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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烛影藏锋·笛音破咒 ...

  •   【一】
      铁原的暮色裹挟着红河的湿冷,像一块沉甸甸的幕布,缓缓覆盖住军营的每一处角落。沈无恙的房间里,仅点着一根白烛,昏黄的光焰在风里微微摇曳,将桌案上的药罐、摊开的医书,还有阿阮抱着骨笛蜷缩在角落的身影,都映得忽明忽暗。

      “阿阮,” 沈无恙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支梨木簪,簪头雕刻的山茶花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是师父谢迟用梨枝亲手削的,戴了十几年,早已浸透了梨香,“现在这铁原城里,除了你,我谁也不敢全然相信。”

      白日里姜千户搪塞的模样还在眼前 —— 提及百姓撤离,他以 “伤员众多、恐生混乱” 为由推脱,眼神闪烁,藏着难以言说的敷衍;阿苦在水杯边缘抹毒的阴狠更像一根刺,扎在心头,提醒她暗处的毒蛇从未停歇;就连谢无咎,虽在疫馆里日夜熬药救人,却在提及阿苦身份时含糊其辞,眼底掠过的慌乱瞒不过她的眼睛。

      “阿阮,我们现在需要找到阿苦行刺的证据,而你,就是最好的,也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证。”

      阿阮抬起头,眼眶泛红,手指紧紧攥着骨笛,笛身刻着的《归忆》曲谱纹路硌得掌心发疼:“沈姐姐,我…… 我就是个普通的铁原百姓,爹娘没教过我识字,也没教过我怎么和官老爷打交道。要是将来去了京都,我说的话,谁会信啊?” 她想起在铁原疫馆里,自己连给病患喂药都会手抖,更别提在圣上面前做证,对抗那些穿着锦袍、眼神冰冷的大人物。

      沈无恙沉默了。阿阮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仅存的侥幸。在等级森严的京都,一个连户籍都未必齐全的贫民证词,在萧敬城与二皇子的权势面前,不过是轻如鸿毛的尘埃。她目光扫过桌案上那半卷《太医院秘录?毒草部》,忽然想起谢无咎 —— 那个总穿着月白长衫,温温和和,却总在关键处藏着秘密的太医。

      她想起谢无咎曾说,他师从太医令柳晷德,而柳太医与师父谢迟是旧识。想来对弟子的教诲,绝不会偏离 “医者仁心” 的准则。谢无咎虽有隐瞒,可连日来在疫馆里,他为了救病患,不惜损耗自身精血熬制“血药”,尽管无效,眼底的疲惫与焦灼做不了假。

      “或许,我们可以找谢无咎。” 沈无恙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他虽有难言之隐,但行医之人,总该守着几分底线。只要他肯出面做证,将来在圣上面前,总能多几分分量。”

      阿阮迟疑地点点头,手指绞着衣角:“可…… 谢太医之前都不肯说实话,他会不会不愿意帮我们啊?”

      “总得试试才知道。” 沈无恙站起身,拍了拍阿阮的肩,将一枚银针塞进她掌心,“你去疫馆找他,就说我有破解二皇子《归忆》曲的急事,让他务必来一趟。”

      阿阮用力点头,转身快步走出房间。沈无恙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红河岸边的雾气漫进营区,远处传来士兵换岗的脚步声,一切都显得格外静谧,却又暗藏杀机。她知道,阿苦第一次下毒失败,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夜必定会再来。她要做的,就是引他现身,让谢无咎亲眼看到这一切,成为那枚能刺破黑暗的 “人证”。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谢无咎跟着阿阮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长衫,袖口沾着些许药渣,显然是从熬药的火边匆忙赶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药箱,想必是担心她遭遇不测,随身带着急救的药材。

      看到房间里仅点着一根蜡烛,昏黄的光将一切都染得朦胧,谢无咎脚步一顿,脸上露出几分迟疑,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这不合适吧,灯光这么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光线昏暗,即便她此刻是 “男装” 的模样。

