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寰羽》烬璃

3、下界

　　寰羽脚步一转，迈入清天殿，几只仙鹤振翅欲飞，待她走近时，展翅于她周身飞动，盘旋一周，寰羽抬袖轻挥，仙鹤飞离，落于玉阶。

　　“寰羽，入内一叙，”内门缓缓开启，元清帝君声悠长，似从遥遥天宇而来。

　　他坐于桌前品茶，为寰羽斟上一杯：“近日可曾不忘修行？”

　　寰羽捧起茶盏：“回师父，徒儿一刻不曾懈怠。”

　　元清颔首：“好。”

　　“徒儿心有疑惑，望师父指点。”

　　寰羽专注地望着元清：“师父，何为天命。”

　　元清沉吟一瞬，微微摇头：“说不清，道不明。”

　　元清帝君时年四万岁，一双眼徒留历遍世事的沧桑，此时高深莫测的姿态，倒是能唬住些不经事的小仙。

　　寰羽自然不在其中，她直言道：“若叫人不知其中深意，又怎当得天命？”

　　元清目光遥望着远方，徐徐道：“昔年我循天命，赴苍鸣将你带回，你乃是万年玄冰所化，彼时众仙皆道你定出尘淡漠、冷傲孤高，谁料你这般张扬肆意。此事，幸也不幸。”

　　寰羽凝神听着，师父所言天界皆知，可这幸在何处？不幸又在何处？她十分不解，却只道：“师父可是觉得寰羽秉性不佳？”

　　元清摇头：“非也。”

　　“既如此，幸与不幸，无甚要紧，师父何需如此？”

　　元清看向寰羽，缓缓一笑：“为师知你不信这天命，只你需记得，万事自有缘法，万物自有法则。”

　　寰羽在心中念过这句话，不明其中深意，但师父未有解答之意，她便只垂首称是。

　　“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元清微阖双眼。

　　寰羽行了一礼：“寰羽告退。”

　　闻得寰羽亟待前往方虚平妖兽，青玉星君赠予她些许疗伤仙草，嘱咐道：殿下平素于战事上英勇无畏，可当心些终归是没错的，望殿下此去顺遂。

　　寰羽道谢一番后欣然收下，虽用不上，但不能拂了青玉星君一番心意。

　　长嵘殿内，疆膺与其父司战真君对坐交谈。

　　“为父听说你败给了神女？”

　　疆膺面色犹有不平：“是。”

　　司战真君按下笑意，严肃道：“看来你的修行尚且不足，今后需更加勤恳。”

　　疆膺答得坚定，掷地有声：“他日我定能打败她。”

　　司战真君最了解疆膺不过，他向来骄傲，失败于他未必是坏事，而此时看他斗志依旧，心性未改，顿觉十分欣慰。

　　殿门外域恒大步走了进来：“百年难遇啊，你输了？”

　　疆膺抬手，一记仙力打出，域恒侧身躲过，得意十足：“诶，没打着。”

　　疆膺迅速起身，闪至他面前：“老样子，执剑，看看兄长进步与否。”

　　域恒后退几步：“我才不和你打呢！”

　　疆膺不语，一道道仙力频频击向域恒，域恒在殿中连连闪躲，不忘故意说道：“又没打着！” “还是没打着！”

　　他脚步略显仓皇，大叫着：“我就知道你又要来这招，我可是你兄长！”

　　疆膺回以更猛烈的攻势，逼得域恒几番踉跄，差点滑倒在地：“疆膺，你这个不敬父兄的混小子！”

　　疆膺冷笑一声，手中不停。

　　域恒避到司战真君身后：“父君，他打我，你不管管吗？”

　　司战真君挥挥手，热衷于看戏：“为父管不了。”

　　域恒抓住空隙，一溜烟出了殿门，消失前还扮了个鬼脸。

　　疆膺见状猛一抬袖，作势要打他，域恒急忙闪身。

　　疆膺淡道：“孩儿告退，”他已转身走了几步，司战真君道：“为父知你骁勇，但今次与神女同行，不可太过气盛。”

