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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卫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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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嫣支着耳朵想从那些只言片语里了解到闻祌与皇帝的宿怨,结果,闻祌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报仇”后,利落地了结了帝王的性命。
徒留宋嫣听得是心痒难耐,就像看着一出至关紧要的戏码,中间突然插进来了广告。
尘埃落定后,相王与二皇子唤来心腹,低声商榷着所谓的“遗诏”——太子失德,传位于韦淑妃所出二皇子云云。
宋嫣虚眯着眼,听得入神,一双玄色锦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视线顺着靴子向上,是一身墨色袍服,衣袂与领口处,金线绣着妖异的莲花,蜿蜒绽放。
一条血色绸带松松系在腰间,另一端旖旎地垂落在地。
随即,一张脸凑了过来,肤色是近乎透明的冷白,衬得五官愈发妖邪,双眸如浸寒潭,没半分暖意。
双唇轻启间,冰冷命令着:“别装了,睁眼。”
不是闻祌还能是谁。
宋嫣心头一跳,他这是……认出她来了?
上回她穿的男装来着,但脸上没做什么遮掩,识出她来也算正常。
她睁开眼,也不装了。
想起庾山那次,隐身术刚失效就被他察觉到了气息,男主设定多半也是个绝世高手。在他面前,这点装晕的小把戏,无异于班门弄斧。
见她配合,闻祌手中那柄犹带鲜血的匕首随意一挥,寒光闪过,她手脚上的绳索应声而落。
他未多看那断绳一眼,侧首对身旁侍从沉声吩咐:“将她带走。”
带走?
宋嫣还在揉着被捆得发麻的手腕,闻言猛地抬头,呆在原地。
要带她去哪里?她与这位心思难测的男主,满打满算也不过两面之缘,一次比一次惊心动魄。莫非……是秋后算账,为她火烧庾山之事?这是要押她去个僻静处动私刑?
“公子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她面如土色,艰涩开口询问。
“姑娘乃阿祌的命定之人,自然是要跟着阿祌回卫国的。”旁边一位看起来阳光活泼的黄衣少年,笑容熠熠地跑过来解释。
“什么命定之人?”宋嫣惊得脱口而出。
闻祌也知晓她是这本书的女主?还是说……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这边心绪翻涌,黄衣少年却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听她发问,马上眉眼飞扬地凑近,打开了话匣子:“姑娘没听过山灵族么?山灵族人身上啊……”
“乌南。”
闻祌的声音打断了少年兴致勃勃的话语,妖异的眸子淡淡扫过来,里面满是警告与不耐,“废什么话,带人走。”
“哦……”被称作乌南的少年有些蔫了,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向宋嫣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走吧。”
少年想要说的听起来,不是涉及穿书这类的概念。宋嫣迅速权衡起来,跟闻祌去卫国,也不是不可以。她也很想赶紧走完什么“关键剧情”,这样心里就不用再去牵挂这个事,也能早日摆脱性命之忧。
至于管事人承诺的“重生奖励”,对她这个在原来世界也没什么牵挂的人来说,吸引力不大。是去是留,日后再议。
她做这个决定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方才触发的第一个关键剧情,不是她原先烦扰的要与男主情爱纠缠不休。
只要后续剧情不离谱,专注于搞事业,她完全可以接受,希望能尽快走完。
知道了她是女子,男主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对她动手动脚了。
只是,在南梁还有一个放不下的牵挂,韦丛岩。
思及此,她脚步一顿,转身试探着问闻祌:“请问,能不能带个人一起走?”
“卫国不缺丫鬟奴才。”闻祌的眼神没有波动一下。
宋嫣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说,可不可以带上我夫君。”
闻祌:“……”他妖异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旁边的乌南惊得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前往卫国的车队在官道上缓慢行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前面那辆坐着宴道、乌南与闻祌三人。
乌南笑倒在了坐垫上,肩膀不住耸动,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对着宴道挤眉弄眼:“宴道,你是没亲眼瞧见!齐云县主竟一脸认真地同阿祌商量,问能不能带上她夫君一同回卫国!”他说着,又忍不住拍腿大笑起来。
闻祌黑沉着脸,眼风如冷刀子刮向乌南。
宴道听得嘴角微抽,面上是无法言说的复杂神色。
对于宋嫣,宴道是恨得牙痒痒。千机坞乃他毕生心血,庾山那一把火,烧得他有剜心之痛。若非她是阿祌的命定之人,他定要将其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哎呀呀,好难想象啊,”乌南唯恐天下不乱地继续揶揄,“县主与她那位南梁的夫君,再加上咱们阿祌,三人同在屋檐下过日子,该是何等……精彩!”
这番玩笑话让宴道敛了神色,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闻祌,语气有几分慎重与不解:“阿祌,就算她是你命定之人,可如今,她已是罗敷有夫……还有必要将她带去卫国么?”
