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眼》予初亦

3、婚礼闹剧

　　江婉和时淮序的婚礼定在六月初六，据说是请高僧算过的黄道吉日。江家包下了全城最奢华的星级酒店，从门口的迎宾红毯到宴会厅的水晶灯，无一不透着砸重金的张扬——红毯是从法国空运来的羊绒质地，踩上去悄无声息；水晶灯吊着九百九十九颗名贵水晶，灯光流转时，整座大厅像落满了星星。

　　江心站在二楼的休息室里，看着楼下宾客云集的场景，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淡紫色礼服的裙摆。这件礼服是母亲特意让人定做的，领口绣着缠枝莲，裙摆缀着细碎的珍珠，说是“既得体又不抢新娘风头”。可江心摸着冰凉的珍珠，总觉得它们像细小的针，扎得人皮肤发紧。

　　“姐姐，准备好了吗？该下去了。”江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刻意拿捏的温柔。

　　江心转过身，看见江婉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那里。婚纱的裙摆拖在地毯上，像一朵盛开的雪莲，领口的蕾丝花边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惯有的锋芒，正上下打量着江心的礼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真好看，”江婉走过来，伸手拂过江心的裙摆，指甲几乎要划到布料，“不过还是我的婚纱更漂亮，对吧？这是淮序特意去意大利订的，设计师说，全亚洲只有这一件。”

　　江心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头上的皇冠——那是江父拍卖来的古董，上面镶嵌的蓝宝石比鸽子蛋还大。

　　“怎么不说话？”江婉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是不是心里不舒服？看着自己爱了三年的男人，现在要娶别人了。”

　　江心抬起眼，目光平静：“祝你新婚快乐。”

　　“快乐？”江婉笑了，“我当然快乐。不过要是没有姐姐‘成全’，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日子过？”她忽然伸手，摘下江心耳后的一朵白色山茶花——那是化妆师刚别上的，“这花配你，真像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说完，她把山茶花扔在地上，用高跟鞋碾了碾，转身踩着婚纱走了出去，留下的香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宴会厅的门被推开时，悠扬的华尔兹舞曲正流淌在空气中。江心刚走到入口，就听见司仪高声报幕：“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娘的姐姐，江心小姐！”

　　聚光灯“唰”地打在她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她看见时淮序站在不远处，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新郎的襟花。他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复杂，随即又转向了入口处——江婉正挽着江父的手，缓缓走来。

　　那一刻，江心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演员，闯进了别人的剧本。

　　婚礼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江父把江婉的手交给时淮序时，眼眶红了，哽咽着说：“婉儿，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江婉笑着点头，眼角却瞟向江心，像是在炫耀战利品。

　　交换戒指的环节，司仪正说着煽情的台词：“爱情是缘分的指引，是心与心的契合……”江婉却突然举起戴着戒指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各位来宾，”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交换戒指之前，我想对一个人说几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江心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好奇，还有些幸灾乐祸——江家这对双胞胎的恩怨，早就成了圈子里公开的秘密。

　　江心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知道，江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姐姐，”江婉的声音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点委屈，“谢谢你。谢谢你把淮序让给我。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三年，感情很深，你一定很舍不得。”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可是感情这种事情，真的不能勉强。淮序爱的是我，就算你再坚持，也没用的，对吧？”

　　全场一片寂静，连音乐都停了。江心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时淮序站在江婉身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他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伤人。

　　“姐姐，你说句话呀？”江婉步步紧逼，眼里闪着得意的光，“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江婉。”江心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厅。她放下酒杯，走到台前，目光平静地看着江婉，“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舍不得。”

　　江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和时淮序已经结束了。”江心的目光转向时淮序，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敢与她对视，“一段能被轻易抢走的感情，本身就不值得珍惜。”她顿了顿，看着江婉，一字一句地说，“所以，祝你幸福。”

　　简单的四个字，她说得平静，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转身下台时，她没有再看任何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和过去告别。

　　回到休息室，江心换下礼服，穿上自己的白T恤和牛仔裤。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拿起包，走出酒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江心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家奶茶店时，闻到了熟悉的焦糖味——那是她和时淮序以前最喜欢的味道。她停下脚步，看着店里情侣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突然觉得眼睛发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林薇。

　　“心心！你跑哪儿去了？我刚到宴会厅，就听说徐婉又作妖了！你没事吧？”林薇的声音像炮仗一样，带着怒火。

　　江心走到公交站牌下，靠在广告牌上：“我没事，在外面呢。”

　　“没事才怪！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你在哪？”

　　江心报了个地址，挂了电话后，看着玻璃广告牌上自己的倒影，忽然笑了。笑到最后，眼泪却掉了下来。她不是舍不得时淮序，而是舍不得那个曾经奋不顾身去爱的自己。三年的感情，说断就断，像一场醒得太快的梦。

　　“心心！”林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看见林薇背着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

　　“你怎么跑这么快？”江心递过去一张纸巾。

　　“能不快吗？我怕你想不开！”林薇接过纸巾，擦了擦汗，上下打量着她，“你没事吧？徐婉那话太过分了，还有时淮序，他就是个渣男！当初追你的时候，说什么‘一辈子只爱你一个’，现在呢？还不是被徐婉勾走了魂！”

　　江心看着林薇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心里暖了些：“好了，别说了。”

　　“怎么能不说？”林薇拉着她的手，往旁边的咖啡馆走，“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被他们欺负成这样。走，姐姐请你喝奶茶，喝最贵的那种！”

　　咖啡馆里人不多，舒缓的音乐流淌着。林薇点了两杯焦糖玛奇朵，把其中一杯推到江心面前：“你看，这世界上好喝的奶茶多着呢，没必要盯着一个渣男不放。”

　　江心吸了一口奶茶，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里的涩：“薇薇，我就是觉得，我们的感情怎么会这么脆弱？三年啊，说没就没了。”

　　“不是脆弱，是不值。”林薇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她，“真正的感情，是抢不走的。时淮序会被徐婉勾引，说明他本身就靠不住。你想想，要是结婚了他才出轨，那才更惨呢！”

　　江心沉默了。林薇说得对，她早就该明白了。

　　“对了，”林薇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这周末去寺庙的事，你可别忘了！我都打听好了，那里的姻缘签特别灵，好多人求了之后，没多久就遇到真爱了。”

　　“真的假的？”江心笑了笑，带着点怀疑。

　　“当然是真的！”林薇拍着胸脯保证，“我表姐就是在那求的，现在孩子都两岁了。再说了，就算求不到姻缘，去山里散散心也好啊。总比在家看着徐婉和时淮序那对令人作呕的男女强。”

　　江心看着窗外，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想起小时候奶奶说的，心诚则灵。或许，她真的该去求一求，求一个新的开始，求一份不会被辜负的真心。

　　“好，”她点了点头，眼里重新有了光，“周末我们去。”

　　林薇立刻欢呼起来：“这就对了！到时候我们早点起，赶在第一波上香，保证灵验！”

　　看着林薇兴奋的样子，江心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她知道，伤口不会立刻愈合，但至少，她有勇气往前走了。

　　夕阳正染红了半边天。林薇指着天边的晚霞：“你看，多漂亮！就像你的未来一样，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江心笑着点头。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为别人着想，总是委屈自己。她要为自己而活，活得像这晚霞一样，热烈而灿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时淮序发来的消息：“对不起。”

　　江心看着那三个字，沉默了几秒，然后删了时淮序。有些道歉，她不需要了。有些过去，该彻底放下了。

　　她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自由的味道。这个夏天，好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