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与武装》予白如烟

4、隐秘转移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渐亮起，与军营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网络上的狂欢仍在继续，而风暴中心的两人，却隔着一扇门，身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夜色渐浓，家属院沉入一种与不远处都市喧嚣截然不同的静谧。只有远处岗亭的灯光和偶尔响起的整齐脚步声，提示着这里的纪律与森严。

　　虞玥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胃里空泛的酸涩感挥之不去，但比饥饿更磨人的，是心头那片无处着落的虚浮。

　　凌寒在客厅。

　　即使隔着一扇门，虞玥也能感觉到那种存在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气场，冷静、稳定，像磐石，也像无形的壁垒。

　　她终于起身，轻手拧开门把手。

　　客厅只开了一盏阅读灯，晕黄的光圈拢着书桌一角。凌寒仍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指尖偶尔敲击键盘，发出极轻的嗒声。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客房的动静。

　　虞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厨房。她打开冰箱，里面整齐码放着几瓶矿泉水、一些基础调味品和用保鲜盒分装好的食材，看起来像是食堂统一配送的。她拿出一个西红柿和两颗鸡蛋，动作尽量放轻。

　　锅具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饿了？”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虞玥一跳。她猛地回头，见凌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厨房门口，抱着臂，倚着门框看她。灯光从她身后打来，投下一片阴影。

　　“吵到你了？”虞玥有些窘迫，“我……有点胃疼，想煮点面。”

　　凌寒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西红柿和鸡蛋上，没说什么，只走进来，打开头顶的橱柜，拿出挂面和一口小锅，接水，开火。动作流畅，带着军人特有的效率。

　　“我来吧。”虞玥忙道。

　　“电磁炉火力猛，你看不住。”凌寒语气平淡，接过她手里的食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那双不久前还缠着绷带击打沙袋的手，此刻摆弄起厨具来竟也毫不违和，只是每一个动作依旧透着利落和精准。

　　虞玥只好退开半步，看着她操作。厨房空间不大，两人距离拉近，那股清冽的皂角气混着极淡的汗味又一次萦绕过来，不容忽视。

　　水很快烧开，面条下锅，西红柿被切成均匀的小块，鸡蛋打入碗中搅散。凌寒做这些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侧脸在厨房顶灯下显得有些过于冷硬。

　　“你……”虞玥试图打破沉默，“经常自己做饭？”

　　“食堂为主。”凌寒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野外拉练，自己解决。”

　　“哦。”虞玥接不上话。她的生活是镁光灯、米其林餐厅和营养师配餐，与“野外拉练”相隔太远。

　　面很快煮好，凌寒关火，将面盛入碗中，热气腾腾。她甚至撒了一点点葱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

　　“吃吧。”她把碗放在小餐桌上。

　　“谢谢。”虞玥坐下，拿起筷子。面条煮得软硬适中，西红柿鸡蛋卤看着简单，却香气扑鼻。她小口吃着，胃里渐渐暖和起来。

　　凌寒没离开，就靠在厨房操作台边，看着她吃。那目光谈不上温和，更像是一种……观察？确保任务对象摄入足够能量？

　　虞玥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白天的事，”凌寒忽然开口，“我的话可能过于直接。”

　　虞玥筷子一顿，没抬头。蛋黄和西红柿的酸味在口腔里漫开。

　　“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凌寒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像在做汇报，“情感纠葛属于麻烦的一种。对你，对我，都是。”

　　虞玥慢慢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头。灯光下，她眼底有些微红，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凌少校放心，我很清楚。”她甚至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虞玥的标准笑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昨晚是意外，今天是任务。我不会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解，更不会……纠缠你。”

　　她把“纠缠”两个字咬得清晰。

　　凌寒看着她那完美却疏离的笑容，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没说话。

　　虞玥低下头，继续吃面，却觉得味道有些发苦。她很快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

　　“很好吃，谢谢。碗我来洗。”

　　“不用。”凌寒走过来，利落地收走碗筷，拿到水槽边冲洗。

　　虞玥看着她的背影，肩背挺直，即使做着洗碗这样家常的事，也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硬。她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涌上来，堵得慌。

　　她站起身：“那我先回房了。”

　　“等等。”凌寒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转过身，“明天上午，你需要配合做一个简单的问询。关于昨晚事故的现场细节。”

　　虞玥一怔：“问询？在这里？”

　　“嗯。安全部门的人过来。”凌寒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情况比预想复杂，你暂时不宜露面。”

　　虞玥的心提了起来：“复杂？”

　　“不止是媒体。”凌寒言简意赅，“事故调查方向可能有变。”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涟漪。虞玥想起那声诡异的断裂声，想起坠落时冰冷的恐惧。“你意思是……不是意外？”

　　“一切以调查结果为准。”凌寒没有正面回答，但眼神里的凝重说明了一切，“明天照实说即可。”

　　一种新的、更沉重的不安攫住了虞玥。她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但现在……

　　“去休息吧。”凌寒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这里很安全。”

　　虞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客房。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

　　安全？或许身体是安全的。

　　但某些东西，好像从昨晚那一刻起，就已经脱轨，朝着未知的、令人心悸的方向滑去。

　　客厅里，凌寒站在阅读灯下，拿起桌上那份刚打印出来的、关于演唱会舞台设备供应商和近期人员变动的初步报告，目光沉冷。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