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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挖墙脚 ...

  •   宋嫣依言坐下,伸出腕子。

      乌南三指搭上她的脉搏,神态难得的专注了半晌。

      把完脉,他没有像寻常大夫那样提笔开方,而是“咔哒”一声打开了那只药箱。

      箱内是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有些还能隐约看到里面装着蠕动的活物。

      他熟练地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用银镊子从中夹出一只通体碧绿,形如蚕蛹的小虫,随后又加入些不知名的药粉,用小杵捣拌起来。

      那动作不似在配药,倒像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古法实验。

      宋嫣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为你调药啊。”乌南头也不抬,答得理所当然。

      “调药?”宋嫣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什么药?你是要让我吃这个,虫子?我可不吃!你还是去帮我请个正常的大夫过来吧!”这什么邪修。

      乌南歪着脑袋,悠悠然看了她一眼,没有多做解释。

      他将捣成糊状的墨色药汁涂抹在虫子身上后,转向宋嫣说:“借手一用。”

      不等宋嫣反应,他执起了她的右手,指尖银光一闪,一根细针刺破了她食指的皮肤。

      紧接着,他将裹满了乌漆嘛黑汁水的虫子,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只看着不小的虫子,顺着小小的针眼,倏地钻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宋嫣望着自己食指上只留下一点浅淡红痕的伤口,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只虫子,就这么钻进她身体里了?

      “姑娘放心,”乌南看穿了她的惊疑,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药箱,一边解释,“这‘清灵蛊’很温和,专治风寒郁结、水土不服。待你病气一除,它自身任务完成,便会自然死去,化为养分被身体吸收,于你只有益处,绝无半点害处。”

      他说着,还掏出一个小瓷盒,用手指蘸了点清凉透明的药膏,涂抹在她方才的针眼上。

      宋嫣还是头一回见识这样别开生面的治病方式,心里有些发毛,又感到很惊奇。

      这个少年跟着闻祌从南梁一路回到了卫国,能随侍闻祌身边,本事定是不小,是从药王庐里挑选出来的大药师?

      药王庐的大夫都用这种神乎其神的蛊术治病救人?她天马行空地猜测起来。

      眼见乌南背起药箱准备告辞,宋嫣收敛心神,忙问:“多谢公子出手诊治,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乌南。”他转过身,脸上又绽开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宋嫣注意到,他好像只有在治病救人的时候能有片刻正经严肃。

      “乌公子,幸会。”

      “叫我乌南就好啦,”他摆摆手,显得很不习惯这些客套礼节,“姑娘好生休息,若还有不适,随时让人来唤我便是。”

      宋嫣起身相送,就在站直身体的刹那,轻松感蓦地传遍四肢,先前浑身乏力的感觉没有了,脑袋也不昏沉了。

      这蛊虫的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比现代打针输液见效还快。

      宋嫣内心震撼不已,这小子,神医啊!

      她忽然想着,有没有机会把这样的人才,挖到自己名下啊。

      “挖墙角”的心思燃起,热情也涌了上来。

      她几步追上乌南,脸上笑得亲和力十足,套着近乎:“诶,乌南,你平日都住在府里哪处啊?”

      “就住在你隔壁东边的那个院子。”乌南随口答道,脚步未停。

      “哎呀,那咱们住处离得可真近!”宋嫣眼睛一亮,顺势追问,“那你平日里忙不忙呀?”

      这问题来得有些突兀,乌南脚步一顿,以为她是担心日后身体不适时找不到人,便转过身,十分贴心地宽慰道:“不算太忙。姑娘是阿祌的人,若再有哪里不舒服,随时让人来唤我就好,无需客气。”

      阿祌的人?听着怪怪的,宋嫣出言纠正,“什么阿祌的人,我是南梁赫赫有名的齐云县主。”

      乌南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觉得这没什么区别,转身继续往前走。

      又走出十几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宋嫣还跟在身后,疑惑地扭头:“县主,你跟着我做什么?”