　　疆膺一滞：“恐负父君关怀，”说罢他已离去。

　　寰羽已准备完毕，霜拂进殿时问道：“殿下今次怎穿了这件玄色长裙呢？”

　　寰羽随意答道：“溅上血瞧不出来。”

　　霜拂皱眉，十分不赞同地看着她：“殿下许久未用净身诀，是否已有所生疏？”

　　寰羽随手一拂，净术仙力流过，霜拂随即拿过平日寰羽穿的霜色长裙，“既如此，殿下还当穿这一件。”

　　“到时没空闲掐诀，我也懒得使。”眼见霜拂又要发难，寰羽立刻消失在原地。

　　天门处，寰羽倏然现身，守卫天兵瞧见她裙上的暗金翎羽，恭敬行礼：“参见殿下。”这些天兵并非皆识得寰羽，但这天上只她一人穿绣有翎羽的华美衣裙。

　　“不必多礼，”寰羽扫视一周，不见疆膺。“疆膺呢？”

　　士兵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回道：“回殿下，未见将军。”

　　寰羽瞧了瞧时辰，抬步便要踏上云头，冷不防斜里飞出一柄长剑，直冲寰羽而去。

　　寰羽毫不惊慌，飞身落在剑尖上，栖玄剧烈颤抖着，欲令寰羽跌下。寰羽足尖一点，凌空跃起，落下时再次重重踏在剑上，她抱臂看着疆膺，抬了抬下颌，俨然是向他示威。

　　栖玄受疆膺情绪影响，越发抖动不已，而寰羽站得稳稳当当。

　　疆膺见状轻笑一声，抬手一指，栖玄绕着擎天柱而飞，寰羽便被带着一齐，身子微微晃动，随即便站稳了，而后于剑上抬脚跺了几番，甚是嚣张。

　　天兵们见状瞠目结舌，倒吸一口冷气。

　　疆膺眉目冷了几分，他心念微动，栖玄飞速向他飞去，眼看寰羽便要与疆膺相撞。

　　她立即拂袖挥出仙力，堪堪于疆膺面前凝结，长剑止住势头时，寰羽同疆膺之间只隔着一层轻薄屏障。

　　寰羽正要偏头跳下，疆膺出手破了寰羽之力，失去阻力的寰羽身子前倾，对望之际，疆膺的眼中充斥着笑意，便是等着瞧她的笑话。

　　眼看寰羽的唇角便要擦过疆膺的额头，她贴近时低首，对着疆膺的头重重一磕，而后顺势落在地上，眉梢轻扬。

　　疆膺不曾料到她竟使出这一招，随意揉了下发痛的额角，他抿紧唇，冷瞪一眼寰羽，收起栖玄。

　　“将军如此作为，叫人不齿，”寰羽说道。

　　疆膺走至她身前，漠然回视：“你使得，我使不得？”

　　寰羽闻言微微翘起唇角，她身子□□，探寻地看着疆膺：“将军可是上次落败于我，心中愤懑不平？”

　　瞧见她满面春风，疆膺一把推开了寰羽，“走不走？”

　　“是你误了时辰，”寰羽不满。

　　疆膺并未回应，已御风飞远了。

　　寰羽看了眼他的背影，真是出师不利，帝尊怎么这般安排？

　　她唤出簌雪，簌雪径直飞向疆膺，竖立于他前方。

　　疆膺皱眉回身，只见寰羽悠悠飞来，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后飞走了。

　　簌雪追着寰羽而去，卷起一阵风霜扑在疆膺脸上，他愤恨地拂过面庞，挥去微尘，咬紧牙关，提剑便追向寰羽。

　　察觉后方的凌厉攻势，寰羽执剑抵挡，转眼间二人斗了数招，寰羽巧借疆膺之力一跃飞向天际，她看着前方，分心喊道：“你若有力气，不如过会再使。”

　　疆膺已在寰羽一步之遥：“此时恩怨，何必容后？”

　　他轻抬栖玄，指着寰羽的方向：“你不敢？”

