
　　“是可露丽本人！就是黄金屋老板的女儿。”
　　他似乎回忆了一下，“那个雀斑女孩？我承认反差确实有点大，但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可露丽，我姑且认为她只是脾气暴躁吧。”然后继续往嘴里塞着饼干。
　　看来余白似乎并没有像可露丽那样把对方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多大的矛盾。就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才会让可露丽这么生气吧。铃兰想。
　　离开的时候铃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表示以后有想要预订的新品可以找她，毕竟之后她或许还会来寻求帮助。
　　余白则表示，很感谢她的好意，但下次就不用她亲手做了。女孩儿受伤地想要夺回曲奇，不过惊讶地发现那一袋已经被余白全吃光了。
　　可能意外的是个靠谱的人，回去的路上铃兰这么想，很容易让人生气也是真的。
　　不过，能找到你的一点痕迹，就是值得感激的事情了。铃兰展开手掌，七星莲干枯弱小的身体静静地躺在手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