      沈无恙抬眼,语气干脆利落,带着几分刻意的爽朗:“大老爷们儿之间有什么不合适的,快点进来,找你商量对策。” 她指了指桌旁的锦凳,将摊开的医书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底下画着简单乐谱的草纸,“二皇子三日后就要攻城,他必定会用《归忆》曲操控中毒的士兵,我们得尽快想出破解之法,不然铁原就真的完了。”

      谢无咎松了口气,走到桌旁坐下,将药箱放在地上,眉头微微蹙起:“《归忆》曲的威力,我在太医院时略有耳闻。此曲调子沉缓,像深冬里闷在炉膛里的炭火,声息不高,却能顺着耳朵往人骨头缝里钻 —— 中了七星海棠毒的人,本就心神不宁,毒素损伤了脑的听力识别部分,让脑对低音更加敏感。被这曲子一缠,神智便容易糊涂。”

      沈无恙点点头,指尖划过草纸上的音符:“我也是担心这个。一旦归忆响起,士兵们还是会陷入混乱。” 两人陷入沉默,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长忽短,像两道纠结的谜题。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阿阮突然小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怯懦,却又藏着一丝笃定:“沈姐姐,谢太医,我…… 我有个想法。” 她抱着骨笛,慢慢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笛身的纹路,“《归忆》的调子听起来闷闷的,很低沉,要是用更尖、更高的声音盖过它,会不会就没用了?就像…… 就像打雷的时候,说话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

      沈无恙和谢无咎同时抬头,眼神里满是惊讶。沈无恙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伸手拿起桌案上一支备用的竹笛 —— 这支笛子比阿阮的骨笛更细,笛孔间距更小,是她之前为了给孩童施针时吸引注意力特意改制的,吹出来的声音格外尖锐。

      “阿阮说得有道理!” 沈无恙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归忆》曲调偏低,曲调低沉,但尽管毒素会改变人对音域的识别敏感度,但人体对尖锐声波的敏感度远高于低闷声。只要我们用尖锐的高音,就能覆盖低闷声波,让士兵的耳朵优先捕捉到高音,从而忽略《归忆》的干扰。”

      谢无咎也反应过来,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伸手拿过那支尖细的骨笛,放在唇边试用力吹了一下,尖锐的笛声瞬间划破房间的静谧,让阿阮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没错!” 谢无咎放下竹笛,语气带着几分兴奋,“人的听力对尖锐声音的反应速度更快,大脑会优先处理高音信号。只要高音足够尖锐,就能打断《归忆》对神智的操控,让中毒的士兵保持清醒!”

      沈无恙立刻起身,从药箱里翻出几张空白的草纸,拿起炭笔快速画起乐谱:“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训兵场试验。阿阮吹《归忆》原调,我用这支尖细竹笛吹高音,只要能让士兵们在高音掩护下保持神智,就能破解二皇子的阴谋!”

      就在这时,沈无恙眼角的余光瞥见窗棂外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贴着帐篷的缝隙,像一道融化在夜色里的墨痕,呼吸瞬间一滞。她不动声色地缓缓抬手,指尖轻轻一弹,烛火 “噗” 地一声熄灭,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进几点银辉。

      黑暗中,沈无恙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很快,她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踩过落叶,从窗下缓缓靠近,带着利刃划破空气的细微 “嘶” 声 —— 是阿苦,他果然来了,手里还握着刀。沈无恙悄悄挪动脚步,离开自己方才坐着的位置,指尖摸出腰间的银针,将内力凝聚在指尖 —— 这是师父谢迟教她的 “透骨针” 手法,能在黑暗中凭借气流变化,精准命中目标穴位。

      “噗” 的一声轻响,银针带着内力,如一道无声的闪电,精准地刺入窗外之人的腰腹部 “章门穴”。只听一声压抑的闷哼,那人踉跄着后退半步,却不敢发出更大的声音,显然是怕惊动营区的守卫。沈无恙知道,阿苦已经钻进了房间,正朝着她之前的位置摸去,他以为自己还坐在桌旁。