　　寰羽不予回应，全力向前，疆膺紧随其后：“你站住！”

　　他一剑劈向前方，寰羽微微侧身，停步后轻扬眼睫。

　　疆膺同她对视，望进她一双如清泉般透澈的眼眸：“怎么，你肯与我打了？”

　　寰羽盯着他的双眼，倏地眉梢轻扬，抓过他的衣袖便往前飞：“你太慢了。”

　　疆膺不防，一时由她拉着飞了数丈，待微风吹起她的乌发，抚过疆膺的面庞，轻微的痒感令他瞬间回神，他当即甩开寰羽的手，眉心聚拢，目光锐利地扫了她一眼后投向远方：“和你不熟，莫要拉扯。”

　　寰羽不以为意，率先转身：“好啊，那你快点，莫要纠缠。”

　　疆膺骤然回眸：“你！”只瞧见她的背影，余下的话便堵在了口中。

　　“赶紧，”寰羽在前方催促道。

　　疆膺深吸一口气，平和许多，他极目远眺，方虚已入眼帘，而寰羽毫无停歇之意。

　　“方虚就在前方，”疆膺出言道。

　　寰羽并未回头：“不去方虚。”

　　疆膺疾步上前，瞥了眼她的方向：“即便要去，也当在方虚之后。”

　　“若封印未修，你我几时杀得净？”

　　寰羽心知帝尊定会派人前往混沌无量山修补封印，但若不亲自查探一番，实难安心。

　　此刻疆膺明了她所想，但方虚除妖兽亦迫在眉睫，他正要道出自己先行前去方虚山，寰羽已经开口：“你去方虚，待封印事了我自去寻你。”她不等疆膺回应，展袖一挥，已消失在云头。

　　这方寰羽已至混沌无量山，她悬于空中向前望去，广袤山峦尽入眼中。寰羽掷出簌雪，簌雪触山之时激起封印，封印笼罩着整个无量山，而其上一半人大小的裂隙正缓缓愈合着，她飞近些许，便见数人，为首之人是藏何真君。

　　他感知到寰羽，手上不停，只偏头望她一眼：“殿下果然来了。”

　　寰羽飞至他身旁，藏何又道：“帝尊派我来修复封印，而他早已料到，殿下定会来此。”

　　寰羽淡淡道：“真君辛苦。”

　　她缓缓抬起手掌，掌心光华凝聚，藏何见状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寰羽点点头，一派淡然：“真君毋需言谢，可探查到封印为何有损？”

　　藏何答道：“山中凶兽力量强横，此印每隔三千年便需加固，今次乃我过失。”

　　寰羽侧目而视，藏何略有愧疚地笑了笑：“前日本该上表固封一事，正逢魔族事宜亟待处理，我便带叩钰前往魔界，竟疏于封印之事，才有了今日之祸。”

　　名为叩钰的仙君正立于藏何身后，闻言便微微躬身：“叩钰参见神女殿下。”

　　寰羽轻颔首，分神望了他一眼，白袍玉带，温润隽逸，此人她未谋面，想必年岁不大。

　　寰羽的目光再次落回封印之上，藏何配合着寰羽的节奏，两人一齐济出仙力，约莫一个时辰后，寰羽渐渐有些吃力，她现出翎羽，翎羽浮于她手掌近侧，精纯神力涌出，裂隙愈合之势有所增强。

　　藏何见此，神色微微一变，一瞬后恢复自然，从容开口：“帝尊着实对殿下寄予厚望。”

　　寰羽眉目无波：“帝尊料事如神。”

　　封印修补完毕之时，翎羽内仙力寥寥无几，她收起翎羽，便准备离去。藏何叫住她道：“殿下方才助我一番，送殿下一程如何？”

　　寰羽停步，回身道：“真君是怕我跌下云头？”

　　“让叩钰载殿下去往方虚山，算是谢过殿下相助。”

　　此时叩钰上前一步道：“叩钰领命。”

　　寰羽微微扬眉：“也好，那便多谢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