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小爷给你瞅瞅 ...
-
翌日清晨,雪落满房檐与庭院,破窗挡不住,簌簌飞进内殿,落下薄薄一层。
慕容璟缩在红棉袍里,懒洋洋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破木板另一端。
原本该蜷着个许长安,如今却不见踪影。
慕容璟打了个哈欠,无所谓踩上打着补丁的破棉鞋,不保暖,但是他仅有的鞋履——出自春熙姑娘之手。
他慢悠悠出门撒尿,尚未完全睁开的狐狸眼望院里的枯草从,打着哈欠,走过去站那,又抖索几下,不疾不徐提裤子。
“小公子,方才我偷了些干柴回来,您可要洗漱?”
许长安冷不丁的冒出来,吓得慕容璟一激灵,忙攥紧裤腰带,恼羞瞪他,朦胧的嗓音又急又羞:“嚷嚷什么!滚一边去!”
“对不起,小公子。”许长安小声道歉,怯生生杵在慕容璟身旁。
“愣着做什么?要小爷再给你表演一遍撒尿?”
“……小公子,长安刚才没看见。”许长安抿唇,委屈解释,手指不安在身前揉搓。
“没看见就没看见。”慕容璟哼一声,滴溜狐狸眼一转,咧嘴一笑,逗弄他,“来,小爷给你瞅瞅,小爷呲得高!”
“……”
许长安腾地红了脸,低下头,又忙转身,疾步往内殿方向走:“长安去准备早膳。”
“喂!许长安,刚才小爷骂错你了,小爷大度,给你看回来。”
慕容璟看许长安落荒而逃,拔高了音量调侃。
“小爷呲得比屋顶还高!”
许长安小身影更慌张,干脆跑了起来。
“哈哈哈……”
慕容璟畅快笑一阵,三两下系好裤腰带,不疾不徐进了内殿,一番洗漱后,拿起昨夜剩下的吃食,许长安已经热过一遍,热腾腾的,荤腥肉香钻进鼻孔,叫人食欲大开。
啃了半只鸡身子,拢共没有多少肉,但也能填饱他本就不大的胃口。
“许长安,你磨蹭什么呢?不吃早膳?”
角落里,似是点了一根蜡烛,许长安背对他,缩在角落站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约莫一会儿,传来一声闷闷的委屈声,野猫哭嚎似的,低低的:“没、没什么。”
慕容璟皱眉,踩着破棉鞋朝他走。
破棉鞋摩擦地面,脚步声不轻不重,在寂静的空间却被无限放大。
“别、别过来!”许长安可怜兮兮祈求,嗓音略显尖锐。
慕容璟冷哼:“许长安,是你要听我的话,不是我要听你的话。”
话音刚落,慕容璟就蹿了过去,拽许长安肩膀,不由分说将许长安翻了个身,正面迎上他。
黑色棉衣阔大,几近遮住许长安整个背面,若掀翻过来,便能瞧见棉衣之下的蓝色太监袍,以及来不及提好、落在许长安脚面的裤子。
□□湿漉漉,夹杂着一块湿透的白色厚棉布,摔在脚面,扎眼得很。
隐约能闻到一股尿骚味。
许长安低着头,单薄身板颤抖,旁边的蜡烛灯火扑朔几下,映得他白净脸蛋跃动一片火红。
慕容璟了然,他博学多识,早就听闻太监都是绝了育,割了下面的,故而无法控制排尿。
一双狐狸眼上下打量许长安,从旁边的破窗拆下一截腐朽木枝,蹲下拨弄许长安脚上那块白色湿棉布。
“许长安,你们太监都要兜这玩意儿?”
慕容璟拨弄一下湿漉漉白棉布,轻啧一声。
又仰头瞧许长安。
见他一双丹凤眼已被泪珠子糊满,雨滴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连带着单薄的身子也像风中破布,抖个没完。
“啧,尿裤子而已,哭什么,你这种没得也忒干净了。”
随后扔掉木枝,又站起来吹灭旁边的蜡烛。
“真麻烦,等着!小爷给你偷条裤子去。”
“长了嘴也不会说话,你还不如做个哑巴!”
“本来是让你伺候小爷的,现在小爷还得伺候你……”
慕容璟的抱怨随一声木门“吱嘎”,牢牢关在门外。
破窗吹进一阵儿北风,寒得刺骨,冻得下身湿凉的许长安打了个哆嗦,满眼的泪儿冻凝成冰似的,新挤出的泪珠子又滚烫,磨得他眼睛极难受。
他僵硬又缓慢抬起头,目光从脚上湿漉的裤子、棉布上移开,一直到紧闭的破门上。
细长丹凤眼一圈红肿,呆呆愣愣。
只盯着紧闭的破门,像个精雕细琢的小木人。
“砰!”
猛地推门声打了许长安一个措手不及,尚未来得及移开视线,便瞧见小公子拿着一条新裤子,两块白色厚棉布,朝他冲了过来。
“哝,赶紧换上!”
“遇到点事就会哭,你当你是没满月的小崽子?”
“再敢这样,小爷不要你了!”
“麻烦死了!”