      宋嫣面不改色,理由信手拈来:“我这不是初来乍到,对哪儿都不熟悉嘛,就想着随便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哦,”乌南恍然,很是朴实地点点头,“那你转吧。”说完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没多远便到了乌南所住的院落。

      宋嫣随他踏进院门,立马闻到了浓郁的草药气息和一些难以辨明的古怪味道。

      她扫视着四周,院子出乎意料地宽敞,格局不像寻常居所,像个功能齐全的工坊兼药圃。

      目光所及处,全是杂物。

      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罐、瓦瓮,有些还贴着写了小字的红纸标签。

      另一侧空地上,有一片整齐的田垄,里面生长的植物形态各异,叶片奇形怪状。

      院角还零零散散地堆着些木质的捣药物件,推磨工具。

      宋嫣跟着乌南朝主屋走去。

      这时,一声低沉野性的啸鸣突然从屋角后方传来,震得她心头一凛。

      她下意识歪头探看,看清那东西后,一瞬间毛骨悚然。

      一只体型庞大,毛色如雪的白虎正伏在铁笼中。它眼神锐利瘆人,龇着獠牙与她对视着,即便隔着一道铁栏,属于掠食者的无形压迫感也令人窒息。

      宋嫣心里打了个突,几步窜到乌南身边,声音都带上了颤音:“大哥!你这是什么癖好?怎么在院里养这种猛兽啊!”

      她紧跟着乌南的步伐,眼角余光死死盯着铁笼,生怕那骇人的大家伙下一秒就会破笼而出。

      乌南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脚步不停地走进屋内,将药箱放在桌上,整理起里面的瓶瓶罐罐,“它可不是什么普通野兽。它是阿祌的朋友,叫铁山。”

      铁山?宋嫣觉得这名字莫名耳熟,略一回想,哦对!相王府以前有个跑掉的侍卫就叫这名字。

      “淮王和野兽做朋友?”宋嫣纳闷了,原书男主到底是个什么设定,喜好男风也就罢了,怎么还和老虎称兄道弟。

      “对呀,”乌南平淡地解释,“阿祌身为山灵,与山君做朋友,不是很正常嘛。”

      “山灵?”这是宋嫣第二次听他提起这个词了,上次在皇宫被闻祌打断,这次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她赶紧凑到桌边坐下,双手托腮,眼巴巴地望着乌南,“你所说的山灵,到底是指什么?能跟我详细讲讲呗。”

      乌南“啪”地合上箱盖,转过头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反问道:“县主真想听?”

      “嗯嗯!”宋嫣用力点头,同样两眼放光,很是求知若渴的样子。

      然后,她就听到乌南清晰地说:“但我不想讲。”

      说完他一个转身,拎起药箱就把它摆放到旁边的架子上了,留下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

      宋嫣: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原本瞧他年纪不大,又总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只当是个心思简单的少年郎,套几句话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时宋嫣才发觉自己看走了眼,小瞧他了,笑面虎。

      不愿讲算了。她也不纠缠,等私下吩咐自己的人去调查。

      宋嫣自顾自在他这间既像药房,又似工匠作坊的屋子里转悠起来。

      摸摸这,看看那,走到一处晾架前停了下来。

      架上悬挂着数张薄如蝉翼,人皮肤色的物事,每一张都依稀印着人的五官轮廓,她好奇地拿起来观看了下。

      “别动它们。”乌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冷不热。

      宋嫣听到后放下,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人皮面具?”

      她只在江湖传说里听过这东西,亲眼得见还是头一遭。

      她想起南梁宫变那晚,闻祌最初现身时本是一张很普通的面孔,等他从脸上掀开了什么东西,才露出了真容。

      当时那张平凡的脸,看起来就像是长在那具身体上的一样,一点也不违和僵硬,很真实。

      所以,男主平日里就是用这种面具来遮掩真容的?

      这或许正是为什么,她手下的人,不管是在千机坞,还是在卫国宫中,都始终探不出他真实底细的原因。

      想来也是,闻祌本人的长相,确实过于特殊,不稍作遮掩,怕是仇家隔着三条街都能一眼认出。

      光是肤色就很不正常,莫非,也与他什么“山灵”身份有关?

      胡思乱想一阵,宋嫣才想起她来此的目的,将话题引向正事:“乌南,你平日在王府里,就是专门负责给人瞧病的?每月领多少月俸?在府里待遇如何?”她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闲聊。

      乌南不解她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个,不过提到这些,他就有很多话要说了,“治病、打杂、跑腿,样样都得干。没有月俸,奴才待遇。”

      “你们淮王这是压榨劳工——”宋嫣故意拖长了调子,配合地露出愤慨神情,“丧心病狂啊!”

