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见》3号

3、密信

　　“三爷，您说咱才来京城没一个月，在您剑法绝妙的名声就已经传遍京城了！”玄衣少年蹲在将军府的屋头上，嘴巴里不知道从哪叼了根草，在春风里晃呀晃的，扰得人莫名心烦。
　　“你滚一边去，不是让你上左相府呆着去盯着那老东西吗？你跑我这来做什么？”秦蓟没好气道。
　　“哎，三爷，您那活就不能找夜雨去干？太无聊了！那老东西天天除了在府上吃喝玩乐，调戏一下婢女，摸一把男侍卫的屁股，他妈的就是呆在书房看那些破文章。”蹲坐在屋头上的少年躺了下来，“您也知道我闲不得，夜雨他性子好，你让他去盯呗！”
　　“那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哎，三爷！你把人家打成那个样子，不得去登门拜访一下。下次要是牵了哪个姑娘，把人手扭折了，那您估计得单一辈子了！跟您说呀，有的时候还是服软点好，您看大哥跟大嫂，啧！多和睦呀，您这样娶不到媳妇呀啊……”
　　“滚！”
　　“得嘞！”
　　少年把嘴里的草吐出来，尝试着往自家小三爷头上丢，尝试未果后，像燕子一般的逃走了。
　　秦蓟此次从西北回来，主要是因为陈家与秦家的婚事将近。秦老将军急了，把天天在西北和士兵们混在一起的小儿子打发过来，看着亲家做不做什么妖。
　　结果刚到京城没落几天脚，就听到了左相是会试主考官的消息，存心准备整一整老狐狸。让夜阑去打听消息，就这么碰巧的碰到马虎的左相不小心泄了考题，还被人抓到马脚。
　　毕竟是定了婚事，万一再成亲后把此事捅出来，连秦家也要受牵连。秦蓟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发现的痕迹抹去。
　　不过他自然是不相信，堂堂左相做事的漏洞会如之大，还是持着怀疑态度，让叶阑整天整夜的去盯着左相府，看看有什么人进出。
　　说到左相，他最近的好名声，可还是拜他儿子所赐。
　　至于他，那日比剑时，他所使剑法属实奇怪，轻快诡异，能立马点出自己的破绽——能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甚至绰绰有余。要知道，自己从小在军营和大哥，老爹对打，就算那日没使全力，与一介书生，也是颇为惊人了。那姓陈的……不简单。
　　秦蓟的脑子里想着比试的细节，拿起一旁的木棍，比划了起来，那席白衣身影再闹中挥之不去。
　　到今日又是他轮值，辰时正刻，左监门卫率府副率秦蓟一身明光铠，准时立于玄武侧门。交接符牌，验明正身，他目光沉静地扫过身后一队甲士，开始了今日的值守。

　　“哥哥，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小何煮了些参汤，给你补补。趁热喝啊！”
　　“那就多谢云芷的好意了。“
　　“唉，你说你，怎么会被那个毛头小子打伤手呢？你是不是从兖州回来，没有师父看着你练剑就放松了?等你手伤好了，我高低得写信，让师傅过来一趟，看着你练！”
　　“你怎么净拿师父威胁我？再说我不是故意的吗？瞧他那性子，我不受点伤，他得吃了我不成！况且，我也老了，技不如人！”
　　“我呸！就你这样子，还装老沉呢？你这脸，多少姑娘羡慕着呢！”
　　“啧，我是不是惯着你了？”
　　“哼……你为何近日不去翰林院了？”
　　“告了几天病假，吴老让我好好养伤，你这丫头，见不得我在府上，是不是？”陈靖年笑骂道。
　　“哪有啊？”
　　“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事。”
　　“参汤要喝啊，小何说好的快些。”
　　“知道了，知道了。”陈靖年挥挥手。
　　等到陈云芷走后，他才从半夹中抽出今日压在他书岸上的信。

　　熙安台鉴:
　　前日府上一晤，仓促之间，未尽所言，心常耿耿。别后忽忆及舞剑之事，中心愧怍，愈难自安。彼时觥筹交错，本为尽欢。然席间竟生变故，致兄为宵小所惊，乃至微恙受损。此皆吾身为东主，思虑不周。虽兄雅量，未尝有一语见责，然吾每一思之，汗颜无地。
　　至于左相之事，吾偶得一二风影，窥得蛛丝马迹，或与此次风波暗合。前次密信，乃秦三公子所供，我二人皆认为空有人陷害与陈家。可暗访左相门生刘侍郎与西市墨香斋考证，以及江南码头驾船之人也需询问。
　　京中暗流，其势汹汹，来者不善。彼等布局，恐非一日，所谓“铁证”，或是精心炮制，务求一击必杀。熙安身处漩涡中心，万望慎之又慎，言行举止，皆需滴水不漏，勿授人以柄。
　　本当亲至府上，负荆致歉。然虑及眼下风波未靖，你我之行恐皆在他人目下，贸然登门，徒增烦扰，反为不美。
　　望兄善自珍摄，务必以玉体为重。待此间云开雾散，容与再备薄酒。

　　陈靖年按了按眉心：“这一封信里全是废话，所以他寄过来的意图，就是让我明白他那边的暗卫可以暗中潜入我府?”
　　说着便抬笔，写上一封信，完后放入衣袖。
　　“云芷，你可得闲？帮我去做一件事，顺便去见见你那位五皇子。”
　　云芷探头进来：“啊，什么事啊？刚才不还让我出去嘛！你真的肯放我去见他？前些日子不是死活不肯嘛！”
　　“你帮我把这封信带给他，偷偷塞到他桌子底下，别被他发现了，事成之后，必有奖励！”
　　云芷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你到时候可不能耍赖，我要吃宝芳斋的点心，上次和小何出去逛夜集，把我的小金库都花光了！”说着比了个钱的手势，“嘻嘻，你懂的！”
　　“嗯，说话算话。对了，换身衣服，别叫人发现了。”
　　“得令！”

　　亥时正，皇城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无边无际的寂静。禁军营区的值房里，油灯的火苗被从窗隙渗入的夜风吹得轻轻摇曳，在地面投上高墙的影子，闪着点点烛光。
　　“三爷，今晚有行动啦?你不是不是要偷偷的让我们去暗杀陈家大公子！”夜阑从墙上跃下，夜雨也从阴暗的角落走了出来，捅了捅旁边嘻嘻哈哈的夜阑：“你小声点！”
　　“怎么了！这几天真的给我闷坏了，天天盯着那个相府，都要给盯出个窟窿来了！我现在连他家的婢女、小妾、侍卫都能数的出来了！哪像你啊，天天跟着三爷在禁军里头混，和禁军兄弟们插科打诨，可舒坦了！”
　　“你能不能消停点！今天晚上你们替我守着这里，我出去办点事。”
　　“哟！三爷，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这是准备夜探闺房，彻夜长谈?”一旁的夜阑用手戳戳自家三公子。
　　“滚一边去，天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嗨，还不让人说，大哥和将军都巴不得呢！”夜阑一摊手。
　　“三爷，早点回来，不然被人发现，不方便。”夜雨小声道。
　　秦蓟皱眉，嗯了一声，换上常服，从屋头上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