慕容璟好一通抱怨,不算温柔地将裤子棉布塞给许长安,正欲转身时,他又顿住,眼中滴溜着好奇。
他凑近许长安,黝黑的狐狸眼是纯粹到近乎残忍的天真与好奇,没有一丝的嘲弄。
“许长安,你下面长什么样?”
许长安倏然瞪大眼睛,死死咬紧下唇,几欲咬出血来,眼眶的红蔓延的整张脸、耳朵尖、纤细脖子……
最终,慕容璟没能如愿,倒是听许长安颤抖着嘴唇说——
“割的时候……挺疼的。”
内殿静了片刻,只剩窗外北风呼啸呜咽。
慕容璟盯许长安良久,眨两下眼睛,挠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催促:“哦,赶紧去换衣服。”
……
一切收拾妥当,许长安拎了个小包袱,跟在慕容璟身后,二人往狗洞处钻。
慕容璟刚爬出狗洞,脑袋上就罩了一层阴影,他仰起头,对上一圈恶太监面孔。
“瞧瞧,这傻哑巴会钻狗洞了!稀罕!”惨白脸的太监尖声桀桀笑,毫不客气推倒慕容璟,“小贱皮子还敢偷溜出来,让爷好好教教你!”
说着,几个太监簇拥而上,眼前拳头高高抡起,慕容璟恶劣勾唇,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烁寒光的锋利杀猪刀。
沉甸甸的杀猪刀开了刃,一刀下去,能轻而易举砍断骨头。
太监们收了脸上的嘲弄,各个面皮发紧,没敢往前头凑。
慕容璟等许长安爬出来,抡着菜刀朝为首的惨白脸太监微笑:“跪下,给小爷磕头。”
“你放肆!”
惨白脸太监瞪大眼睛,双手往右边朝天一拱,收着下巴,怒目狠瞪慕容璟:“你可知咱家身份!咱家干爹可是陈——”
“沉你个老母老爹老祖宗!”
慕容璟重踩太监玄黑色鞋靴,朝他挥舞杀猪刀。
眼中闪烁的恶意震得太监脸皮紧张。
“跪下。”
“小爷让你跪下。”
惨白脸太监咬紧后槽牙,颤颤双腿,正欲下跪时,旁边响起一道浑厚低沉的呵斥。
“何人在胡闹!”
慕容璟抬眼扫去,是昨个儿见过的苏叡,还有那晚的黑衣人常林。
苏叡腰间持大刀在前,常林配环首刀在后,各着寻常锦袍,气度不凡。
二人走近,方才欺负人的太监们纷纷扑归在二人面前,头磕得一个比一个响亮。
“常大人,求您为奴才做主啊!”
“求常大人为奴才做主!”
凄厉的哀嚎像极了乱葬场的野狗,叫人听得厌烦。
苏叡扫常林一眼,朝慕容璟走近,抱拳道:“小公子可有受伤?”
“受伤了啊!”
慕容璟鼻尖溢出漫不经心的轻嗤,不疾不徐将杀猪刀塞进怀里,指着太监们朝苏叡告状。
“他们方才掰开我的嘴,非要往我嘴里撒尿,还说就算是皇帝,也治不了他们的罪。”
“哦对了,你主子是六王爷,你能治得了他们的罪?”
慕容璟故作可惜摇头,重重叹一口气,稚子装老成的模样,叫人好气又好笑。
“你若惹不起就算了,我也不是不能受委屈。”
“唉~心痛~心被伤得好痛……”
苏叡:“……”
许长安:“……”
慕容璟立刻瘪起嘴,耷拉下眉毛,摆出委屈的小模样,转身就往西边方向去。
苏叡忙上前拦住,恭敬道:“小公子莫担心,我这就叫人把他们送去内务府,必定严惩!不叫小公子白受委屈。”
“啧。”慕容璟收了小可怜的表情,抓过许长安规整的小包袱,扔进苏叡怀里,“没眼力见儿!”
苏叡沉默良久,心平气和拎住小包袱,颔首指了一个方向:“小公子,这边请。”
“就请小爷一个?”慕容璟双手环胸,不依不饶。
“这位……”苏叡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称呼许长安。
“许长安。”
许长安忙答,生怕再被慕容璟骂一句“长嘴做甚”。
“这位长安小公公也请。”苏叡和气指路。
许长安忙朝苏叡颔首道谢:“多谢大人。”
慕容璟看他们一来一回,麻烦得要命,干脆大步流星往前边迈,全然不理会二人。
直至临出西冷宫的地界,宫道交汇处,停有一辆华贵金顶朱漆马车,车轼与车輢用以彩色丝织包裹,车轮半人高,车辐数量一时数不清。
驾车马匹饰以鎏金云纹当卢,头上戴一顶皮革马冠,马脸也未曾放过,以联珠团锦马面帘相覆,马鞍、马韂、马鞅、马绊一应俱全,蹄铁更是凿以花纹。
慕容璟爬上马车,掀帘与端坐其中的皇帝对视,自顾自坐到车厢左席,锦缎软垫雅致舒适。
“这马车真不错。”
慕容璟颠颠小屁股,左瞧瞧右看看,终于安稳坐好,黑溜溜狐狸眼盯着皇帝,掏出杀猪刀。
“哐当”一声扔到紫檀木矮桌上。
茶杯盖子震得咯吱响。
他朝皇帝咧嘴一笑:“先去慎刑司,小爷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