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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得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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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顾霜拂的阻拦,一人飞去了混沌无量山。山中凶兽遍布,为防凶兽奔逃伤及无辜,此山被神族封印禁锢,只进不出,因此倒也成了历练之地。历来有仙人舍命前往,实力高下便看所留时长,诛杀几许凶兽。
寰羽鏖战一天一夜,斩杀十几头凶兽,出山时白衣浴血,昂首立于金霄殿中,将凶兽头颅扔出,残血飞溅,染红了磐龙环绕的琼华柱。
众仙一时噤若寒蝉,帝尊温和地笑了,抬手轻轻挥去柱上残血,走下金阶:“寰羽仙力非凡,神女之尊当之无愧。”他拂去她面上沾染的零星血点:“回去歇息吧。”
寰羽阔步走出殿中,肩背挺直。自此之后,她时有征战,死于她剑下的妖兽不计其数。帝尊曾想授她一二职阶,寰羽并未应下,此事便罢了。
此后众仙依旧唤她殿下,再无人敢议神女殿下空有容貌,再无听闻寰羽只得一手秀美剑花,她凭实力堵住悠悠众口。
于寰羽而言,她已有千年不曾听闻藐视之言,更是无人当面嘲弄,因此当疆膺嚣张傲慢地轻蔑而待时,她战意沸腾。毕竟她的原则一向是:打服为止。
瞧着他忿忿不平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寰羽愉悦地笑出声来:“你该履行约定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断发。
疆膺愤恨地握紧了拳,下颌绷紧,唇角翕动,半晌之后认命般闭了闭眼:“是我技不如人。”寰羽未出声,等待他的后续。
疆膺默不作声吸气,不平之气退了些许,放声大喊:“寰羽殿下身手不凡,我疆膺服了!”
默默无闻许久的辰息心中酸楚不已,这一结果他有所预料。可遑论他口不能言,身不能移,即便他上前阻止,也无济于事,这二位岂会听他所言?他观看了全程,如今只能看着疆膺喊出约定之语,心中不住叹息。
疆膺喊过一声后,寰羽抬手制止,他十分不解地瞧着她,思索着若她心有不忍而免去余下两声,他定要坚定拒绝,身为男儿怎能因她心软食言而肥。
岂料,寰羽不耐地把玩着断发:“大声点,听不见。”
疆膺一窒,万般情绪奔涌,他猛然提高音量:“寰羽殿下身手不凡,我疆膺服了!寰羽殿下身手不凡,我疆膺服了!”
一向未尝败绩的少年将军体会到了挫败的苦涩滋味,可骄傲不允许他就此垂下头,他直视着寰羽说道:“今日我不如你,来日你我再战,你定要勤勉修行。”
寰羽扬眉一笑:“我随时恭候。”她挥了挥手里的断发:“这便等你赢了我时还给你吧。”
疆膺并无异议,寰羽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远了,顺手解了辰息的禁制。
辰息咳了两声,奔至疆膺身前,满目不忍:“将军…”他不知如何安慰。
“走,回去修炼,”疆膺抬脚走在前方,辰息连忙跟上。
寰羽同疆膺于浮雩宫前一战之事不日便传遍了九重天,众仙纷纷道长嵘殿新贵疆膺小将军败于神女殿下,此事倒也寻常。
平日里虽无人刻意提起寰羽的战绩,但天界众人记得分明,而她历来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因此众仙只道疆膺此次是栽了跟头。
疆膺某次出殿时闻得仙娥谈及此事,心道怎无人告知自己寰羽曾杀了十几头凶兽,若他知晓,断不会如此轻敌。
可转念一想,即便知晓,此战依旧无可避免,他并不后悔。而他思及那日相斗,暗暗懊悔自己未曾向她致歉。当时短暂沉浸于战败的消沉思绪,而后便是生来傲骨所致的满心不甘。
如今冷静下来,方明了自己因偏见而渺视于她,这偏见从何而来,实则是因疆膺亲族一脉皆骁勇善战,今时光耀皆为奋力厮杀所得,他的父君乃是万年前神魔大战的一将,时值今日,当唤一声司战真君。
他大可依着父君的累累功勋做个闲散小仙,清闲快活,可他不愿,势要自己挣得铮铮荣光。
疆膺父君形貌魁伟,兄长身量伟岸,他实难料到如寰羽一般清逸秀丽的姿容之下,拥有可斩杀凶兽的强大力量,落败于她更是远远超出了预期。可无论如何,寰羽是一名可敬的对手,他合该向她致歉。
没过几日,寰羽受帝尊所召前往金霄殿,自然是为打斗一事。
她抵达时几位年长些的仙君在列,疆膺立于殿中,静默地瞧着她。
寰羽恭顺行了一礼:“寰羽参见帝尊,”抬眸时环顾四周,便见旬礼星君目露不善地盯着她。
旬礼星君是个白髯老者,素来极重礼法,一向对寰羽颇有微词。
寰羽曾于入夜后悄然出现在他宫中,捞净了他池中的金鱼。
第二日东窗事发,旬礼星君一口咬定是寰羽所为,但无一丝实证,他怒火中烧,怒斥道:“你!你这顽劣之徒!”
