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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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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卫平渐渐习惯来到北大荒后的生活,虽然比不上在大院里的条件,但至少在这里,是自由的。没错,近乎绝对的自由,没有人管你,自由到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过章家少爷不是放了缰绳就乱奔的野马,他心中一直有个信念,这让他没有放任自己。看着父亲与长兄的背影长大的男孩们,心中的念想大多都是一样的。
新上任的民兵小队长很兴奋,但是表面上还是装模做样的很是淡定。先前队里推举他为小队长时他还谦让了一番,说是自己能力不够不过新兵蛋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就知道咋呼。假模假样做了一会儿戏也就欣然接受了,心里不知道乐开了几朵花儿。
方连喜走得晚,原来伐木组的小组长生病了躺椅院里吊了好几天水,他被选为代理组长,自然也就管的多点,忙一点了。他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手里还拖着家伙,这一天下来实在太累,已经扛不起来了。现在方连喜只想好好吃顿饭洗个澡就窝床上睡觉去。
前头脚刚进屋,章卫平打着饭后头就跟进来了,脸上笑开了花。“回来啦?吃饭了么?”方连喜一看他藏不住事儿的脸就知道他遇上什么好事了,眉毛一挑也就开门见山的问:“有啥好消息宣布宣布。”“咳,也没什么。”章卫平还假装谦虚得低了低头,不好意思了一下。“说不说不说拉倒我赶着吃饭呢。”对方不买账,故意逗他,转身就要走。“我说,说,我当上小队长啦。”章卫平睁大眼睛,亮晶晶的,放着光,一脸兴奋得看着方连喜。“那敢情好,这顿饭请我。”对方毫不客气地拿过他手里还温热的饭盒,揭开盖子就呼噜起来了,即使没油水也吃得那叫一个香,想必是真饿坏了。章卫平也不恼,坐下来看着方连喜吃,不时还叫他慢点别噎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开始毫不客气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生疏感,也许是那一次烧书事件让彼此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在章卫平看来,方连喜不再是当初那个闷闷的高个小子,他有他的调皮有他的活泼有他的体贴,也有他的能干他的倔强他的自尊。
北大荒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庄稼还没有完收割完雪就飘下来了。那一次章卫平是真正体会到冷,他给家里写信,想要一床被子。但是被子到来总需要时间,薄薄的毯子裹得再紧也还是抵不住从窗缝里吹入的寒风。那是方连喜第一次在那次事件后主动跟章卫平讲的一句跟工作无关的话:“喂,睡过来么。”
他知道他醒着,因为他知道这些天来他就不曾睡着过。章卫平冻得牙关都要打颤,外头还飘着雪,被风吹的窗子直响。方连喜没问第二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脸,他们对视了很久,直到章卫平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手伸到方连喜的棉被里。“别乱摸,爪子冰死了。”方连喜将被子稍微撑起一点,示意对方整个人都进来。章卫平轻声傻笑,跟毛毛虫似的在床板上蠕动,一拱一拱地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暖和。”他说,满意得缩了缩脖子。方连喜鼻子里哼了一声:“德性。”翻个身不再说话,但手里却紧紧捂着章卫平冰凉的爪子。那是章卫平第一次摸到方连喜手上的茧子,有新有旧,硬硬的。他开始对他的过去感兴趣,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愿意说起自己的故事。
第二天早上章卫平醒得很晚,起床号快吹完了他才悠悠转醒,多少天了难得睡个暖和觉,给谁不想多赖一会儿。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而自己裹得跟着粽子似的,肩膀处还塞了两件毛衣,怕有冷风灌进去着凉。章卫平扭头看了看,左边那件土黄色是自己的,右边那件深蓝的,是方连喜的。
直到被子寄到手,这哥俩都是睡一个被窝,先盖方连喜的厚棉被,上头再搭一条章卫平的薄毯子。后来章卫平说,睡了这么久你的被子,让你盖盖我的。方连喜听后撇嘴,滚,睡个觉都不老实,老是跟我抢被子,老子再也不要跟你睡一起了。章卫平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得恬着脸凑上去说好话。说到最后嘛,就是两个人滚到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在挠谁的痒痒,谁在向谁求饶喊大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