      就在阿苦掏出小刀,准备朝着空无一人的锦凳刺去时,谢无咎突然擦亮火折子,重新点燃了蜡烛。昏黄的烛光瞬间照亮房间,阿苦半跪在地上,左手紧紧捂着腰腹部,右手还握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小刀,刺向空处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愕与慌乱,像是没料到自己会扑空。

      谢无咎看着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惊讶。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警惕 —— 他虽知道阿苦身份,却没料到对方竟真的敢在军营里行刺。阿苦也看到了谢无咎,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刚要开口辩解,谢无咎已经撤至身后,抬手对着他的后颈 “风府穴” 重重一敲。阿苦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像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沈无恙走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后怕,对着谢无咎说道:“谢兄,你都看到了吧?他竟然想要行刺我!若不是我刚才吹灭蜡烛,悄悄换了位置,恐怕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将来回到京都,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她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仿佛真的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谢无咎看着地上昏过去的阿苦,又看了看沈无恙眼底未散的惊魂,想起这些日子她为了救治铁原百姓,日夜操劳,甚至不惜损耗自身精血熬制 “血药”,心里泛起一阵愧疚。他郑重地点点头,语气坚定:“沈兄为国为民,倾尽全力救治铁原百姓,却遭此暗算,谢某必定不会坐视不理。等我们平定战乱,回到京都,我一定亲自向圣上禀报此事,将阿苦的所作所为、以及背后之人的阴谋和盘托出,还你一个公道!”
      【二】
      次日天刚蒙蒙亮,红河岸边的雾气还未散尽,沈无恙便带着阿阮和那支尖细的竹笛,直奔训兵场。此时的训兵场,早已聚集了不少士兵,他们穿着厚重的铠甲,在晨风中操练,铠甲碰撞声、脚步声、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肃杀之气。姜桂林站在高台上,穿着一身玄色铠甲,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腕间的朱砂海棠印已裂至手背,却仍强撑着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士兵们的操练,只是偶尔咳嗽几声,暴露了他身体的虚弱。

      “姜千户,” 沈无恙走上前,对着姜桂林抱拳行礼,声音清亮,足以让周围的士兵都听见,“今日前来,是想试验破解二皇子《归忆》曲的法子,还请你让士兵们配合片刻。若是成功,三日后攻城,我们便能抵挡敌军的笛声操控,保住铁原!”

      姜桂林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阿阮手中的骨笛上,又扫过沈无恙手里那支格外尖细的竹笛,语气带着几分怀疑与不耐:“上次吹变调就效果有限,不过是暂时缓解,这次又能有什么新法子?别耽误了操练,三日后就要攻城,士兵们的体力和士气,比这些旁门左道重要得多。” 他心里打着算盘,若是沈无恙真的破解了《归忆》曲,二皇子的计划就会受挫,阿苦昨晚行刺失败,如今又被软禁,他夹在中间,日子只会更难。

      “姜千户不妨一看,若是无效,再责罚不迟。” 沈无恙语气坚定,没有退让,眼神直直地看着姜桂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关乎铁原三万百姓的性命,也关乎守城士兵的安危,还请你以大局为重。”

      谢无咎也走上前,对着姜桂林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姜千户,沈兄找到的法子,有依据支撑,并非空谈。高低音对人体神智的影响,在太医院的古籍中早有记载,只要试验成功,便能解燃眉之急。还请给我们一个机会,也是给铁原一个机会。”

      姜桂林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士兵好奇的目光 —— 不少士兵都停下了操练,朝着他们这边张望,显然对 “破解《归忆》曲” 的法子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若是执意拒绝,恐怕会引起士兵们的不满,只能无奈地点头:“好,那就试一次。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无效,就别再折腾了!” 他对着士兵们喊道,“都停下来,配合沈大夫试验!”