寰羽端正立于殿中:“星君莫要冤枉我,恐怕是你池中金鱼自己游走了。”
帝尊安抚了一番旬礼星君,他怒瞪寰羽一眼,拂袖而去。此事不了了之,某日寰羽出殿闲逛时,瞧见他对着一池清泉叹息。
当夜,寰羽悄无声息送回了金鱼,众仙纷纷议论此事,大多已心知肚明,捞鱼之人这般行事,同神女殿下无二。
与寰羽交好的舒禾仙子兴冲冲地踏入华懿宫中,甫一落座便问道:“是不是你?”
寰羽心知她所问何事,佯装不解地看着她,舒禾一拍方桌:“金鱼啊,是你,对不对?”
寰羽神色淡然,轻摇头:“不是我。”这等坏事,断不能认。
舒禾见她如此冷静,不复方才那般笃定:“真不是你?那会是谁呢,”她自顾自托着下颌思索。
寰羽暗自低头,默不作声地笑了。
此刻瞧旬礼星君的样子,便知他等着看寰羽受何惩罚。
寰羽直起身子时肃容敛目,倒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帝尊缓缓开口:“寰羽,本尊听闻你和疆膺在浮雩宫前打斗,可有此事?”
寰羽答道:“回帝尊,确有此事。”
旬礼星君面色更加愤懑,忍耐着不吭声。
“为何?”帝尊极有耐心。
疆膺上前一步,便要开口,寰羽及时出言打断了他:“听闻疆膺将军于修行一途颇有所得,战功彪炳,那日初见,寰羽便邀他一战,将军不忍拒绝。”
待她话音方落,疆膺立即开口:“帝尊,是我冒犯了寰羽…殿下。”
他微偏头看了寰羽一眼,示意她闭口不言,不给寰羽承认错误之机。
寰羽眉心微皱,此事她担得起,何需他仗义出手?她掐诀传音疆膺道:你闭嘴。
疆膺拧眉,只觉她如此执拗,传音回去:合该你闭嘴。
于金霄殿中传音,此举实则与喊话无异,众仙听了他二人的传音后哑然失笑,青玉星君极温柔地开口:“小殿下还是那般直言快语。”
青玉星君司掌草木生灵,脾性极温和柔善,对寰羽多有纵溺。
寰羽闻言回以粲然一笑,旬礼星君却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寰羽道:“帝尊,您看看,她削了浮雩宫的瓦片不说,还当众挤眉弄眼,成何体统!”
寰羽微微低眉,瞧着甚是谦逊:“帝尊,打斗一事寰羽知错,请帝尊责罚。”
疆膺一拂衣袍:“帝尊,此事是疆膺之错,与殿下无关。”
寰羽侧目瞪他:你怎的没完?疆膺冷笑一声:你想独揽?你想都别想。
帝尊开口止了二人的争论:“好了好了,此事毋需你二人如此争执,不过…”
一直未曾开口的藏何真君接道:“帝尊,殿下与疆膺小将军皆年幼,有些少年意气倒也无妨,小惩一番便可。”
寰羽心中有疑,这藏何真君议事时历来不偏不倚,今日怎会相帮?
帝尊便顺水推舟:“近日藏何上表,方虚山妖兽横行,恐为混沌无量山所逃,你二人前去斩杀妖兽,明日出发。”
两人垂首道:“是,帝尊。”旬礼星君似是犹带不满,帝尊云淡风轻地望了他一眼,他便缄默不言。
出殿门时,寰羽走在藏何真君一步之遥,他回身道:“殿下此去,可要当心些。”
寰羽淡淡抬眸,回了一礼:“谢真君方才出言相助,寰羽自会小心。”她率先离去,藏何瞧着她的背影,意味不明。
寰羽在转角处遇到疆膺,她轻瞥一眼,脚步不停。疆膺致歉的心思散尽,神色倨傲地回了自己殿内。
出发方虚在即,天帝私召寰羽至他的寝宫,寰羽踏入尊天殿,帝尊负手在立。
“寰羽参见帝尊,”她微微俯身。
帝尊引寰羽于白石桌落座:“你的翎羽可有进益?”
寰羽摊开掌心,一枚莹白无暇的翎羽散发着淡淡流光,此物名为九寰其羽,随寰羽化生而出的法器,可贮存无上神力。
帝尊目光落在翎羽上,轻抬手掌,神力涌动,持续注入翎羽内。
寰羽微惊:“帝尊,您这是…”
帝尊缓缓收手:“你此去恐不顺遂,这便是助你一力。”
寰羽十分不解,她并不认为方虚一程如何凶险,不过是些妖兽罢了,怎奈何得了她?
帝尊看她犹有疑惑的双眸便知她心中所想:“当年你一人前往无量山,本尊未曾拦你,亦未曾助你,”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寰羽轻点头,正是如此。
帝尊接着说道:“皆因那是你一人之修行。”他顿了顿道:“今次,却不同。”
他抬首看着寰羽:“万事当心。”
寰羽压下满腹疑惑:“寰羽知晓,多谢帝尊。”
出了尊天殿,她缓步走在路上,帝尊一向思量周全,不会无端说这样一番话,既如此,她便谨慎些吧。
有些时日未离天界,她对方虚一途隐有期待,思及与疆膺结伴而行,发觉此事可取,亦不可取,可取在于若凶兽数量庞大,他无论如何算得上一个帮手,不可取便在于,她素来于战斗一事上独来独往,不知有个同伴在身旁是何种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