闻祌靠在车壁上,眼帘垂着,妖邪俊美的脸上,也全是纠结与挣扎。
这话,说来实在太长了。
他身为祈虞山的山灵,血脉中继承了凡人无法企及的异能,也背负着与之共生,无法摆脱的古老诅咒与限制。
山灵一脉,一旦与清白女子有过肌肤之亲,无论缘由,此生身心皆只能系于此人一身,再不能有第二个选择。
若违此咒,必遭异能反噬,心脉尽毁,结局唯有殒命。
半年前在庾山,张太后为他下了情盅,宴道本要下山去寻个青楼女子为他解毒。
哪知宋嫣从屋里钻了出来。
要怪,也只怪他先入为主,太过大意。
在相王府见宋嫣是个行止不羁,轻佻放荡之人,加之南梁京中传遍了这位县主的风流艳闻。
在闻祌眼中,这样的人与花楼女子有何区别,哪有什么清白可言。解药近在眼前,何必麻烦宴道一来一回地奔波。
怀揣着这个想法,当时蛊毒又疯狂叫嚣,吞噬了理智,他靠近印上了她的唇,双唇相触的刹那,眉心处升起灼热,一道如血的山灵契约线浮现。
他眼底尽是惊涛骇浪,她居然是完璧之身!
阴差阳错下,宋嫣就这样成了他血脉诅咒中的命定之人。
后来,因急着护送张太后返回卫国,他暂且无暇去寻她,将她一同带走,先行留下了暗卫在她身边护其周全,想着日后再做安排。
便是这一时的耽搁,酿成了无法挽回的错失。
卫国内,齐王对年幼的新帝和张太后出手,引起朝政震荡。
他方稳住局势,属下从南梁传来消息,宋嫣要成亲了。
他此时分身乏术,只能立即修书,加急传令给南梁的属下:不惜一切代价,截住这场婚事。
可信息往来,路途迢迢。从他得知婚讯到命令送达,整整耗费了七日。而南梁那边,命令抵达时,又过去了七八日。
谁能料到,寻常官宦人家的婚事,从纳采问名到亲迎拜堂,少说也需三五个月的光景。可宋嫣的婚事,如疾风骤雨,在半个月内就走完了全部流程,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当他的命令送达下属手中时,一切为时已晚。
红烛燃毕,礼已成舟。
就如宴道所说,一个有夫之妇,成了他血脉诅咒中的命定之人。
闻祌阖着眼,很是无力诉说这种悲哀。无法逆转的契约,这样荒谬的命运,让他嘴角连苦笑都扯不出。
将她留在南梁,而自己在往后余生里,独自孤独过活,直至生命尽头?
不,他不甘心。成了亲又如何,万一自己以后能接受呢。
重返南梁,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人先带回卫国再说。
闻祌睁眼,看向宴道,决心沉沉:“成了亲又如何?前来南梁一趟,就不能再让她待在这里。”
宋嫣独自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心绪烦躁难平。
这个闻祌,行事作风差劲得令人发指,连让她去和韦丛岩道个别,说上一句话的时间都不肯给。
不过见了面,又该对韦丛岩说些什么。告诉他,自己需要跟着另一个男子去完成什么剧情,让他像个望妻石一样守在府里,等着不知归期的她?
这种话,别说韦丛岩能否听懂,能否相信,就是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荒谬至极。
韦丛岩前去趟幽州,与她分别都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能想象出,她要前往卫国,这厮会是什么反应,怕是不愿放行。
这样看来,她不告而别也挺好,省了解释与理由。
被强行“掳走”,也许是个好的选择,能让她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一些。以后就能对他说:看,不是我要离开你,实属是身不由己。
只是,宋嫣不忍让他过于担忧,她得写封信给他,至少,要让韦丛岩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宋嫣定了定神,用积分兑换出纸笔。
马车颠簸,她稳住手腕,开始落笔。
写完,在信的角落画了个爱心,涂上红色。这是过去她给韦丛岩回信时会用的特殊标记,看到这个他就能明白这是她的亲笔。
宋嫣生怕这个男主暗中截了她的信,为确保信件能安全送达韦丛岩手中,又兑了积分用来传信。
马车在淮王府门前停稳时,宋嫣也被连日的颠簸磋磨得没了脾气。
下人引着她穿过层层庭院,宋嫣四处观察着,一路行来,但见飞檐斗拱,亭台水榭,不愧是让千机坞主也俯首称臣的人,这府邸比相王府还要气派奢华。
又想起进大门时瞥见的牌匾上写着“淮王府”三字,她果真没猜错,男主就是卫国的那位闲散王爷。
宋嫣被安置在一处名为“玉锦阁”的清净小院。
客房布置得很用心,屋里纱帘随风轻舞,推开木窗,还能见一池碧水,几尾锦鲤悠游其间。
然而,她暂时没有任何的观赏心思,只想倒头先睡个囫囵觉。
这一觉宋嫣睡到了翌日一早。
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起床后她就出现了头疼脑热,浑身乏力的症状。
“姑娘脸色瞧着不大好,可是哪里不适?”伺候的丫鬟见她恹恹地靠在窗边,关心询问道。
宋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兴许是染了风寒,劳烦你帮我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奴婢这就去。”丫鬟应声退下,脚步匆匆。
宋嫣倚在床边软枕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谁呀?”她强打精神问道,踱步过去将房门打开。
来人一身锦缎长袍,眼角微挑,自带三分春风,正是那日在南梁皇宫有过一面之缘的黄衣少年。
“听闻县主身子不适?”乌南提着一只药箱,含着盈盈笑意问。
宋嫣侧身请他进来,眼中有几分疑虑:“你是,大夫?”
乌南笑嘻嘻地将药箱拎到桌上,还顺手转了个圈,“是呀,”他阳光十足地点头,指了指桌边的圆凳,“姑娘请坐,让我为你把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