      士兵们纷纷停下动作,围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期待。沈无恙让阿阮站在高台中央,手里拿着骨笛,又对自己手里的尖细竹笛做了简单的调试,确保笛音足够尖锐。“阿阮,你先吹《归忆》的原调,不用怕,有我在。” 沈无恙轻声叮嘱,给了阿阮一个鼓励的眼神。

      阿阮深吸一口气,将骨笛凑到唇边,闭上眼睛,手指在笛孔上轻轻按动。悠扬而低沉的笛声缓缓响起,正是《归忆》的原调,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起初,士兵们还没什么反应,可随着笛声持续,那些中过七星海棠毒的士兵,渐渐开始头晕目眩,眼神变得空洞,脚步也踉跄起来,像喝醉了酒一样,有的人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挥舞手中的武器,对着身边的同伴露出凶狠的眼神。

      “不好!又要失控了!” 有没中毒的士兵大喊,脸上满是惊慌,下意识地后退,生怕被失控的同伴伤到。高台上的姜桂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里暗道:果然没用,沈无恙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沈无恙举起尖细的刚打磨出来的竹笛,用力一吹。尖锐而高亢的笛声瞬间响起,像一道利剑,穿透了《归忆》的低沉曲调,刺得人耳膜微微发麻。原本眼神空洞的士兵,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纷纷晃了晃脑袋,疑惑地看着周围,有的甚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解地问:“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突然迷糊了。”

      “有效!真的有效!” 士兵们欢呼起来,对着沈无恙和阿阮鼓掌,眼神里满是激动与感激,“沈大夫太厉害了!这下我们再也不怕二皇子的笛声了!有了这个法子,我们一定能守住铁原!”

      姜桂林站在高台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士兵们欢呼雀跃的模样,又想起阿苦被软禁,心里泛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 沈无恙的手段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二皇子和萧敬城的计划恐怕真的要泡汤,而他,作为中间人,一旦事情败露,必然会被当作替罪羊。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焦躁。

      沈无恙却没注意到姜桂林的异样,她看着士兵们恢复神智,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对着谢无咎笑了笑,眼底满是欣慰:“谢兄,成功了!我们终于找到破解之法了!三日后攻城,只要阿阮和我配合,就能保住士兵们的神智,守住铁原!”

      谢无咎也笑着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赏:“沈兄,这都是你和阿阮的功劳。找到破解之法,足见心思缜密,又精通医理,谢某自愧不如。” 他看着沈无恙被士兵们围着,像众星捧月一般,心里既有欣慰,又有一丝复杂 —— 他知道,沈无恙越是耀眼,就越容易成为靶子,萧敬城和二皇子,绝不会放过她。
      【三】
      与此同时,阿苦被两名士兵押着,送回了他的房间。尽管他行刺沈无恙的证据确凿,可他毕竟是圣上下旨派来 “协助处理铁原疫事” 的人,又与二皇子有所关联,沈无恙不敢贸然处置,只能先将他软禁在房间里,派人在门外看守,既不让他离开,也暂时没有对他动刑。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桌和一把椅子,墙角堆着几捆干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阿苦被扔在木板床上,腰腹部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那枚银针深深刺入 “章门穴”,不仅让他没法做大动作,还阵阵发麻,稍一用力,就疼得他冷汗直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狼狈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

      “该死的沈无恙!” 阿苦低声咒骂,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尝试着用手去拔腰腹部的银针,可指尖刚碰到针尾,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银针像是长在了肉里,纹丝不动,反而让伤口更加红肿。他知道,这枚银针定是沈无恙用内力钉入的,没有她的手法,根本拔不出来。

      他躺在床,心里满是焦躁与不安。他很清楚,自己被软禁在这里,等同于失去了自由,若是不能尽快把消息传出去,让萧敬城和二皇子知道沈无恙已经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还找到了破解《归忆》曲的方法,二皇子三日后的攻城计划恐怕会彻底失败。到时候,不仅他会遭殃,萧敬城也会迁怒于他,甚至可能会派人来 “处理” 他,以掩盖真相。