      而后她脸色一正,压低声音,跟分享什么机密般凑近了些,“兄弟,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兴趣,出来单干。”

      这话一出,乌南总算明白她一路紧跟不舍,又莫名套近乎的种种举动是意欲何为了。

      他想起庾山千巧会上,这位县主也是这般为达目的,不拘小节缠人的,霎时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顿回道:“没、兴、趣。”

      “高额月俸,神仙待遇,也没兴趣?”宋嫣不死心地加码。

      “县主想挖墙脚,怕是找错人了。”乌南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那模样单纯又无辜,却莫名让人手痒,“我觉得县主办事之前,倒是可以先打听打听,我、是、何、人。”

      宋嫣的脸黑了下来。

      闻祌手底下的人怎么个个都这么讨厌。上回那个一本正经,说话能气死人的千机坞主宴道也就罢了,眼前这个眼看好应付的小年轻,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栖心园内,竹影摇曳,细碎的日光落在青石板上。

      “宴道,你打算何时动身返回南梁?”闻祌端坐于主位,开口询问。

      坐在下首的宴道回:“大概再过五日。”

      闻祌目光转向庭院中陈列的那一排弓弩与投石机,轻拧了下眉:“这些玩意儿,你这几日可看出什么玄机了?”

      宴道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沉吟片刻,“暂时没有。待我返回南梁时将这些军械一并带回千机坞,交由坞内专精此道的老师傅拆解研究,想必届时能有所得。”

      坐在一旁太师椅上摇着折扇的沈立琮,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懒洋洋地望向院里摆着的一排军械,冷嗤一声:“这个韦成宥倒也是信守承诺。闻兄你助他表弟登临大宝,他陪你在幽州演一场戏,合作达成,不仅如约归还了荣城,还额外送了这么一份‘厚礼’。”

      “各取所需罢了。”闻祌的回应听不出什么情绪,唯有眸色深沉如夜。

      沈立琮“唰”地合上折扇,用探询的笑意问道:“闻兄如今大仇得报,准备何时去表哥坟前告慰他在天之灵?”

      “过些时日吧,正好,快到他的祭日了。”闻祌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也好。”沈立琮略微沉默,眼帘一抬,话锋转向,“对了,听说闻兄你把南梁那位齐云县主弄到卫国来了?”

      “嗯。”闻祌有些心不在焉。

      “你还真带回来了?”沈立琮音调不自觉扬高,脸上写满了诧异,“方才遇见乌南那小子,他说是去给什么南梁县主瞧病,我还以为他又在信口开河,与我玩笑呢!”

      “她病了?”闻祌抬眸。

      “是啊,你不知?”沈立琮感到不可思议,不由得摇头,“你这对人家不管不问的,那费了这么大力气将人掳……请回来,又是为何?”

      沈立琮实在难以理解闻祌的态度,毕竟他自己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身边红颜但凡有个头疼脑热,他都关怀备至,特别上心。

      见闻祌沉默不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神色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同情:“也不全怪闻兄你,摊上这等事,确实也算你倒霉。”

      “不过呀,闻兄。”沈立琮“唰”地一声又展开折扇,优哉游哉地摇了两下,一副情场圣手传授心得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你既然都不在意她已为人妇,对她存了那份心思,那更该好好筹谋,拉近关系才是正理。想挖动墙角,总得先让人家心里舒坦,心甘情愿才是上策。”

      他语气几分戏谑,又夹杂着一丝自以为是的凛然。

      闻祌沉默片刻后,低声问了两字:“比如。”

      这简短的追问让沈立琮精神一振,“这女子嘛,心思再难猜,喜爱的无非那几样。多花时间相伴,陪她逛街散心。见到精致的首饰钗环,时新的胭脂水粉,主动为她购置。平日里再送些别致又不逾矩的小礼物,心意不就慢慢送到了吗?”

      他眉眼飞扬,口沫横飞:“后日京中不是正好要办祈夏盛会,十分热闹有趣,你就带她……”

      一旁的宴道听着话题从正事陡然转到这等风月闲情上,很是无趣地蹙了下眉,略带鄙夷地斜睨了沈立琮一眼。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向院中,对着投石机凝神端详,研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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