      无奈之下,阿苦只能暂时放弃处理伤口。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床上滚到地上,然后匍匐着爬到床底,伸手在床板下摸索。很快,他摸到一个小小的竹笼,里面关着一只灰色的信鸽 —— 这是他从京都带来的,专门用来传递密信,竹笼被他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一直没敢动用,如今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竹笼拖出来,打开笼门,取出里面的信鸽。信鸽受惊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却很快安静下来,显然是被他驯养惯了。阿苦又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的信纸和一支炭笔 ——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藏在衣领里,以备不时之需。他忍着腰腹部的剧痛,趴在地上,用炭笔在信纸上快速书写,字迹潦草却清晰:

      “主上,沈无恙已识破下毒阴谋,且找到破解《归忆》曲之法 —— 以高尖音覆盖低沉曲调,可保士兵神智清明。属下昨夜行刺失败,被其用银针所伤,现已被软禁。沈无恙似已察觉属下身份,恐会找谢无咎做证。三日后攻城计划恐受影响,还请主上早做准备,另,速派心腹前来,助属下脱身,或…… 处理后事。”

      写完信,阿苦将信纸折成细细的长条,用一根细麻绳绑在信鸽的腿上,然后挣扎着爬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见看守的士兵正背对着房门,低声交谈,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动静,便迅速将信鸽从缝隙里放飞。

      信鸽振翅高飞,穿过铁原的晨雾,朝着京都的方向飞去,翅膀掠过军营的帐篷,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灰影。

      此时的京都,萧敬城的府邸里一片奢华。府邸深处的暖阁内,燃着昂贵的龙涎香,烟雾袅袅,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甜香。萧敬城躺在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躺椅上,身上穿着一件绣着暗纹的锦袍,手里拿着一颗新鲜的葡萄,慢悠悠地品尝着,眼神慵懒,带着几分不耐。旁边站着两名侍女,一人为他扇着扇子,一人捧着果盘,大气都不敢喘。

      “大人,铁原传来消息了。”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侍从快步走进暖阁,手里捧着那只刚飞回的信鸽,小心翼翼地将它腿上的信纸取下,双手递给萧敬城。

      萧敬城接过信纸,漫不经心地展开,眯着眼睛细细读着。随着信上的内容一点点映入眼帘,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信上写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大人,沈无恙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还找到了破解《归忆》曲的方法,阿苦也被抓了,我们要不要……” 侍从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他跟随萧敬城多年,知道沈无恙的医术高明,又有谢无咎相助,若是真的让她在铁原站稳脚跟,将来回到京都,恐怕会成为大人的心头大患。

      萧敬城却摆了摆手,将信纸扔在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颗饱满的荔枝,慢悠悠地剥着壳,淡淡开口:“沈无恙知道这些又何妨?他有证据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眼神里满是不屑,“就算他有证据,真敢在圣上面前说出来吗?他敢说,难道觉得圣上就会信吗?”

      侍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恭敬地低下头:“大人英明。沈无恙就算知道真相,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有足够的权势支撑,就算有谢无咎做证,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萧敬城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品尝着荔枝,眼神里满是笃定。在他看来,沈无恙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医院左院判,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撑,就算有谢无咎做证,也无法撼动他在朝中的地位。只要二皇子能按时拿下铁原,收集足够的 “疫尸” 炼制 “长生药”,讨好圣上,沈无恙的那些 “证据”,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尘埃,甚至可能被他反咬一口,诬陷成 “勾结外敌、伪造证据” 的罪证。

      而远在铁原的沈无恙,还不知道萧敬城的态度。她正和谢无咎一起,忙着教士兵们熟悉高音笛的节奏,让他们在听到《归忆》原调时,能下意识地跟随高音笛的频率调整呼吸。她以为,只要抓住阿苦,找到更多证据,再加上谢无咎的证词,将来回到京都,就能为师父洗刷冤屈,揭露萧敬城和二皇子的阴谋。却不知,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京都悄然酝酿,而她,早已成了萧敬城眼中必须除掉的 “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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